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
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下,时濛抿唇片刻,开口道:“我考虑一下。”
五分钟后,隔壁潘家的门被敲响。
正在家里打游戏的潘家伟问是谁,没听到回应,趿着拖鞋走过去打开门,和门口的人大眼瞪小眼,半天憋出来一句:“你来干吗?”
“借你家窗户一用。”
傅宣燎边说边穿好鞋套,显然没打算告告知来意,便一阵风似的闪身进屋,往楼上跑去。
潘家伟莫名其妙地跟上楼,就看见傅宣燎站在二楼客厅处的窗台边,伸长脖子往对面看。
“看什么呢?”潘家伟也跟着看,然后“卧槽”一声,“那个老男人怎么又来了!?”
傅宣燎也想问,奈何当着面不方便,现在只能像个偷窥狂在对面观察情况。
“老男人不会真对他有意思吧?”潘家伟还在十万个问号,“是来带他走的吗?”
傅宣燎听着恼火:“要走也只能我带他走。”
潘家伟撇撇嘴:“嘁,那你还被赶出来?”
“我……”确实是被担心他语出惊人的时濛请出门的傅宣燎无言辩驳,“我出来透透气。”
“行,透气。”潘家伟看破不说破,还给窗户打开了,“正好我也觉得热。”
两个肝火旺盛的年轻人在落雪后的冬季开着窗户吹冷风,吹着吹着冷静下来,终于有机会好好聊上几句。
“大哥,你也喜欢他啊。”潘家伟问。
傅宣燎一脸看智障的表情:“你说呢?”
“他也喜欢你,对吧?”潘家伟惆怅了起来,“他告诉过我,以前对你……用过强。”
说来奇怪,曾经让傅宣燎觉得很丢人的事,如今被人当着面提起,竟让他有种莫名的骄傲。
他忽然觉得自己没必要如此劳师动众,什么老男人什么男大学生,时濛只会对他另眼相待。
“是啊。”傅宣燎挑眉,“只对我用过强。”
潘家伟闻言,果然表现出羡慕之情。
甚至扼腕自己没早出生几年:“唉,好想也被这么对待一次啊。”
傅宣燎:“……”
花了点时间劝大学生把逐渐危险的思想拧回正轨,傅宣燎功成身退时,碰上逛街回来的潘阿姨。
热心的邻居一见到他就大惊小怪:“哟,小伙子出狱啦。”
傅宣燎又花了些时间解释自己没坐牢,只是被拘留接受调查,潘阿姨摆摆手:“嗨,都差不多,按咱们老家的规矩,从牢里出来是要跨火盆的。”
然后就真支了个火盆,摆在时濛住处的院子门前,招呼大家都来跨一跨。
姓卫的已经回去了,傅宣燎带头跨了个来回,反身在时濛跨的时候稳稳接住他,口中还念念有词,什么趋吉避凶变祸为福晦气统统远离,全然不像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
不过吉利的事,大家也不过为了讨个好彩头,对着瑞雪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乞求来年风调雨顺,远离烦忧。
既然碰上头,两家人顺便一起吃晚餐。
潘阿姨从家里拿来刚腌好风干的卤味,李碧菡大展身手做了几道拿手菜,不大的圆桌摆得满满当当,香气扑鼻,馋得众人早早入席,窗户上也覆了层温热水汽。
寻常人家好在吃饭时谈天说地,时家母子也渐渐融入了这个习性,你一言我一语,才将来历底细坦白了个分明。
听说时家就是传说中建筑行业的龙头,浔城这边的不少房地产项目都有时家一笔,潘阿姨惊道:“不得了,敢情小时是豪门继承人啊。”
并借鉴电视里看到过的情节,以此推测:“原来小时是因为家族内斗,所以跑到这里避风头?”
时濛不知该如何作答,李碧菡替他解释道:“不是,濛濛来这里是为了散心。他是画画的,不管生意场上那些事。”
潘阿姨点头,继而转向傅宣燎:“那小伙子你呐,大老远跑来就为坐个牢?”
傅宣燎差点噎住,在潘家伟揶揄的笑声中强作镇定:“我是来陪他的。”
潘阿姨感叹道:“多好的朋友啊。”
“我和他不是普通朋友关系。”傅宣燎说。
“那你们是……?”
接收到来自时濛的警告眼神,傅宣燎悠哉地喝了口汤,到底没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傅宣燎看着时濛笑,“你一直把我当哥哥,对吧?”
酒过三巡,时濛去洗手间。
脸颊还是有些烫,用凉水拍了拍,好转少许。
看着镜子里的面孔,他想起小时候刚到时家,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个非亲非故却总是出现在眼前的人,的确在阿姨的指导下叫过哥哥,后来关系疏远便直呼其名,要不是方才被提醒,他都快忘了。
时濛把这种类似害臊的感觉归咎于被占便宜,心说这人还比我大两岁,怎么二十年如一日的不正经,哪里有当哥哥的样子。
刚在心里腹诽完,出门就碰到更不正经的。
傅宣燎不知何时守在门口,见时濛出来一把拉过他的手,拐个弯将他带到僻静的走道里。
时濛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竖起的食指压在唇边。
“嘘——”傅宣燎压低声音,“有人来了。”
当意识到这里是自己的住处,并且傅宣燎此举分明是在模仿他,时濛羞恼之下却又不敢乱动,因为确实有人过来了。
是潘家伟,用完卫生间恰逢电话响,他便在这无人处接了起来。
先是说了些学校的事,项目实验什么的,尾声闲聊了点别的,许是被问到感情问题,潘家伟颓丧道:“没,人家拒绝我了。”
过了一会儿又说:“不过他答应了下周跟我一起去看画展,还给我买了零食。”
“要不是那疯子大哥横插一杠,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直到脚步声远去,傅宣燎才松开手。
“横插一杠?”他笑了一声,“明明是这臭小子横刀夺爱。”
时濛没理会他的醋言醋语,扭身就要走。
又被傅宣燎拉了回来。
“纸盒里的东西看了吗?”他又一次发问。
时濛梗着脖子:“没看。”
傅宣燎似乎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说:“那下周,我们一起回趟枫城。”
“回去干什么?”
“给你看样东西。”
“不看。”
“……”
傅宣燎心急:“难道你真要跟那小子去看画展?”
时濛点头:“嗯,说好了的。”
“可那是周六。”
“周六怎么了?”
“说好了周六都归我。”
“谁说的?”
“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的。”
“你以前总是失约。”时濛抬头看着傅宣燎,“凭什么要我遵守?”
一句话就把傅宣燎给堵了回去。
小蘑菇变回从前那个倔强的小蘑菇,欣慰之余,傅宣燎又难免心酸。
“也没有……总是吧。”他掰着手指算了算,没什么底气地说,“就两次。”
时濛撇开视线,咬了咬嘴唇:“是三次。”
生日一次,草莓园一次,还有一次是用生病威胁他才肯回来。
傅宣燎不知道时濛曾为他包下过一整个草莓园,只记得时濛喂他草莓的那个晚上,他因为再度受到威胁气急之下说了很难听的话。
哪怕后来时濛报复回来了,问站在雨中的他贱不贱,他也只觉得自己活该,恨不得时濛多骂他几句,最好拳打脚踢。
傅宣燎终于败下阵来:“那,我再等等。”
他很慢地上前,抱住时濛,埋首在他颈窝里,“以后没有你等我,只有我等你。”
两人在黑暗处站了很久。
傅宣燎在思考该怎样道出迟来的歉意,时濛在胡乱地想何为一段“稳定、健康”的关系。完结小说就在完结屋wanjie5.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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