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乌托邦
秋水点点头,开始加快自己吃饭的速度。
黎簇看了他一眼,“不着急。”
秋水垂着眼睛清扫盘子,黎簇晚上吃得不多,他觉得下次可以让菜的分量少一些,放下筷子后他看了眼黎簇,然后视线又往黎簇肚子上偷偷转了圈,他问:“为什么吃得这么少?”
黎簇故意促狭地开口笑道:“你不是刚刚说了么,年纪大了,要养生。”
秋水知道黎簇在逗自己,他一板一眼地哦了一声,起身开始收拾起刚刚吃完的狼藉,黎簇坐在位置上,用手指叩桌子,他慢腾腾地嗯出了一声,告诉教导起秋水来,“这个时候正确的做法是你要反驳我说——你年纪不大,还很年轻。秋水。”
秋水看了他一眼,竟然还跟他打起商量来:“那你说我年纪不小,很成熟。”
黎簇撑着自己的脸没忍住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毫无诚意地说:“好,你很成熟。”
秋水撇了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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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簇从来没觉得秋水成熟过,即使到几年后秋水已经在自己的职业中算是略有成绩,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规划自己的未来,能够做出对自己而言正确的判断。但是黎簇还觉得对方是个整天要蹭在自己身边撒娇的小孩。
秋水认识黎簇的人生前几年时间十分讨厌黎簇把他当做小孩来对待,他觉得自己成熟自主独立,但是黎簇从来都不这么觉得。
黎簇在他眼里是个温柔成熟理智的人,是个浑身上下都充满闪光点的人类,但是他在黎簇眼中是个整天就会撒娇粘人的小孩,他身上没有能够让黎簇着迷的闪光点,他对此感到十分焦虑,哪怕他在外面很自信甚至整天装逼回到家里也像是脱了层衣服,他的成熟独立自信无法显现在黎簇面前,他有段时间迫切地想要在黎簇面前展现自己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魅力,但是每每展现出来都会让黎簇发笑,他才发现自己所谓的成熟独立内涵是见到黎簇就会消失不见的。
他为此焦虑过很长时间。
有一次绷不住了,工作结束好几天没回家,好不容易回一次家,黎簇不在家,给他打电话竟然在跟别人打麻将,他埋怨了两句,挂了电话洗了澡坐在床上没忍住在卧室里面抽掉了半包烟。
黎簇回来打卧室的门先是蹙了下眉头:“上次说了拍完就戒烟?”
秋水在黎簇的淡淡不悦中又开始焦虑起来,他把烟头掐熄在床头烟灰缸里,盘腿坐在床头懒懒散散地侧着脑袋,一会儿又想伸手让黎簇抱他,一会儿又想到对方并不喜欢烟味,他就更加焦虑起来,被烟熏过的手指摩挲着身下的床单,他先是道了个歉:“对不起。”隔了会儿他又说,“哥我想你了。”
黎簇打开房门,把趴在床上吸了很多他二手烟的猫抱了出去,又回来把卧室的窗户全部打开,三十几楼的风就吹进了房间里,他被吹得脑子有些迟钝起来。
黎簇走到他身边,坐在床上凑近闻了闻,关心他:“遇到什么事了?”
秋水还是懒懒的没骨头似地盘腿靠在床头的位置,他慢腾腾地伸手握住黎簇的手,垂着眼睛看他的手指:“我还是觉得你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
黎簇似乎被他突然这么一句给说愣了,隔了会儿才反问起来:“当小孩不好么?”
秋水抬起一双泛红的眼睛看向他,他摇头,十分委屈:“不好。”他说,“我要做爱人,要做跟你并肩站在一起能给你安慰的爱人。”
黎簇又被他的话给逗笑了,他还是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小孩就更委屈了,他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黎簇给了他上大学的钱,给了他能这风挡雨的房子,给了他温暖,给了他很多,但是他好像什么都没有给对方,他觉得他在这段感情里得到的多,付出的少,他很焦虑这让他没有自信。
黎簇凑过来摸了下他的脸,他就侧着脑袋在黎簇的手上轻轻蹭了蹭,黎簇笑眯眯地看着他:“崽崽。”
这个称呼是在猫绝育后的某一天,秋水蹲在猫面前看着可怜兮兮的猫亲了亲猫的额头,为了安抚失去蛋蛋的猫对它喊了声“猫崽”,黎簇听见这个称呼后就开始有样学样地喊起了他崽崽。
秋水开始听见脸会猛地涨红,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闻言从鼻腔里小声地“嗯”出了一声。
黎簇大拇指探出来在他嘴唇上轻轻地擦了下,然后笑着说:“把你看做小孩儿,证明我爱你,证明你永远都是我的宝宝,等到老了还是我的宝宝,不好么?”他放下手指就在秋水的唇上亲亲地轻了下。
那个时候秋水才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和解,黎簇把他当做小孩,因为他就是黎簇的小孩,他长到八十岁也还是黎簇的小孩。
秋水吸了吸鼻子,然后说:“那你也是我的小孩儿。”
黎簇短促地笑了声,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抽烟抽得臭死了,刷牙去。”
秋水放开了一把抱住他,养成了很久的习惯,喜欢凑在黎簇身边嗅对方的气味,他就在黎簇身上嗅了嗅,四肢百骸都被黎簇一句话给顺精神,就能小声哼哼道:“你刚刚还说我是你的宝宝,干嘛嫌我臭。”
黎簇就特别煞风景地说:“仙女拉屎也不会是香的。”
秋水故意把沾了烟味的手指在黎簇的衣服上乱擦,擦得黎簇跳脚把他按在了床上说要家暴,秋水就哈哈大笑了出来,他一边道歉一边讨饶。
去盥洗室刷牙的时候他想自己是黎簇的小孩,这件事情换了一种方法来看的话,好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容器里注进了灵魂,就突然变成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他是一个小孩。
他是一个只属于黎簇的小孩。
第48章 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黎簇跟秋水九点多去超市买东西,最后两人一人拎着一袋东西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秋水告诉黎簇说他们附近学校好像在拍偶像剧。
黎簇对于偶像剧不了解,也没有追星的爱好,对明星最多的了解就是自己公司对面大楼上那个时常更换的海报,晚上有些风,栽了两排梧桐树的路上偶尔飘下几片叶子,他在微风中随嘴问道:“有你喜欢的明星吗?”
秋水在昏黄的灯光下拎着超市购物袋,他站在黎簇身边踩着黎簇的地上的影子走路:“我不追星。”走到一个人行横道上的时候黎簇的影子停在了原地,秋水半跨出去的步子就跟着影子收了回来,他双脚踩在黎簇的影子上,自己的影子也跟黎簇的影子覆盖了一小块。他觉得自己有些无聊,又有些乐此不疲。
路对面的红路灯显示行人等待时间还有二十二秒,这条路上晚上其实车不是很多,一条长长的路就显得有些空旷起来,被路两旁昏黄的灯光照得像是没有尽头似的。
黎簇在灯光下瞥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秋水,灯光给秋水上了层光晕,黎簇就没忍住笑了声,站在他身旁的秋水听见声音才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疑惑:“你追星吗?”
通行灯的二十二秒时间过去,黎簇抬起步子往对面走,笑:“好巧啊,我也不追星。”
秋水加快速度继续踩在黎簇的影子上,跟着他一起过穿过人行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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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秋水说:“不过我答应朋友说去跑个龙套。”
黎簇对他的交由广泛感到略微的惊奇,隔了好一会儿才笑了下:“挺好的,好好玩。”
秋水进小区的时候偷偷撇了下嘴,他想他不是去玩,如果不是因为有钱赚的话他宁愿窝在家里跟黎簇呆在一起。
黎簇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去。”
秋水闷闷地说:“刚刚收到他给我发的消息说明天早上就去。”
黎簇慢腾腾地噢出了一声,他得出结论:“那我们不应该去超市买东西了。”他只是随嘴提了句,想着本来准备在家包饺子,既然秋水有事那么包饺子这件事就该暂时搁置。
秋水觉得自己放了黎簇鸽子,他不言不语想着干脆把这件事给推掉吧,他有奶茶店的工作,而去做群演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非做不可的事情,他想到这里还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最近的智商直线下降,好像不管什么东西摆在自己面前,只有其中一样跟“黎簇”相关,那么这个东西就会变得无比重要。
他想到这里偷偷瞥了眼黎簇,他想面色冷静地询问对方——你觉得我最近是不是有点傻?而后又觉得这句话问出来才真的是傻毙了,没人会喜欢一个傻子,瞿秋水,你清醒一点!他想了半天最后只含糊不明地“哦”出了一声。
小区内灯光不亮,晚上走在小区奇怪的能闻到点青草的味道,黎簇在听见秋水慢腾腾一个“哦”字,才有些反应过来自己说出的那句话可能会让秋水产生一点食言的愧疚,虽然他觉得秋水不应该愧疚,但仍旧缓解气氛地带着点调侃地说了句:“该把时间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什么是更有意义的事情,秋水在慢腾腾地思考。
黎簇的声音中带上了点故作的正经,在没什么灯光的小区里像小猫的肉垫挠人的心肺一样:“比如我一个星期没解决的生理问题了。”
秋水的脸猛地涨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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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回家后把买来的东西规规矩矩地放进了冰箱里,黎簇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慢条斯理地询问秋水他演的是个什么群演。
秋水垂着眼睛说好像是主角的同班同学。
黎簇似乎有些好奇又问他镜头会多吗会有台词吗,秋水摇头。
他们两个在家里慢腾腾地搭了好几句的腔调,东西全部放进冰箱后,黎簇关上冰箱门,他单手肘懒懒散散地撑在冰箱的门上,啧啧嘴感叹地出了句:“宝贝儿你太害羞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他顿了下,靠在冰箱上的身子微微直了起来,他笑了声,“脸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