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乌托邦
我被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弄的有些愣神,最后又实在被他逗笑,隔着手机屏幕能频繁骚扰我,见面了却跟个兔子一样跑开。
我实在觉得好笑,都准备给他打个电话调侃他不是要请我吃鸡腿饭之类的事吗,最后还是抬步继续往食堂里面走去了。
食堂一楼已经没什么人,打饭的窗口里也基本没什么菜了,学生吃饭的时间比较早而且又急现在时间学校食堂没东西吃挺正常,我绕着几个打菜窗口看了眼,试图找出一点在自己记忆中的样子,未果后转身离开食堂。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跟那个逃跑的飞快的小兔子撞见了。。
他在迎面跟我对上后又十分夸张地往后退了一步,我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从刘海后面望向我。
“怎么?你不是说还要请我吃鸡腿饭的吗,跑得这么快?”我有些好笑。
他的嘴唇抿了抿,他开口道:“卖完了。”语气平静地告诉我,“我买的就是最后一份,已经卖完了。”
我嗯了一声,抬手看表:“你晚自习也放假了?”
他往后退一步:“没有,我今天值日,出来洗拖把。”
我哦了一声,重复补充:“到食堂来洗拖把。”
他露出来的半张脸上嘴唇微微下拉,脑袋撇向了一边,对着我露出半个耳朵,好半晌冷静地告知我:“我回教室了。”
我闻言点头:“嗯,好好学习。”
话说完后能看见这个小兔子的的下颌紧了紧,随后他微垂着脑袋转身往教学楼方向走去,走着走着又开始小跑起来,很快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这小孩有点有趣,见到我紧张,但是隔着手机给我发信息还挺大爷的,我觉得自己模模糊糊大概有那么一点了解这是个怎么回事。
大概因为他是个刚发现自己性取向没多久的同性恋,而恰好又隐约感觉到我是同类。
我知道永康这个城市,消息闭塞,人活在这里生活十分平静顺遂,连房价都涨得比外面要缓慢一些,城市的人口算不上多,上班的人也每天两点一线的工作,没什么人想要出去,也没什么外人会进来,长辈也不喜欢自己的小辈出去打拼工作,大学毕业回家考个公务员拿个铁饭碗,家里支持一点付个房子首付,结婚的时候家里再给买一辆车,子子孙孙都这么过来。
作为一个同性恋,在这样的城市里实在是离经叛道,没有人能够说,也没有人能够引导。
这个小孩见到我这个“外地来的同类人”,小心翼翼地试探,碰面的时候紧张又震惊,我觉得这一切都十分符合这个地方的特点。
毕竟我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十八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挺理解的,并且内心深处希望他一生都平安顺遂,能够喜欢他喜欢的人,不被任何人胁迫。
*
学校大概逛了一圈,跟我记忆中的实在相差了太大,连感慨物是人非的场合都不怎么留给我,我从学校大门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上八点,我到目前为止还没吃什么,想着能不能在附近找个粥店喝点粥,我晚上向来食欲不高,喝点粥对我来说就够了,站在学校门口搜附近餐厅的时候手机又蹦出来一条短信。
“你走了么?”
“马上走。”我想了想还是回了三个字。
“你等我。”
他这三个字发过来发的十分慷锵有力,简直可以用颐指气使来称呼,我盯着这三个字看了半天觉得有些好笑,甚至还漫无目地想着或许他应该去学习一下什么叫做礼貌。
我站校门口大概站了五分钟左右,这个人抱着校服站在了学校铁门里面:“喂——喂——”他喊我。
我定睛看了一眼,才抬起步子缓慢地走了过去,他伸手指我对着学校门口保安面无表情地开口:“我哥来接我,家里出事了。”
我走过去,朝保安微笑:“对,家里出了点事我来接他回家。”
保安的工作十分不到位,甚至都没有问一下我的名字,或者随便问一下我跟这个小孩任意一个人对方的名字是什么,看了我两眼后打开小铁门就直接把小孩放了出来。我点头道了句谢,随后转身朝前走,从影子跟脚步声判断他抱着他的校服跟在我的身后,我跟他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了两分钟,他才出声问:“你去哪儿啊?”他的嗓子带着点没睡醒般的咕哝,不像他刚刚跟保安说话时候的声音也不像他跟我发短信聊天时的语气,甚至不像之前我们在他学校食堂门口见面时的声音,我回头瞥了他一眼。
“小朋友,我们今天下午才见一次面,你跟着一个陌生人干什么?”我好笑的问他。
他的视线从刘海后面望过来,下巴绷得紧紧:“我还有一个月高考,今年八月份就满十八岁。”
“我十三年前就满十八岁了。”我应了声,声音中有些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他抿着唇,下巴的弧度仍旧是绷紧的:“你要去哪?”
“吃饭。”我好脾气地告诉他。
“吃什么?”他干巴巴的询问我。
现在晚上八点的时间,这学校附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建了好几个小区,刚刚我搜粥店时候看地图发现的。这会儿家里应该刚吃完饭,有很多饭后出来散步消食的人晃着悠哉的步子从我身边走来走去,我还看见一只白色的比熊狗在我脚边闻了闻后又晃着屁股去追他的主人。
“吃饭。”我随嘴出声回道。
他似乎觉得自己刚刚问的话有些蠢,微微垂了垂头,好一会儿没声音了。
我好笑着问他:“这附近我不太熟,你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吗?”
“……”他没搭腔。
我笑着继续道:“你可不可以带我去?”
他抬起头,好一会儿回我:“前面康欣路有一条小吃街,我们班女生喜欢去那吃肉蟹煲。”
我点点头:“你喜欢吃吗?”
他不说话。
我:“我不认识路,你带带路。”
他脑袋一撇十分迅速地越过我朝前面走去,路上走了五分钟两个人一路无言,我无奈打开话题询问这个不爱说话的小酷哥:“到了吗?”
他回头看我,像是等着我开口般地立刻回话道:“前面那家就是了。”
我点头,跟着他走了几步,他站在店门口推开门后抵着店玻璃门等我进去,我抬步往里走。
是个小饭店,密密麻麻摆了六张长桌子,中间留了一条能过人的小道,女老板站在收银处一手拿着笔,桌边还摆着个计算机,头也不抬地朝我的方向递了张菜单:“几个人啊,吃什么自己点啊?”
我接过菜单:“两个人。”
女老板才抬头看我一眼,随手往里面桌子一指:“都空着,随便坐。”
*
不爱说话的小酷哥早就找了个空位坐了起来,他在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规规矩矩地坐着,校服搭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双手放在桌子的玻璃台面上,我走到他对面坐下,把菜单递给他:“想吃什么自己点。”
他抬手缓慢地接过菜单垂着脑袋端详了许久。
我总觉得他刘海碍眼,想不通现在的学校怎么会让学生留这么长的头发,手在桌面往他的方向微微撑了下,动作并不算大,但是他偏偏一副受惊了的样子猛地抬头看我。
我回视了他一眼:“你在害怕我吗?”我身子微微后靠,试图安抚他:“放轻松,不要紧张。”
但是效果好像并不是很明显,我能感觉到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随后才压着嗓子淡淡地告诉我:“我没有。”
好的,我收回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跳过了这个话题:“你点好了没有?”
他从鼻腔里嗯出了一声,我招手让女老板过来:“老板,这边点单。”
女老板隔着几张桌子在门口收银台处应声:“来啦来啦,点什么啊你说。”
“点什么,你说。”我看向我对面坐着的小孩。
他张嘴:“肉蟹煲小份。”
“里面还要加什么吗?”女老板问。
他说:“不用。”说完才转头看我,勉勉强强地开口问道,“你还要加什么吗?”
我摇头,见他小心翼翼地吐了口气,也不知道他这松一口气是因为我坐在他的对面还是因为我说什么都不用加。
女老板应声后隔了几分钟拿了两分餐具一壶热水放在我们的桌子上,走的时候带走了我们桌上的菜单:“稍等一下啊,马上就好。”
“好的,谢谢。”我应。
*
女老板走后他垂着微微垂着脑袋一句话都不说,我能感受到他的视线时不时地盯在我的脸上,隔了会儿移开再隔会儿又会挪回来。
我挑眉看了看他,随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出声打破我们两个人的沉默:“你们学校可以留这么长的头发吗?”
他闻言摇了摇头,长长的头发随着动作左右晃着:“本来是不可以马上就要高考了,老师就不管了。”
我点点头,想了半天跟学生聊天实在不知道聊什么就应该问问成绩问题了,我随嘴问道:“那你高考完准备去哪儿上大学?”
他抿着唇,我能感觉到他腮帮子紧了紧,好一会儿他似乎十分不经意地开口问我:“那你现在在哪个城市生活?”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没忍住对着他笑了声。
他真的有些有趣。
*
等到店里女老板把肉蟹煲端上来,我给他拆开了桌上的餐具往他方向推了过去,并且询问:“餐具需要热水烫一下吗?”这边人吃饭都有个这样的习惯,开吃前先把餐具烫一下。
他接过筷子摇头,再次询问我:“你在哪儿上班?”
“上棉市。”我拆开自己那套餐具,握着筷子在手上,我对晚上吃这些东西其实兴趣不大,筷子抓在手上也是意思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