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命名法
作者:芥末君
时间:2020-11-08 15:32:34
标签:脑洞
久世自认真诚的回答,不知怎么,惹得猫更生气了。猫往毛毯里一钻,只留给久世一个后脑勺。久世瞪着那只金灿灿的脑袋,想把它掰回来接着讲道理,又想起猫刚刚退烧那恹恹的样子,最后还是由着它去休息了。
对于这只猫,久世再也找不回来最开始那种“不领情就送走”的态度了。它陪伴了他一个月,它的柔软、温暖,它的骄傲、任性,蜷在久世大腿上打瞌睡的样子,笨拙练习说话的样子,磕磕绊绊地表达自己要求的样子,维护莫名其妙的自尊心的样子,甚至最初戒备过剩的样子……此刻看来,这所有一切都显得鲜活而可爱。
久世有时候甚至会庆幸那场雪地车祸,否则他就要把这只猫送去镇上、送离自己的生活了。
猫当然是一无所知。它还沉沉睡着,让睡眠的自然机制修复高烧后的疲惫。久世把电脑搬来起居室,一边做着开春后的采购计划,一边不时侧头去看猫的背影,等到察觉时,文档里已经列了好些宠物常用药和清洁用品了。他甚至还在心里考虑着给猫做个猫窝。不是纸箱或者沙发,猫应该有个漂亮的窝,用好质地的木头搭建,堆满柔软的枕头和毛毯。
车库里正好有一把链锯,木头就不知道了。久世上次动手处理这些非必要的木匠活还是三年多前的事情。那时的记忆像一面镜子,被太长久的独居生活积上了一层灰尘,朦朦胧胧,看不太清。唯一确定的是久世刚来时向爷爷学到的许多技能都已经生疏,着实可悲。他于是将此事记在心里,次日特意去了车库查看。
……果然用不了了。
久世给车库深处储物架边的两根圆木依次做上记号,打算等开春融雪后就拉出去弃置。这是三年半之前他在爷爷的指导下亲手伐下的。他本想用这些根木头给后院做一组漂亮的木椅,为此还特意出了设计图。后来爷爷的病情迅速恶化,久世没有心情再去处理,这些圆木便被随意地堆积在车库里。现在已经受潮变形了。
车库里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材料,久世两周前就是用储物架边堆积的废纸板做成纸箱,试图取悦猫咪的,可惜猫没领情。他的手指拂过储物架上厚厚的灰尘。在猫来之前,久世一直没什么干劲,车库也已经很久没清理了,现在看来,还是要利用起来为好。他沿着储物架吭哧吭哧地整理了一圈,发现了大量例如结块万能胶和一整盒生锈铁钉之类过期工具。
久世一边清理一边记下需要购买的替换品。等写完后,他捏着一张长长的替换清单,感到了轻微的羞愧。他把清单折叠放进口袋里,用笤帚清理地面作为收尾。扫到中途,久世听到了猫的声音。
“……在干什么?”猫站在房子通向车库的侧门。它刚退烧不久,神色看起来还有些萎靡,声音也是闷闷的。
久世向着它笑起来,指向角落的圆木:“想给你做个窝。”
隔了大半个车库,久世还是清楚地看到猫翻了个白眼。他好笑道:“又不想要?”
“不是——”猫想要解释,又仿佛不知从哪里开口,嘴唇徒劳地开合两次,最后只是气闷地喵喵乱叫了起来。久世也习惯了它词汇受限便喵喵叫的习性,私底下认定了猫这时候是在用喵语咒骂。久世自己家教严格,从来不用脏字,可不知怎么,想到这只猫意气用事、愤愤不平地赌咒喵喵叫的场景,却并不反感,只觉得可爱。
“你先别进来,地上有铁钉。”久世一边叮嘱猫,一边寻找着工具。他将笤帚靠在墙边,正要去拿簸箕,猫已经将载着簸箕的垃圾推车送到了他身后。
久世有些吃惊,忧虑猫在满地的木屑铁钉里踩伤,立即低头去查看,却意外地发现猫脚上穿着鞋。
说是“穿鞋”,其实久世那些旧拖鞋的尺码实在太大,跟猫的脚完全不成比例,滑稽得好像在划船一样。即便如此,一只猫能有“主动穿鞋”的意识,也是相当惊人的。久世盯着猫的脚看了半天,都忘了把木屑扫进簸箕里。
猫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嘟囔道:“你看什么?”
“看你。”久世的视线转向猫的脸。他真诚地感慨道,“作为一只猫,你实在太聪明了。”
“……有时候,我不知道你是在调/情,还是认真的。”
猫费劲地吐出“调/情”这个新单词。久世完全不知道它从哪里学来的。还是说特意去查到的?想到这里,久世有点儿想笑。他忍住了。猫很少说这样的长句,又有个新词。久世想,它大概自己在心里练习了很久,才能说得这么流利。他为此心中一动,想去摸一摸猫的脑袋。然而久世自己手上全是机油与灰尘,他不想弄脏那些金灿灿的毛发。
久世决定给猫一些表扬。
“在认识你之前,我对猫丝毫没有好感。”他望向猫,正色道,“在我的印象里,猫只会扎堆吵闹,毫无纪律性、总是怀着恶意看人。我讨厌猫,也被猫讨厌。但你是特别的。”
猫明显没想到久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它猛地向后退了半步,视线左右游弋,就是不肯看久世。它的睫毛难为情地翕动着,可爱得不得了。久世不是擅长表现感情的人,自己也对那番交心的话感到些微羞耻。但猫的表现完全值得他的努力。
久世低下头,掩饰唇角不自觉溢出的笑容。他把木屑铁钉清扫成一堆,尽数塞进了手推车上的垃圾篓里。呆呆站在一边的猫此时才从久世的话里惊醒似的,慌张地接手过去,推着手推车向着车库墙边,好像逃跑一样匆匆远离了久世。
久世好笑地看着猫咪背影,没有急于跟上去。他先是仔细地洗掉手上的尘土,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水滴,然后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跟上了猫。还差一步就要被猫发觉时,久世猛地从背后把它抱了起来。
猫被吓出了一声大叫。
从受伤后虚弱期到最近的康复期,猫明显吃得更多了,体型也从病态的消瘦渐渐恢复一些。猫的体重比雪地那时重了好几磅,久世单手已经抱不动了。好在猫只是最初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很快搂住了久世的脖子,配合他调整好重心。
“打声招呼啊!”猫埋怨道。它小心地避开久世右臂的夹板,将自己固定在久世的左肩上。久世笑着捏了捏猫的掌心。
第10章
丹尼腹部那道最严重的伤已经拆线一周了。
医生晚饭后检查了丹尼伤口的恢复情况。丹尼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到侧腹那一道长而狰狞疤痕。新生长出的皮肤与周围有明显的色差,边缘处还有未完全脱落的血痂。但最显眼的还是缝线的痕迹,像蜈蚣,或者说像墙上的喷漆涂鸦画,总之是丑陋而突兀的。丹尼磨了磨牙。蓄意伤害——不,谋杀未遂。他要把前主顾告得裤衩都不剩。
“之后会淡的。”医生安慰道。
丹尼半信半疑地伸手去碰,却被医生拦住了。医生用简单的语言解释道:“不要碰,不要挠。或许会痒,都是正常的。不要担心。”
丹尼点头表示理解。
实际上,丹尼在学日语的同时,也考虑过进修医学,但很快就头晕眼花选择了放弃——在此之前,他还想过攒够钱就去大学学点什么体面专业,现在他可以完全把“医学”从候选专业列表划去了——总之,丹尼半是放心半是放弃地将信任全权交付到了医生手中。
他已经在医生家待了一个多月,对医生的好感逐日递增。丹尼心里清楚其中大半在于冬季大雪,小半是前任主人衬托得好。但人生本来就是种种际遇组成的,丹尼没工夫去考虑被别人救起来或者在别处遇见医生之类的或然。在他看来,尽管医生脑子不太清醒,他肯救丹尼、肯与他交流、考虑他的心情,这就很好。
当然,如果医生的医药箱里能再屯点止痛药,那是更好不过的。
“我说过了,止痛药不能止痒。”医生挫败地拦在丹尼面前,再次把他从医药箱旁边拉开,“不准偷开医药箱,不然我要上锁了。”
丹尼本来也没抱指望。他顺着医生的力道向后一靠,直挺挺地躺在书房飘窗上。“我死了。”丹尼宣告道。随即他翻出眼白,吐出舌头,脑袋沉重地倒向一边,演尸体演得惟妙惟肖,唯有脚趾还一缩一缩地,勾着地毯上凸起的毛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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