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符号
这位Ω的眼神瞟在地上:“你说呢?”
龙景的嘴唇微微地张开,略有些警觉:“你也要揍他?”
对方显然哭笑不得:“我好和他一起出来玩呀!”
龙景的嘴巴还张着,却沉默了。末了这个Ω歪着头,小声地:“你不会也看上他了吧?”
龙景一愣,他没有料到段山柔还有这种才能:“什么?”他眨了眨眼睛,眉毛不自觉地皱起来:“不是。”
“那你告诉我呀,他什么时候有空?”
龙景看着他的眼睛,一时间舌头有些打结。
“星期六。”
星期六的下午,一般是龙景约定俗成,去段山柔家里玩的时间。
龙景的手臂立刻被他抱住:“谢谢,谢谢!要是成了,我请你吃饭!”该名Ω过于欣喜,一阵风地走了。
龙景坐在原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也是,天下朋友千千万,段山柔为什么非得跟他龙景一块儿玩呢?他跟谁玩还要经过你龙景的同意吗?随它去,他爱跟谁玩就去跟谁玩,挺好,挺好。星期六的下午,你好好地玩儿去吧。
龙景吸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刚才一直将后槽牙紧咬着,这时候有些僵了。
龙景约经历了十五个小时,反悔了。
说他反悔,他是不会同意的。他只作为朋友,在上学路上关心段山柔:“你星期六下午,有没有安排?”
段山柔冲他笑:“你不是要来吗?”
龙景看着他的眼睛,细长的单眼皮,眼睫不长,利落地眨。
眨得龙景喉咙一颤。
“我以为,”龙景迅速地扭过头去了,越走越快:“我以为你另有安排。”
第六章 陷阱
这件事情于龙景而言,其实不太寻常。他是从不惧怕缺乏玩伴的。从前在小区空地上一呼百应,区区一个段山柔,跟在他屁股后面傻笑,不值一提,可有可无!
于是龙景在星期六的下午,刚过12点,就到了段山柔家里。
他在进门前鼻子翕动,闻了闻。
他在闻有没有陌生的味道。这个举动是下意识的,他自己并没有能够反应过来。
这两个人的相处方式相对和平:游戏机一打开,手柄牵线过来,段山柔坐上沙发,抱本书,龙景席地而坐,背靠段山柔的小腿。
这种姿势是比较方便的,譬如龙景此刻就能用脑袋一蹭段山柔的膝盖:“饿!”
段山柔毫无异议,从沙发旁边捞来一盒巧克力。龙景拿着手柄,目不转睛,侧过脸咬下去,通过舌头辨别:“巧克力?你什么时候吃巧克力了?”
段山柔的手悬在半空,有些不好意思:“方小亭送我的。”
所谓方小亭,就是那个向龙景打听过段山柔的Ω,就是那个眉目清秀、弱柳扶风的Ω。
巧克力在龙景的舌头底下沉默地融化了。
他没说话,手柄的摩擦声代替他发言,半晌屏幕上跳出一朵巨大的烟花:单人模式最高记录。
龙景不饿了。他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开始下一局。
段山柔不晓得是哪里得罪了他:“还吃吗?”
龙景的脖子僵硬,背从段山柔的小腿上脱离开来:“你留着给他吃吧。”
段山柔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留给他吃?”
“那你为什么要收他的巧克力?”
龙景几乎是押着段山柔的话尾,脱口而出了。
电子游戏的背景音将空白填充起来。
“什么?”段山柔的小腿绷直了。他隐约觉得此刻是不同寻常的,龙景的答案将显得意义非凡。
龙景又没声了。段山柔的眼睛扫下去,瞥见了他的耳根:遮掩的、瑟缩的粉红色。
然而龙景的发言与如此暧昧的颜色毫无干系:“没什么。随你的便。”
谎言使得灼热的红色漫上来,将龙景的耳朵浸透了。
段山柔俯下身,他的手臂虚虚地环住龙景。他将下巴试试探探地,最终搁在龙景的寸头上:“真的吗?”
有一层透着光的纸,横亘在此二人中间。
龙景的手一顿。
段山柔的下巴轻轻地摩挲:“可是如果龙景、如果龙景你能给我的话……”
龙景的眼睛发直。他看着游戏屏幕里的小人儿直直地向前走,毫无悬念地掉进了陷阱。
若有若无的茉莉气味,升腾缠绕上来。
体温升高,会使Ω的气味更为明显。
龙景的脑袋一顶,及时挣开了段山柔。
他的动作相当蹩脚而匆忙,走到门口,回头骂段山柔:“吃死你,做梦!”
他说段山柔做梦。
确实在做梦。
翌日段山柔的桌子底下,乱七八糟,有半屉子巧克力。
第七章 威压
段山柔望着龙景的肩胛,宽阔舒展的,向上连着他通红的脖子。
“龙景,是你给我的吗?”他知道答案,他就是要问。
龙景不回答,在转笔。
段山柔锲而不舍。他唱歌一样地:“龙景,告诉我呀……”
龙景转过身,一本书飞上段山柔的脸:“我不知道,别喊了!”
段山柔闪避不及,接了个满脸。他两手捂着鼻子,伏在桌子上,闭嘴了。
龙景没想到飞得如此精准,自己吓了一跳,伸手过去了:“打着了?”
段山柔不抬头,显得很委屈,埋着点头。
他一点头,龙景的手伸得更长:“抬脸我看看。”
段山柔跟他闹别扭,抬起脸,眼睛望着地上。
龙景看他的鼻梁,原本皮肤白,这时候一道横红,比较明显。龙景想也不想,勾过身,大拇指去揉:“你傻不傻?”
这属于恶人先告状,段山柔气得瘪嘴,抗拒沟通。龙景揉了半天,发现段山柔正眼也不看自己:“还生气?”
段山柔眼睛垂下来。
龙景的手揉得又轻又慢,嘟嘟囔囔,歪理说给自己听:“臭脾气吧,送巧克力还生气。”
段山柔的眼睛幽幽地转过来。
龙景一顿,上下打量他,发觉他的脸颊白里透红。从前没注意,这时候一看,有点儿像刚漆好,柜台里打着灯,卖的瓷器——他妈的真怪,人还能长成这样。
段山柔的喉头颤。他的脸终于抬起来:
“龙景,大家都在、都在看……”
威压
长到十七岁,但凡识相的,大概都知道这两个人关系不同寻常了。
十七八岁这个年纪比较危险。大多数α在这个时候攻击性达到顶峰,并会领悟一种特殊的行为:威压。
这是好听的说法,往白了说,就是短时间内散发大量的α荷尔蒙,强迫Ω服从。荷尔蒙越强烈,Ω的发情性状越明显。甚至有β声称,曾被α的威压影响过,虽然是都市传说,并不可考。
龙景第一次被威压,就是在十七岁。
同一年级一起上课的几个α,下了音乐课,在音乐教室里,将龙景堵住了。
龙景选修的鉴赏课,与段山柔不同,所以并不在一个教室。
这几个人满带商量地扯谎:“龙景,老师要我们几个留在这里等等,她有话要跟我们谈。”
龙景未加怀疑:“是么?等多久?”
几个α相互点头,站在了龙景的面前,敷衍他:“一会儿就行……”
龙景坐在钢琴凳子上,不多久发觉了问题。他解开了校服的两颗扣子,手扇了扇:“你们不觉得热?”
龙景抬起脸,发觉三个α此时同时看着自己,用同一种独特的,陌生而空洞的眼神。
“你们他妈的……瞪我干什么?”
龙景站起身:“滚开。”要去开窗户。
龙景的汗越冒越快。他的汗腺舒张开来,他仿佛海绵一样地,要从全身挤出水来。
这不正常。
“你们跟老师说,”龙景开始用嘴呼吸,他的唇齿发颤,“我不舒服,我要走了。”
他这时候尚有力气走向音乐教室的门,却被其中一个α拦住了:“还没有完……”
龙景的眉毛开始挂汗,他说话打结:“什、什么?”
他想要推开这个α,却被这人抓住手心,按到了怀里。α朝后,带笑:“喂,闻到了吗?他竟然是茉莉,我还以为会多冲呢……”
几个人的调笑声回应他:“长这么大个儿,味道还怪纯的!”
龙景连发怒也迟钝下来。他一把推开这个α,自己摇摇晃晃地撞到钢琴上,手指胡乱地按住琴键,紊乱不安的和弦。
他走不动了。他的汗液几乎要封住他的睫毛。他要大声地呼喊,连深呼吸的力气也缺乏。
他听见α们在笑,在评论他的姿态。
正在此时,音乐教室的门猛地被拉开了。
“龙景,你怎么还……”
段山柔几乎是在拉开门的一瞬间就呲出了他的犬牙。
教室内的α看向他,同时停止了威压。
不是停止,是瑟缩。
α的威压是从心所欲的,这是他们耀武扬威的方式。
除非在同一领域内,有更恐怖的、击垮性的威压,迫使他们停止,告诉他们完全没有竞争配偶的能力。这是威压的最初作用。
段山柔的脸这时候是前所未有的惨白。他的犬牙全部外露,用近乎原始的α姿态:
“龙景……”
龙景的神志还算清晰,只是走路跌跌撞撞。他被另外的α推过来,推到了段山柔的怀里。谁知在呼吸到段山柔以后,他的小腿肚子软下来,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还不足够。不仅是跪坐,他想要趴伏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