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过去
找不到原因让他苦恼,找到了原因让他心焦。他原本以为探索原因比预知结果容易很多,但世事似乎都有例外……
“赵尤?”筱满喊了他一声。他们点的冰可乐,冰啤酒上桌了,筱满把可乐退到赵尤手边,他的手碰到了赵尤的手,冰冰的。赵尤的手弹开了。屋里乌烟瘴气的,许多人都在抽烟。
赵尤说:“我去外面抽根烟。”
筱满看着他,点了点头。
赵尤走了出去。他被烟味熏得发晕,昏昏沉沉的,尚存的理智开始叫嚣:筱满的事情他想清楚了,搞明白了。他现在能专心想别的事情了。他必须这么做,必须想点别的。寻找原因就是比预知结果简单,他会再次证明这一点的。
他抽着烟从烧烤店门前走开了。
第十九章 赵尤(下)part2
这么走了好一阵,赵尤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不用回头看他就知道,是筱满喊的他。赵尤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烟,火星烧得正旺,他原以为他已经走出很远了,闻不到烧烤的气味,听不到喧闹的划拳声,实际上,他可能才走了一两分钟,突然之间,他又能闻到烧烤店外头支着的烧烤炉上飘散开来的呛人的辛香料的味道。他离烧烤店还很近。他对时间的概念也逐渐没那么清晰了。
赵尤回头看去,三步开外,筱满就站在烧烤店门口看着他。两人四目相接,筱满问道:“你要去哪里啊?”
这一问实在出乎赵尤的意料。刚才他在店里表现出那么明显的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的情绪,筱满什么也没说,他以为他是默认了他会离开,他就此展现了他出众的察言观色的能力,看破不说破。现在他又追出来找他,他在想些什么呢,难不成他左思右想,怕他就此一去不回?难不成他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一时之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从何开口,他便也想一个人待着,但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又没着没落的,患得患失了起来,就只好把他喊回去?
想到这儿,赵尤的心砰砰直跳,转过身问筱满:“你也出来抽烟?”
筱满指了指烟雾腾腾的烧烤店:“还没付钱。”他掏了掏口袋,腆着脸说,“我的钱不够……”
赵尤笑出了声音:“这才比较合理。”
笑归笑,这笑倒不见得是因为快乐,却也没有太多的无奈,更多的是自嘲,筱满总是很缺钱,烧烤店的单还没买,他追出来找他还能因为别的什么呢?他怎么会忽略了这么实际的理由呢?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左思右想”,“患得患失”呢?
赵尤那颗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心此时不知道落到了哪个深井里去,听也听不见它跳动的声音了,他光听到自己的笑声。笑到后来,连自嘲都不剩了,那笑声里空空如也。赵尤经过了筱满身边,回了店里。
筱满说:“我们一人一半吧,我先欠着你。”
筱满点的烤串上桌了,赵尤找服务员买了单。筱满问他:“你刚才说什么比较合理?”
赵尤指着外面说:“突然想到些事,得走了。”他看了看桌上的烧烤,“吃不了就打包吧。”
筱满点了点头,立即喊服务员打包,两人站在桌边,都没有要坐下的意思。他问赵尤:“查案子?”
“嗯。”赵尤摸了摸油腻的桌子,瞅着门口抽烟,他下定决心要走了,可桌子太油了,地上也油油腻腻的,把他的手和脚都粘住了。他迈不开步子,只好低着头看着服务员打包烤串。他说了声:“您这里地上挺滑的……”
服务员置若罔闻。筱满说:“你车停爱琴海了?刚才没看到啊。”
赵尤说:“要我送你回去吗?”
“你打算去哪里啊?”
赵尤还没想好,筱满这一问,第一个冒出来的答案是清水花园。他脱口而出:“市局。”
他的车停在爱琴海附近,从那里出发去清水花园,和去尹秒哉家算是顺路,不过要是去市局那就是两个方向了,况且他敢肯定,筱满绝不会想要跟他一块儿去市局。他们就只能分开——他隐隐有种预感,今晚要是再和筱满继续待在一块儿,两个人一起走夜路只会越走越黑,越走越看不到头。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身体里又有那种火烧一般的又刺又痒的感觉,赵尤咬了咬牙,撇过头,不看筱满了,连眼角的余光都收得紧紧的,埋头走出了烧烤店。
筱满还跟着他,他提着打包好的吃的,走在他边上又打听:“回去查604的案子是吧?”
“嗯。”
两人走到了店外头,筱满点了根烟,说:“你也挺忙的,我自己坐公车回去好了。”
“嗯。”
筱满说:“公车站就在前面。”
他沉默了下来,一阵烟味飘到了赵尤面前。他搓了搓鼻子,也不说话,踩着自己的影子走路。
过了会儿,筱满问:“你在想什么?”
赵尤不知道。他的心里乱糟糟的,净是些没头没尾的画面在脑子里乱窜。他试图寻找这些画面之间的逻辑联系,比如筱满和林悯冬躺在爱琴海里吃爆米花,有说有笑地看电影的画面和筱满一个人默默地走在街上的画面之间的联系,比如筱满在云南的深山老林里穿梭,汗流浃背地追击一个面目模糊的匪徒的画面和筱满欢天喜地地从家里跑出来,跳上一辆载满摇滚乐手的小车的画面之间的联系。
这些画面里的筱满有的才十几岁,有的二十多,有的三十了,但有时候他们看上去又都像处于一个年纪。时间的概念在这些毫无关系的画面之间也是被混淆的,赵尤推测,可能因为他不认识十几岁或是二十几岁的筱满,只见过他的脸颊还很饱满的时候的身份证照片。这张照片谁没见过呢?戴柔肯定见过,给筱满办离职的警员也见过,什么东方,什么四喜,那些帮他办理入住手续的前台肯定都见过。林悯冬也看过他的身份证吗?
赵尤说:“没什么,想想案子。”
筱满说:“你别太纠结了,我的事情,你想告诉谁就告诉谁好了,你没必要为我保守秘密,而且现在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秘密是只有一个人知道的事情,现在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筱满说:“好像说出来真的会轻松一些。”
赵尤问他:“你告诉我就是因为你想变轻松一些吗?”
筱满笑了,看着他说:“我看你整天琢磨这个啊。”
“哦,是为我好啊。”
筱满咬着烟拍了赵尤一下:“你尖酸刻薄,讽刺我呢?”
“没有啊。”赵尤一脚踩在自己的影子上,说:“你就算不和我说,有一天,也会和别人说,只是因为我穷追猛打,你一时受不了了才告诉了我。”
“嗯,你说得有些道理。”筱满说:“不过没发生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啊,也可能一辈子我都不会和别人说。”
“你会的。”
“你又知道?”
“有这种可能性不是吗?”赵尤低声说。如果没有这种可能性就好了,他再度陷入为各种各样的“可能”存在而烦恼的境地,如果没有这个词,不存在这样的现象,一个人一生就只有有一个,那个秘密就只能告诉一个人,那个得知秘密的人就此成为了秘密拥有者的唯一,他们两个人长成了一棵树,孕育出唯一的,仅此一颗的秘密果实,那么,他现在是否能从深井里打捞起自己遗落的那颗心呢?
筱满问道:“你什么时候有空?”
他说:“我想去个地方,我一个人可能没办法去。”
“没钱去?”赵尤首先想排除这个“可能”。
筱满哈哈大笑,看着赵尤抽了口烟,说:“你有时候真挺讨人厌的。”
“多数时候就招人喜欢了吗?你是要约我去哪里吗?”赵尤说,他也得有心理准备必须得排除这样的“可能”。
筱满摇晃着手里的打包袋,道:“你不是说我不喜欢你也没关系吗?”
“我知道。”赵尤抓了抓头发,“但是理论和实际操作还是有差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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