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之陨罪书
曾老师摇头,“不是的。他一直都带竞赛,但周五晚上还是会回市里,他在市里虽然没有买房,但学校安排了宿舍。我和他坐过好几次校车了,我还能不知道吗?那天他是因为校车开走了,又觉得搭我和我先生的车不好,所以才留下来。”
花崇沉思片刻,“贾老师是周五必定回市里,还是时回时不回?”
“回的时候多,但也有不回的时候。”曾老师说:“他不像我,我周五是一定要回去的,他没成家,时间太晚或者太累,就在师风小苑将就了。”
花崇又问:“他那天是为什么错过校车?”
“还能因为什么。有学生缠着他问题。”曾老师说:“他们班是实验班,周一到周四能问到11点,也就是周五轻松一点。”
从曾老师的神情和语气里,花崇听出对方和贾冰关系不错,似乎很欣赏这位毕业没两年的年轻老师,于是问:“除开教学,你对贾老师还有没有什么了解?”
曾老师想了想,有些抱歉道:“我只知道他自从开始教书,就一直没有谈过朋友。老实说,我们这一行其实不大能够兼顾家庭和学生,我挺理解他的,他想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学生身上。”
“噢对了。”曾老师又道:“贾老师家里是农村的,好像只有一个父亲。他很优秀,以前一直拿奖学金的。”说到这儿,曾老师眼睛又红了,“你说他如果有什么,他家里人怎么接受得了?”
花崇送曾老师回到办公室时,正好是课间十分钟。二中的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下午虽然课表上只有两节课,但到6点之前都是自习时间,不会放学。
学生们很有秩序地从教室出来,多半是去解手,有的去办公室找老师,有的出来活动一下四肢,几乎没有人在走廊上追逐打闹。
他们看见警察,神情都变得有些紧张,说话的声音也降低了。
“怎么样?”柳至秦问。
“算是得到了一些线索吧。”花崇道:“你那边呢?”
“贾冰的通讯、上网记录很干净。”柳至秦靠在走廊尽头的栏杆上,此时太阳已经西沉,一抹金辉圈在他与花崇肩上,“最近一个月,他只联系过同事、学生,周末回市里时叫过六次外卖,社交账号只有微信和QQ,但他从不发朋友圈,微信和QQ对他来说,都只是工作工具。我查到的这些通讯记录,市局已经逐条核对过,没有可疑信息。”
“也就是说,贾冰的交际网很简单。”花崇皱着眉,又补充道:“至少在来到川明市之后,他的交际网很简单。”
柳至秦说:“有人清楚他的作息,知道周五晚上他会独自回到师风小苑,这个人必然跟踪观察过他很长一段时间。”
“如果不是被学生叫住讲题,贾冰可能会乘校车回到市里。”花崇眼神锐利起来,“是学生打乱了他的计划。”
柳至秦怔了下,“涉及学生的话,必须更加谨慎。”
花崇点头,“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和贾冰交流最多的只有老师和学生,他的失踪不能排除是学生所为。周五晚上,找他问题的学生是故意拖住他,让他错过校车,还是碰巧有题要问他,这是关键,但也十分棘手。”
柳至秦明白花崇的顾虑。
若是前一种可能,那么事件就可能朝一种所有人都不愿意想象的方向发展。而若是后一种,不管用什么问询方法,当事学生都会感到极大的压力与内疚。
“那就是贾冰的班。”柳至秦指了指右前方,“20班,理科实验班,二中实行末尾淘汰,实验班的学生竞争激烈,每次月考之后都有人掉去普通班。我刚才观察了一下,虽然是自习,但没有人打瞌睡或者做别的事,大家都在卖力刷题。”
这样的班级,学生心思都在学习上,一般很难生出歪心思。
课间十分钟即将结束,学生们向走廊尽头望了望,陆续回到教室里。花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突然偏过脸道:“调监控,我想和那个将贾冰留下来的学生谈谈。”
第25章 无垢(03)
高二教学楼投入使用得十分仓促,监控布置“缺斤少两”,20班所在的五楼只有右侧楼梯口有一个日常开启的监控,覆盖范围有限。至于每间教室里的监控,只有在考试时才会启动。
从5月2号晚上9点40开始,陆续有学生从摄像头下经过,9点50以后,人流渐渐减少。
“学生可以从右侧离开,同样也可以从左侧离开。”花崇盯着显示屏说:“这监控的意义不大。”
柳至秦将进度条往后拉,10点以后,无人再出现在监控里,当时还在办公室的曾老师和贾冰必然从左侧下楼。
“贾冰是在教室给学生讲题,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没人会说谎。”花崇本来单手撑在柳至秦身边的桌沿,此时将手撤回来,“我去20班看看。”
下午最后一堂课,是英语自习。20班教室算得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埋头做着卷子。
英语老师是女性,花崇说明来意,她立即点头,回到讲台上拍了拍手,“同学们,先停一下,警察来了解贾老师失踪之前的事,一会儿不管叫到谁,都请配合一下。”
学生们大部分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齐刷刷向花崇看来,但也有一些人置若罔闻,仍埋头刷题。
花崇站在教室门口,视线与学生们短暂交锋,清了清嗓子,以一种不过分严肃,却让人不敢忽视的语气问:“上周五晚上,哪位同学在晚自习结束之后,找贾老师问过题?”
教室里响起一片声量不大的议论,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像是在确认是不是对方。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学生转向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格子衫男生,而他自始至终都低头看着桌上的习题。
“章伴。”英语老师说:“是你吗?”
闻言,格子衫男生才抬起头,眼神迷茫——似乎刚才一直沉浸在作业中,没听见花崇的话。
“什么?”他问。
花崇说:“上周五放学后,贾老师给你讲过题?”
章伴愣了下,站起身来,“是的。”
花崇点点头,朝他一招手,“麻烦你出来一下,有几个问题想向你了解。”
学生们又开始小声议论。章伴从座位上离开时似乎有些迟疑,经过讲台时看了英语老师一眼。
英语老师道:“警察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他们也是希望尽快找到贾老师。”
章伴和很多这个年龄段的男生一样,站着的时候背习惯性躬着。他瞥了花崇几眼,视线有点飘,“贾老师确实给我讲过题,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失踪。”
说着,章伴额角滑下来一滴汗。
花崇问:“是什么题?”
“就……数学题啊。”章伴垂着头,眼珠左右转动,“嗯,是竞赛题,我晚自习时没有解出来。”
花崇想起贾冰除了教数学,还教竞赛,问:“你也是竞赛班的学生?”
“这倒不是。”章伴声音渐低,交叉在前的双手松开,向身后背去。
“嗯?”花崇挑了挑眉,“那你做竞赛题是因为?”
“我,我们班是理科实验班,就算不上竞赛课,也会接触竞赛题的。”章伴吞吞吐吐,“不信你问别人。”
对学生进行问询是件很麻烦的事,既要在他们的话语中找到可能存在的线索,又要顾及到他们的情绪。花崇想了会儿,“这样,你把那天问贾老师的题找来给我看看。”
章伴这才抬起头,迟疑地抿了抿唇。
花崇微扬起下巴,眼神悄然变得凌厉,“不方便?”
章伴连忙摇头,“那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去拿。”
放在花崇面前的是一本二中自己编写的竞赛习题集,章伴指着其中一道题说:“贾老师给我讲的就是这道。”
习题集是大开本,不厚,章伴翻到的这一页用红笔和蓝笔写满了解题方法,还夹着两张草稿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