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好
陈墨给他递了个热乎乎的包子,“你妈呢?”
“有事走了。”宋阳捧着热乎乎的包子,咬了一小口,小声道:“谢谢老师。”
“快吃吧,吃完我给你补课。”
陈墨端着米线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让屋里的味散了些,就着日落的凉风嗦粉。
这是他最爱的那家米线,色香味俱全,量也比别家多出半份,陈墨每次吃完都意犹未尽,巴不得再来半份,这次居然觉得索然无味,吃了两口就没胃口了。
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索性放下筷子,看着远处的风景出神。
“老师,我吃完了。”
陈墨收拾好情绪,从书包里抽出语文书跟练习题摆在宋阳面前,“先补语文,别的课我把课件传到电脑上,你等着慢慢看。”
宋阳一面认真听他讲题,一面拿着笔往本子上刷刷记笔记,陈墨怕他累着,讲了半小时就停了。
宋阳还欲再刷会题,陈墨无奈的把他手里的笔抽出来,“行了,休息会吧,你学习能力强,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陈墨把宋阳安顿好睡下,下楼去扔垃圾。
医院这时候人比较多,大多数都是来给病人送饭的家属,脚步匆匆的进入各个病房。医院门口摆起了各种小摊,烤地瓜的香气充斥在空气中,刚下班的医生护士和路过的人在摊位前排起了长队,再往外一点,是宽阔的马路,正是晚高峰的时候,车流人流像潮水一样涌向四面八方。
陈墨扔完垃圾,找了个人少的墙角靠着,掏出烟点上,猛地吸了一大口,又呼地全吐了出去,在袅袅烟雾中缓缓闭上了眼,一直绷紧的身体和心脏在此刻得以放松。
都说念念不忘的人终会相逢,陈墨之前对这句话是嗤之以鼻的,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物体,每时每秒都在发生着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变化,从运动和静止的角度来看,等到你和那个人相遇时,他已经不再是他,你也不再是你了,念念不忘的两个人,其实已经消失在分别的那一刻了。
没遇见付泊如之前,陈墨觉得自己活得像个圣人。遇见付泊如之后,陈墨悲哀的发现原来自己才是最俗的那个俗人。
年少时怦然心动的那个人,无论过了多久,再遇见时,仍会在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陈墨掐了掐眉心,几口抽完了烟,将烟头准确无误地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贴着墙角一转身,猛然顿住——
“嗯,等有时间就回去,不用担心,挂了吧。”
付泊如把手机揣进兜里,静静地跟陈墨四目相对,陌生又熟悉的俊脸跟十年前如出一辙的冷若冰霜。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陈墨扯扯嘴角,鼓起勇气跟他打招呼:“……付医生,好巧。”
付泊如的反应很平淡,他微微颔首,礼貌又疏离,“好巧。”
周遭一片寂静,陈墨心里尴尬的抓耳挠腮,想潇洒的转身就走,奈何双腿跟长地上似的根本拔不动。
他设想过无数次跟付泊如重逢的场景,甚至当年决定来江城任教就是抱着这样一种隐秘的、期待的心思——如果这辈子还能有再见到付泊如的机会的话,那么大概率会在江城。
陈墨当初做出这个假设的前提是付泊如心有还有一丝他的位置,否则他大可不必回江城。
现在陈墨对这个前提十分动摇。
付泊如棱角分明的侧脸依旧那么好看,岁月没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薄唇轻抿,眉眼深邃如画,唯一有点变化的就是他的气质。
成熟男人的气质。
大学时期就初露端倪,经过时间雕琢而沉淀凝炼,像一坛陈酿的老酒,一旦靠近便会无法自拔的沉迷。
他的声音清冽而低沉:“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回见。”
陈墨无动于衷的看着他走出视线,发现自己居然没什么立场叫住他。
这要是搁十年前两人刚好上那会儿,陈墨早就跑过去蹦他身上了,说不定还会腻腻歪歪亲他几口,按付泊如那时候的脾气,估计会把他揪下来,让他别闲的没事就撒娇。
陈墨无不心酸的想,我现在连跟他撒娇的身份都没了。
他原地站了一会,确定身上的烟味都散干净了,才慢慢挪着步子回去。
?
晚上八点半,教室里灯光明亮,窸窸窣窣的翻书声在静谧的空气里此起彼伏。
陈墨推开门走了进来,尽管他的动作很轻,但还是惊动了最前排的同学,男生条件反射的想要抬起头,目光触及到地上那双熟悉的黑皮鞋,笔尖一顿,又继续做题。
陈墨的目光穿透那对银框的镜片,眯眼不动声色的扫视一圈。
良久,他翘起嘴角。
居然没有偷偷睡觉的。
陈老师心情甚好,清咳一声,原本低着的头纷纷抬起来看着他,还有的正聚精会神的思考难题,甚至没听到他的声音。
陈墨倚着讲台,双手插兜,“强调几个事儿。”
学生们正襟危坐。
陈墨忍俊不禁,笑道,“不用这么严肃。”
学生们瞬间放松了身板,后排的一个男生趁机趴在桌子上伸了个懒腰。
“王灿,学的这么累啊?”陈墨说:“桌子上那个本子拿来给我看看。”
王灿虎躯一震,耷拉在前位椅子上的手猛地往回缩,急中生智的要偷梁换柱,拿另一本本子上去,奈何还是慢了一步,陈墨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跟葱白一样无暇的手指快准狠地捏住了他的小本本。
王灿视死如归的闭上了眼,等待命运的审判。
陈墨饶有兴趣的翻看两页,在全班同学的注目下弯起嘴角,出人意料的夸道:“画的不错。”
“呦。”坐在王灿后面的林奕跟着起哄:“老师夸你了。”
王灿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陈墨,在他漆黑的眼珠里看到了实实在在的赞许,顿时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谢……诶?”
他的声音陡然转了一个疑惑的弯——陈墨捏他的小本子走上讲台,冲他扬了扬,“画的是不错,但是晚自习明令规定不准做与学习无关的事,本子我就先替你保管着了,月考结束后来找我要。”
“噗——”林奕没憋住笑出声来,陈墨扫了他一眼,林奕很给面子的闭上嘴,用手指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刚才的小插曲把气氛调动的不错,陈墨推了一下眼镜,正色道:“刚下的通知,三个周后第一次月考,学校自己出题。”
这重磅消息仿佛一个炸弹,一屋子学生被轰成了渣渣,纷纷叫苦不迭的抱怨着。
陈墨把食指竖在唇间,“嘘,小点声,别让年级主任听到。”
哀嚎声低下去很多,陈墨接着道:“高三了,这种考试是家常便饭,要做好心理准备,月考后再过几个周就是全市联考的期中考试,所以这次考试算是个热身,但不管怎么样,这是你们进入高三以来的第一次正规考试,摆平心态,认真对待,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
他接着大致转述了一下各课老师的反馈,点名批评了几个人,“林奕,徐锐,张秉瑜,据任课老师反应,上课多次出现违纪现象。”他收敛了一贯的笑容,脸上带着班主任的严肃和积威,“给你们一次改正的机会,不要再让我听到诸如此类的话。”
林奕罕见的没有接话打岔,徐锐跟张秉瑜也低着头不吭声。
陈墨在一中的名声很大,据不完全统计,在一中贴贴墙上被表白次数最多的人就是陈老师,甚至连隔壁的实验中学都听说一中有个颜值超高的语文老师。他刚任教的时候,光是风度翩翩的往讲台上一站,就没有学生能移开视线。
陈墨一向秉持“春风化雨”的教学态度,以至于很多学生都以为他没脾气,听说他要接手十班,贴贴墙上一片羡慕嫉妒的声音。
没人知道温柔耐心的陈老师实则是个披着羊皮的老狐狸。
老狐狸在讲台上阴恻恻道:“以后我会经常在后门看你们,都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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