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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的命名法

作者:芥末君 时间:2020-11-08 15:32:34 标签:脑洞

  “呃,当然的吧……”医生的声音听起来不如他所说的话那样坚定,“装路灯的话,路人更安全。”
  “哪来的路人?”丹尼以匪夷所思的语气问道。
  不要说路人,自从入住医生的家以来,除了医生和他自己,丹尼甚至连野兔松鼠之类的动物都没见过一只。刚刚被困在屋顶,丹尼还提议打卫星电话报警,结果医生说这里大雪封山后警车都过不来,唯一安全的交通方式是直升飞机,还要支付天价的救援账单。这么荒僻的地段,医生的路灯难道是装给熊和郊狼看的吗?
  医生对此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万一呢。”他望向丹尼,“你不是就在这里吗?”
  丹尼想说那只是因为我太倒霉遇人不淑,无奈词汇量实在不够。他还在绞尽脑汁构造句子,无意间与医生对视,却是一怔。他忽然意识到医生也是明白这一点的。不会有路人,这里什么都没有,然而医生还是在期待。他不想待在人群里,却希望被靠近,想要拯救所有有缘相遇的对象,包括丹尼。
  丹尼凝视着医生的眼睛,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地方?”
  “因为……安静?”医生说。他的语气里有浓重的不确定。
  丹尼知道这不是医生的真心话。喜欢安静?丹尼开始说日语后,医生只是短暂地惊讶了两天便热心地教他语言,甚至在丹尼暂时放下心事放慢进度后,以比丹尼本人更高的热情持续教授着。这段时间以来,医生的情绪明显比最初高昂。他并不喜欢安静,相反,他极度渴盼交流。
  丹尼没有开口戳破。他顺着医生的话往下问:“你一直住在这里吗?还是从哪里搬过来的?”
  借着雪地漫反射的月光,丹尼看清医生面容上的怀念。医生微笑起来:“搬来也有三年多了吧?我是宫城县人,后来大学考到了旭医。旭医你知道吗?啊,你当然不知道了。是日本排名靠后的医学院,但当时我也是拼了命考上的。视频通话的时候,爷爷经常调侃我,说以后聘请我做家庭医生。没想到最后竟然应验……”
  医生的微笑消失了。他摇了摇头:“我毕业后就来这里照看爷爷,大概有半年吧。但还是没有用。最后,还是只剩下我自己。”
  丹尼听不明白那些地名、学校与专业,但他听得出医生没有讲完的故事结局。他犹豫片刻,朝着医生的方向挪近了一点,将手覆在医生的手背上。医生反手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上。丹尼半伏在医生的胸口,听见他稳定的心跳,感受后颈处轻柔抚摸的力度,不自觉地轻微战栗起来。
  他又打了个喷嚏。
  “冷吗?”医生搂住丹尼。
  毛毯已经滑脱了身体,丹尼当然冷得要命。但刚刚不知怎么,待在医生的怀抱里,他几乎忘了这一点。丹尼匆忙地从医生怀里跳出来,起身重新把毛毯裹紧。他转身背朝医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很快。血液被泵向四肢五骸,变成了一种活物在体内横冲直撞。他想要奔跑,想要尖叫。他决定离开医生身边,但是又无处可去,漫无目的地踱了几步,最后干脆向着屋脊攀去。
  “小心!”医生在他背后喊道。
  可丹尼听到他的声音,反而更不想小心了。他爬上屋脊,晃晃悠悠地转了个身。毛毯随着他的动作滑下,裸露出其下漂亮柔软的身体。
  丹尼俯视着医生。医生个子很高,他极少能够从这样的角度看医生的面容。月光下,他能看清医生的额头并不光滑。抬头纹是生活刻下的纪年,一根细而长,如同平静湖面的涟漪,一根短而深,如同久久不能痊愈的刀疤。
  丹尼笑了起来。他大喊道:“我要跳下去了。”
  “——哈?”
  丹尼看到医生受惊而骤然瞪大的眼睛。医生猛地加大步伐,匆匆追过来,但他追不上了。丹尼闭上眼,向后用力地一蹬。逆着风,他就那样坠落下去,落进深深、深深的深雪里。
  丹尼在雪地里睁开眼,耐心地等待着。很快,他看见医生从屋脊上探出头来。医生一脸紧张,却又在捕捉到丹尼安然无恙的事实后化作一种混杂着惊愕、荒诞、与劫后余生的苦笑:房子背后是接近一层楼高的积雪。前院有医生偶尔开着扫雪机打扫,后院则根本没人碰过,雪堆得高而松软。
  丹尼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方才他攀上屋脊,粗粗一眼便决定往下跳了。他那么高兴,根本没有心思考虑后果。
  医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却有笑意:“果然是只猫。”
  丹尼才不肯理他。他老早就觉得医生对“猫”的定义有问题了。他撮起嘴唇,发出各式各样奇怪的声音催促医生跳下来。很快,耳畔传来了另一声落地声。医生扑簌地从雪地爬起来,向丹尼伸出一只手。
  丹尼没有接。
  “背我。”他向医生张开双臂,笑嘻嘻地要求道。医生一怔,纵容地蹲了下来。丹尼跳上他的后背,像雪地车祸那天一样,紧紧搂住医生的脖子。毛毯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他浑身赤裸,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但是他那样快活。
  他偷偷在医生的后颈亲了一口。


第9章
  猫发烧了。
  久世早就应该想到的。猫又不是什么耐寒的动物,裹着一条毛毯就跟着他到处跑,不仅爬上屋顶吹了半夜冷风,最后还整个摔进雪地里。就算对于一只猫,这也太任性了。
  ——倒不是说久世不喜欢。
  久世把沙发上的新毛毯盖得更紧了一些。猫的脸可怜兮兮地从毯子里露出来,眼睛没精打采地半眯着,睫毛不时因为身体的热度而微微发颤。
  “……好热。”
  猫喃喃道,随后是一串不知所云的“喵喵”声,让久世想起牙牙学语的幼童,在病痛中不自觉地回到婴儿时代,用不成语的音调向最亲近的人求助。他规律地轻抚着猫的发顶,试图给它一些慰藉。等猫眯缝着眼睛又睡过去,久世起身给猫换了个冰袋,顺手拿来了温度计,准备等猫醒来再测一次猫的肛温。
  猫对测肛温这件事抵触得不得了。最初久世一提这件事,猫立即吓得脸色煞白,明明烧得迷迷糊糊了还在软手软脚地试图逃跑。然而它在没发烧的时候都逃不出去,现在更不可能轻易躲掉,很快便被久世镇压了反抗。
  久世也不想这么逼迫猫。但他上网做过功课,知道猫只能测耳温或者肛温,耳温又要求专门的猫用耳温枪。久世别无选择。
  如果说久世对猫的医学知识是一知半解,那猫就是完全没有自知之明。见久世拿来温度计,它一边尽量往毛毯深处缩,一边虚弱地叫嚷道:“不要那个……我要用嘴,或者手臂。”
  久世知道猫所说的“嘴”和“手臂”指的是口温和腋温。小臂骨折前几天,他担心感染,每天都测口温,猫大概是那个时候看到,所以留了个印象。他捏住猫的后颈,不准它躲开,耐心解释道:“你是只猫。猫不能测口温的,怕你会咬断温度计。”
  猫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望着久世,看起来很想开口反驳。但它实在太虚弱了,喵喵地叫了两声,连拍掉久世的手力气都没有,最终只是愤愤地把头埋进前肢之间,像鸵鸟一样,不理会人了。那副样子真是可怜又可爱,久世多看了几眼,还安抚地顺了顺猫的背,才起身去给温度计消毒润滑。
  第一次测肛温的阵仗最大。之后猫就没那么抗拒了,只是每次测肛温都一脸心如死灰。久世看得直好笑,却也同时因为猫的不乐意而隐约生出了一些愧疚。他完全不理解猫为什么如此抗拒,就像不懂得这只猫最初为什么要逃跑一样。好在他们现在讲同一种语言,能够沟通交流,不必再互相猜忌、互相误解。
  久世开门见山,直接去问猫为什么不高兴。而猫只是恼怒地瞪视着他:“你不知道吗?”
  “嗯,不知道。”久世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是第一次养猫,你该吃什么、喜欢什么、生病了怎么做……全都是上网查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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