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结婚后我离不掉了
陆难开口,似是想说什么,但又停住了,最后还是道:“上车,回家再说。”
林与鹤更疑惑了,他以为.哥.哥这么着急来接他是要去别的地方,没想到是要回家。
他自己不是可以回去吗?
还是哥哥担心他的安全?林与鹤想,上一次这个阵仗还是在香江时去机场的时候,是陆家又出什么事了吗?
他认真地思考着,却对陆难此刻的焦灼一无所知。
上车的时候,林与鹤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关掉了静音模式,铃.声便飘了出来。
现在大多数的联络都是用微信,这还是陆难第一次听见林与鹤的电话铃.声。
那是一首香江.的老歌,用白话唱的,《处处吻》。
林与鹤要上车,没腾出手来拿手机,歌就多唱了一会儿。
正好唱到一句。
“给你拯救的体温
总会再捐给某人”
陆难听见这句歌词,皱了皱眉。
他看着林与鹤上车坐好,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回溪?”他说,“哦,我刚刚没看手机,就没回你消息。”
林与鹤和沈回溪聊了几句,语气很轻松。
“你明天去学校?什么时候?”
他甚至还主动提起了陆英舜。
“我也要过去一趟,陆先生的弟弟要过来,嗯,就是那位陆三少,他想去燕大看看。”
“好,那我等你消息。”
无论是语气还是神色,林与鹤都没有任何异样。
等终于到了家,林与鹤才道:“怎么了哥哥,为什么那么急着找我?“
他问:“是陆家的原因吗?是不是需要我注意安全?”
陆难神色微沉,他抬手,脱掉了黑色的西装外套,却没能脱掉一身风尘仆仆。
他的声音很低:“不是。”
林与鹤声音里难掩关心:“那是其他的事情?好处理吗?”
陆难回答很简短:“嗯。”
林与鹤这才放心:“那就好。”
他还说:“感觉哥哥最近工作好忙,等过年假期好好休……”
“宁宁。”
陆难打断了他。
林与鹤抬眼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又清澈,像是一眼就能望见其中所有情绪:“嗯?”
陆难却是沉默了数秒,才道:“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晚上,我和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林与鹤的记性不差,甚至能说是绝佳,他立刻就回想起了那天晚上发生过的对话,但真正回应时,却不由迟疑了一下。
那天晚上,陆难向他告白了。
隔了这么些天,陆难重新提起了这件事。
“我喜欢你。”
“你怎么想?”
林与鹤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他又吞咽了一下,才终于得以完整开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难却不打算再绕圈子了。
爱可以不着急。
但误会不可以。
“今天上午陆英舜给你打电话,陆琪琪的话,你是不是听到了?”
男人想开口时,总能一针见血。
“陆英舜以为你听不懂,但我知道,你能。”
陆难说:“你的舍友就是羊城人吧?”
他说的是甄凌。
林与鹤点了点头。
虽然有些意外陆难能发现这件事,不过他确实听得懂。
陆难又沉默了一下,说:“陆琪琪的话,我可以解……”
这次却是林与鹤抢先一步,摇了摇头。
他说:“我听见了她的话,但和那个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
林与鹤思考了一下,解释说:“上次在香江那家酒店里,我说过和哥哥相差太大,像两个世界的人,其实这些话不太准确。”
他终于坦承:“准确的说,是我对感情没什么想法。”
“其实我不太能理解爱情这件事……”林与鹤摸了摸鼻尖,“我觉得,喜欢是一种情绪,不管它的对象是谁,好像都没有太大差别。”
“就像我们,哥哥,我们是协议开始的婚姻,换个其他人来完成这个协议,也一样的,不会有区别。”
陆难的脸色相当难看,克制了几次才压抑住自己:“没有区别?”
林与鹤居然还点头:“我是这么想的。”
但他接下来的话,却制止了陆难的反应。
林与鹤说:“妈妈在世的时候,我父母的感情也很好,我爸爸经常出差,但只要不出差,时间允许,他就会接送妈妈上班,每逢节假和纪.念日,一定会有鲜花礼物。他们出去散步的时候都是手牵着手,每次爸爸回到家,他们还会拥抱,亲吻。很多人都很羡慕他们,还追问他们维持感情的秘诀是什么。”
“妈妈去世时,爸爸瘦了十斤。因为总是睹物思人,他还带我搬了家。”
林与鹤说。
“然后在妈妈去世不到一年的时候,在喜庆热闹的除夕夜,我爸娶了吴阿姨。”
他用很平静的语气说着这些话,每一个字眼,都毫无波澜。或许林与鹤曾经困惑过、不解过,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但现在都不了。
人从原生家庭中长大,也将一生烙印着他的家。
林与鹤说:“我从那时候发现,原来爱情不是无可代替的。”
林峰和吴欣在一起,仍然是一样的体贴备至,成婚多年,进门时依旧会亲昵拥.吻。
所以林与鹤明白。
原来一份爱可以同等地复制给另一个人,分量毫无差别。
如果爱不能长久,换一个人就可以继续。
爱情是什么?一万个人可能有一万个答案,是省吃俭用攒钱送出的球鞋,是不辞辛苦送来的剥好的水果想吃的美食,是第一缕阳光照入窗户时甜蜜慵懒的早安吻,是一百个一千个恨不能让所有人看到的情侣同款。
可这些礼物、美食、甜蜜、同款……这些纪.念意义十足的物品,荷尔蒙和多巴胺共同酿造出的情绪,换一个对象,也一样会发生。
那它们还有什么特别的呢。
林与鹤很早就想过了这些,他说:“爱情大概就是一个双人任务,人们需要成家、繁衍、赡养、养老……于是就找了另一个个体,来共同完成这些。”
爱情是什么?对林与鹤来说,它从不是必需品。
所以之前那么多人曾经向林与鹤表白示爱,他从来没有同意过。
不是那些对象不好。
是他觉得没有必要。
“陆琪琪的话也没有影响到我,”林与鹤很真诚地说,“哥哥想做什么就做好了,我不会打扰你。”
他说得很温和,但剥皮见骨,最后血淋淋袒露出来的,仍旧是一个无比残忍的事实——
以前喜欢谁,以后喜欢谁,都不要紧。
因为这就是爱情本身。
陆难刚刚听见协议两个字时还在生气,还带着肉.眼可见的怒意,额角青筋凸起,攥紧的手指用了全力。
现在他反而平息了下来,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了。
他只是声音变得很哑,说话很慢,一字一句。
“你是这么想的?”
“我一直这么想。”
林与鹤微赧,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
“我觉得‘爱情是什么’这个话题实在有点幼稚,所以之前才一直没和哥哥说过。”
不是的。
林与鹤不知道。
这个话题一点也不幼稚。
它足以狠狠刺穿一个成熟稳重的成年人的胸膛,扎透那颗心脏。
谁都不清楚,谁也没想到,原来在这段看似差距悬殊的感情里,实情竟是如此。
最强势的人更脆弱。
最温柔的人最冷漠。
060
陆难沉默了几秒, 又像是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从未在人前表现出过疲惫的他忽然染上了一点倦意,累极了似的。
他说:“没什么打扰的。”
对林与鹤的那些根深蒂固的想法, 陆难没有反驳,他只针对那一句话做了回应。
“我不想做什么, 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
陆难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似乎不太符合这表白本该体现出的海誓山盟。
倒更像是在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陈述。
像是知道了林与鹤不在乎这些感情相关的事, 陆难也没有多说。
他只道:“不早了,吃饭吧。”
阿姨已经准备好了晚餐,摆满了一桌, 很丰盛。冬瓜小排汤冒着白蒙蒙的香气, 鲜美的酸汤里浮着大片的肥牛,脆生生的嫩菜心渡着一层润泽的光, 饱满的白玉菇被微焦的肉片染上了一点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