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过去
纸箱里放得半满,老封边说边往外拿尸检报告,现场足迹分析,问询笔录。赵尤道:“发现尸体的是付媛媛的儿子,对吧?”
老封打开了一份笔录档案,递给赵尤:“当年还是我问的他,你看。”
笔录纸上附有一男孩儿的一寸照,打着红领巾,眼神怯生生的,男孩儿叫做付伟强,89年出生,赵尤扫了一眼那笔录的内容,男孩儿全程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回答老封问他的姓名,第二句是问老封,能不能在这里把作业做了。
老封戳着那笔录不免发出一声叹息:“小孩儿后来让老王给领走了,就是村口杂货店以前的老板,我当时和我们所长提了,我说这孩子这样得找个心理专家来疏导疏导啊,这说不定以后就留下什么心理问题,心理阴影了,你说是吧?”
“是啊,想得很周到,要求很合情合理啊。”赵尤继续翻看其余资料,“能复印一份吗?”
“行啊,”档案室里就有台复印机,两人拿着资料过去,复印文件时,老封道:“这案子也是不了了之了,那个什么爱琴海杀手被击毙了,警情通报上写他98年就开始犯案了,我就想,难不成说的就是这个案子?我就等着市局的人来我们这儿交接呢,老张也眼巴巴等着,那天看到通报还特意买了烧鸡烧鸭喊上我去福利院看小付去了,心想对他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付伟强不是跟王老板回家了吗?”
“咳!”老封坐下了,“这事儿说起来就话长了。”
“我知道王老板家原先就有个孩子,该不会是两个小孩儿处不来吧?”赵尤尴尬地笑了笑,“不说小孩儿了,无缘无故领个别人的孩子回家,他媳妇儿也不乐意吧?”
“可不就是嘛。”老封道:“村里早就有流言蜚语,说付媛媛是老王的相好,还说付伟强就是他的孩子,这我作证啊,案子一出,我们就去查付媛媛的社会关系了,她以前在舞厅跳舞的,社会关系不单纯,而且她是来黄果子村之前就生了孩子了,带着孩子来的这里,反正老王对她是挺有感情的,对那孩子也不错,说要收养他,家里那闹得不像话,老王倒是硬气,媳妇儿跑回娘家了他也不管,就是要养那小子,结果那小子吧,小付吧,自打他妈出了事,这孩子就不爱搭理人了,不爱说话,我估摸着是有些自闭症,那天他也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
“他那时候成绩好,跳级读书,已经读初中了,和小王,就是老王家那小孩儿一个学校,他抄着板砖就去小王班级打人,你说这什么事?小王那身板,壮得和熊似的,小付就是一根豆芽菜,手里的砖头还被小王抢了,被小王摁在地上是一顿揍,还拿板砖敲了他的脑袋,”老封戳了两下自己的脑袋,眼睛睁大了,摇头叹气:“脑袋都揍开花啦,送进医院昏迷了一个月!醒过来谁都不认识啦!送去市里看医生,你猜怎么着?”老封双手响亮地一抚,“让我给猜中了!真的是自闭症!自闭症那真是没法带,而且小王把人给揍了,村委会也不考虑老王收养小付的事情了,孩子直接给送进了黑山福利院。”
赵尤道:“听说他前阵子回村里来了?您见到他了吗?具体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对,回来过,见过啊,就在黄果子村里见到的,我都认不出来了,成大小伙子了,又高又结实,比十年前见到的时候更精神了。”
“他的户籍还在这里吧?”
老封道:“不在了,迁外地去了,最近他回青市上班还得办居住证。”
赵尤看了他一眼,老封问他:“付媛媛这案子又有什么进展啊?人不是那个被击毙的杀的?难不成是现在这个什么木乃伊……”
赵尤道:“我们队长让我整理相似案件的异同点,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不太好意思了,“我就是一跑腿的……”
老封点了点头,没话了,那些资料此时全都复印好了。赵尤说:“隔壁证物,我去拍个照行吗?”
老封带着他去了,付媛媛案的证物确实只有那么五件:半瓶蓝色的指甲油,两只碗,两条女式内裤。
拍完这些证物的照片,两人去了楼下户籍办公室查付伟强的户籍。这一查,联网记录显示,付伟强2008年8月的时候改了名字,从“付伟强”改成了“曹律”,申请说明付了份领养文件。领养人叫做曹艺明。
“这个曹艺明是……?”
“黑山福利院的曹院长。”老封说,“以前是中学老师,后来去了福利院,是个热心人啊,老伴走得早,08年的时候退休了,老家南京的,一直说要回南京养老,这不回南京养老之前收养了小付,小付就是去的南京读大学,还别说,这个小付自打去了福利院,性格开朗了不少,孩子本身就聪明,学习特别好,老曹带他像带自己亲生孩子似的。”
赵尤指着一条户籍迁出记录说:“所以他08年的时候户籍迁去南京了?”
赵尤瞥见下面一条办理居住证的记录,这居住证是今年1月在青市市区的派出所办理的,当时提交的补充资料含了办理人雇主蓝天保洁公司的工商执照。赵尤道:“他现在在保洁公司上班?”
“这就不清楚了,我在村里见到他那次他说是在南京的一家科技公司上班,搞什么智能驾驶的,就无人车什么的,还给了我一张名片。”老封摸出钱包,抓出一堆票据,“就上个月嘛,应该是放在这里了……”
赵尤忽而兴叹:“老王的儿子小王现在也成老王啦,我之前去找他,他也惦记这个小付呢,说是挺后悔当年打了他的,他一直担心自己一板砖把好好一个天才少年给敲笨了,他说现在想起来,觉得小付也怪可怜的,他妈和他爸的事也没道理牵连人孩子,再说付媛媛出了那事,你说孩子好好地放学回家,看到自己妈……”
老封连连点头:“是啊,对啊,孩子以为他妈妈睡着了,还说他妈上班很累,难得睡那么熟,就不想打扰她,唉……”老封一抬头,递了张名片给赵尤:“就是这家公司,达通!”
名片上写的是达通智慧有限公司高级工程师曹律。附有一个座机号,一个手机电话号码和电子邮箱地址。
老封又说:“小王前天还找我了,在村里见到了小付,也没好意思多说话说,思前想后,想来问问这里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想给人登门道歉。”
赵尤看着老封,那老封立即作赌咒发誓状:“这户籍资料那可都是保密的啊,随便怎么能和别人透露。”他把那张名片扔在桌上,“我就把名片给他看了嘛!让他自己联系去!”
赵尤笑了笑,老封一扭头,看着窗户外头就站了起来,嚷嚷着:“吵什么呢,吵什么呢!”走了出去。
那窗外是两个正在互相拉扯的流浪汉模样的男人。办公室里的人也都听到了喧哗声,都伸着脖子看热闹,老封分开了那两个流浪汉,示意他们分别蹲下,背着手就对他们训起了话。
赵尤打了曹律名片上的手机,停号了,又拨那座机号码,接电话的人一听他是找曹律的,道一声:“他早不在这儿干了。”就挂了电话。
外头,老封还在训那两个流浪汉,赵尤又看了会儿,拿着复印的资料出了派出所,和门口的老封打了个招呼:“您忙。”也就走了。
他走回停车的地方时,筱满和尹妙哉恰好也从黑山初中出来了,筱满见了他,小跑着过来就和他说:“记得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小孩儿吗?就是98年付媛媛的孩子,发现尸体那个,后来去南京读大学的。”
烈日炎炎,筱满一打开车门,热浪滚滚涌出,赵尤道:“付伟强对吧,王老板去村委会和派出所打听他来着。”
赵尤把前后的车门全打开了,把前后空调的风力都开到最大通风。筱满指着黑山初中说:“他也在这个初中读过书,在学校里和王老板打了一架,后来就被送去了福利院。”
尹妙哉这会儿也过来了,伸手一摸后排的座椅,烫着了手,不停用手扇风,撑着车门站着说:“那个付伟强说是被打失忆了,还得了自闭症。”
上一篇:顶级alpha,欠我钱不还
下一篇:城市那一隅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