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过去
赵尤手里还拿着那文件夹,母亲一走,他走到尹妙哉边上,往她面前的半杯茶里添了点茶水。尹妙哉问他:“我们俩还没结婚呢吧,你拿的是谁的离婚协议书啊?”
赵尤说:“上班上到一半。”
“哦,做样子给我爸妈和你妈看,他们也不好久留你,是吧?”
赵尤坐下了,翻开文件又看了起来,说:“最近有些缺课,补补课。”
尹妙哉凑近了,用手肘拱了拱他,问道:“你和筱满怎么样啊?”
赵尤抬起眼睛看她:“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尹妙哉指着那打印纸上那辆车主为言菲菲的大众探歌,说:“这车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
赵尤合上了文件夹:“他怎么突然想到去医院拿药啊?”
“是药三分毒,他本来都停药了,都停了好几个月了,最近又有些睡不好,吃也吃不下,不是正在查案子的节骨眼上吗,多耗体力耗精力的事啊,睡不好,吃不下的怎么行啊,他就又去医院找陈医生开药了。”
“什么药啊?”
“名字好长,我哪记得住,”尹妙哉道,“诶,我约了周末去红枫那个心理辅导班,就是于梦和徐露华都在的辅导班,你知道了吧?筱满说和你说了。”
“你符合他们的标准吗?不是要有自杀经验的女性吗?”
尹妙哉说:“那还不简单,还不是我说什么,医生就信什么。”她瞅着赵尤,眼前一亮:“按照一般推理小说,悬疑电视剧的剧情啊,陈医生该不会是幕后黑手吧?不会是这个心理辅导半集体作案吧?”
“啊?”
“我们先不讨论动机啊,你看有没有这种可能,陈医生给这些上辅导班的人洗脑,因为这些人都是有自杀倾向的嘛,心理肯定比一般人脆弱,意志肯定没那么坚定,加上心理医生说话又是那种一套一套的,很容易获得她们的信任,你说是不是?然后这些人,她们又都是自杀过,却都失败了的,她们呢,可能还是想死,但是因为之前自杀的经历,她们的家人,亲人之类的可能对她们会看得很严,她们自己吞药片啊,割腕啊,肯定是没戏的,陈医生发现了她们还存有自杀的想法之后,诱导她们互相完成各自的宿愿,也就是死。”
“那……为什么要死得这么哗众取宠?”
“这可能和动机有关,”尹妙哉又来灵感了,“靠,陈医生不会和林悯冬有什么关系吧?他们在福利院认识?她是他失散多年的亲人?还是他们是同一个什么很秘密的邪教的信徒?”
“邪教?”
“不信点什么邪门的东西,没点什么信仰,怎么会想出防腐尸体啊,挖出内脏啊,做这种仪式感很强的事情啊?”
赵尤正听得有滋有味,尹妙哉也正说得绘声绘色,包间门开了,赵尤一看,母亲笑呵呵地领着同样满面春风的尹家父母进来了。尹妙哉在桌下拽了拽他的衣袖,赵尤和她一道起身。赵尤点头致意:“叔叔好,阿姨好。”
“坐啊,坐这儿,坐这儿,尹老师,潘老师。”
“我们都见了那么多次了,说真的,别叫什么老师了,要么叫我小尹,要么叫我长风就好了。”
“对,对,叫老师怪生分的,叫我凤缘就好了,叫什么老师啊,说起老师,闵老师您才是真的老师。”
“唉,二位太客气了,那这样,我们就都以名字相称吧,叫我汝珍就行了。”
“汝珍啊,菜点了吗?”
“我的意思是让她们配菜吧,喝点什么?赵尤和小尹都开了车,我陪尹老师喝一点?”
“没事,没事,我们就喝茶吧,茶好,茶好。”
尹妙哉在桌下又拽了赵尤一下。赵尤把桌上的茶杯都摆在了玻璃转盘上,往里一一斟茶。尹妙哉踩了他一脚,赵尤面不改色。她就开腔了:“小赵开会开一半出来的,我耽搁了他也快三年了,不想再这么耽搁他,也不好意思再这么耽搁他下去了,闵阿姨,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在这里以茶代酒,先给您道歉了。”
她拿起一只茶杯作敬酒状,闷了一整杯。潘凤缘的眼刀即刻甩了过来:“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你坐下!”
闵汝珍拦了一下,走过来抚了抚尹妙哉的肩,亲切地说道:“孩子,你先坐啊,别说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这个事情也不能怪你。”
潘凤缘闻言便抹起了眼泪,撇过头,自怜自哀:“是我没管教好孩子,这种荒唐的事情,想想就觉得丢人,我这几天是一个踏实觉也没睡好,孩子爸爸也是,人都瘦了……”
尹长风亦是一脸忧郁:“都坐吧,都坐吧。”
大家一一坐下,只有尹妙哉还站着。她的母亲潘凤缘兀自垂泪,并没注意到她还电线杆似的杵着,她低着头拉起了坐在她一边的闵汝珍的手紧紧握住,眼眶湿润,凄凄惨惨地说道:“汝珍啊,你说这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好好的亲事,怎么会搞成这样……谁能想到呢?”
尹长风看着尹妙哉,不悦地给她连使了好几个眼色。赵尤笑着给尹长风递茶杯:“叔叔,喝茶。”
尹妙哉道:“我和赵尤的事情是无可挽回了,学校我已经辞职了,房子我已经找了中介了,钱会还给你们的,我自己也有些存款,都会给你们。”
潘凤缘大惊,一抬头指着尹妙哉就骂:“你说什么呢?我们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你的钱?你说什么呢,尹妙哉!你……你现在是怎么样?是要和你爸,和你妈断绝关系啊?我们怎么你了我们?我们怎么就成了,成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了??我们虐待你了吗?我们虐待过你吗?从小到大还不是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你听听你自己说得是人话吗!”
闵汝珍两边劝:“小尹,有话坐下说,坐下说。”
“凤缘,冷静一点,先别动气,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尹妙哉道:“谢谢阿姨,但是我坐了够久了。”
潘凤缘质问道:“那你以后靠什么吃饭?你赚个几千块工资你养得活你自己吗?你是不是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啊??!”
潘凤缘一瞥闵汝珍,捂住了脸,嚎啕大哭:“丢人啊,汝珍,丢人啊!”
尹妙哉道:“我不觉得我怀孕,我自己不想要孩子了,我去打胎有什么丢人的,你觉得我给你丢人,我没办法改变你的观念,你觉得我对你说这些我就不是人了,我也没办法改变你的想法,我作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我承担了它的后果,可能我现在还是在作一个错误的决定,但是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
赵尤起身道:“这样吧,我先送小尹回去,最近晚上挺危险的,青市不太平啊,想必大家都听说了,这里的事情……我们就留给长辈们之间谈吧。”
尹妙哉却坐下了,赵尤只好也跟着坐下,低下头默默喝茶。闵汝珍这时道:“我说句话吧,这个事情啊,长风啊,凤缘啊,首先啊,你们也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们什么,感情的事情,两个人成家立业,是不能勉强的,你们也不要太激动,不要想太多,孩子大了,本身就是有自己的想法的,遇到事情还是要和孩子多沟通,多听听她的想法,你们觉得她现在这样很突然,可能在她看来是这么多年以来尝试和你们沟通,却沟通未果,只好以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的心声被你们听到,这也是她的无奈之举。”
“汝珍,你是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有了她之后,我就辞了银行的工作,我在家里带着她,公主一样的伺候着,她现在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觉得我在家没事干,整天闲着,没有自我,没有自主,横挑鼻子竖挑眼。”
“孩子不会这么看母亲的,其实大家把话说开了也好,我们平时都说为了孩子好,为了孩子好,其实说到底我们给他们作的这些、那些决定难道就没有私心吗?不想女儿去外地读书,怕她吃苦,还是为了养儿防老考虑呢?这样做是不是也限制了孩子的自由呢?是不是也制约了她实现梦想呢?孩子的梦想是什么,小尹的工作你们是安排得很好,很妥当,但是这真的是孩子要的吗?关于孩子的真实想法,我们又都知道什么呢?唉,作家长的都不容易,孩子也不容易,因为是父亲和母亲,他们给自己作的决定,就算不喜欢,也不得不去接受,因为他们培养栽培了自己这么多年,花费了这么多心血,一些事情自己不想做,也狠不下心去忤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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