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过去
“我不喜欢吃面条。”筱满说。
男人笑着咬了他的肩膀一口,把他转了过去,压在了墙上。墙很冷,筱满打了个激灵,酒醒了大半,跟着就挣了下,要转过去。男人抚摸着他的后背,一只手箍住了他的腰。他的手很热,呼吸潮热。
筱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声音有些发抖了:”让我转过去……”
男人却压得更用力,筱满又挣了几下,不乐意了:“我说了让我转过去。”
男人低低地笑,浓重的酒气喷在筱满的脖子上。筱满的手肘往后一顶,转过身,一拳打在了男人脸上。男人捂住了鼻子,直瞪着筱满,血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筱满拉起了裤子就走了出去。他喝得实在有些多了,脑袋很重,浑身无力,脚底虚浮,在走廊上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一不小心撞到了又一个酒气熏天的男人,这是个壮汉,两胳膊纹身,边上还跟着一群同伴。壮汉揪住了筱满就嚷嚷:“操你妈,走路不看路啊?”
壮汉边上的同伴们还推搡起了筱满。
那镜子里的半长发男人摇摇晃晃,碎成了无数个,掉出了金色的镜框。
筱满一抖,咬牙握紧拳头,瞅准了一个推搡他的男人,扑上去把他压在了地上就打。有人要拉开他,有人来打他,胳膊伸到了他面前,他就咬,脸凑到他面前,他就出拳,他听到呼救的声音,还听到尖叫声,他抓住了两条穿西装的胳膊,又被这两条胳膊反抓住。
他被两个穿西装的高大男人一人一边架住,从后门扔了出去。
下雨了,雨势不大,淅淅沥沥地下着,徒增暑气,更湿,也更热了。
筱满坐在地上,闷闷地喘了几口气,他的脸有些痛,手指关节也隐隐作痛,他揉了揉胳膊,一摸口袋,摸出个空烟盒。他在一个水塘边上看到了半支烟,捡了起来,点上了。他叼着烟爬起来,拍了拍屁股,捂着肿痛的半边脸,找了辆往府北区去的公车,上了车。
公车开过了瑶池,他下了车,府北没在下雨,空气里有泥土的气味,他走进路边的一间超市,在雪柜里挖出了两根压在最下面的盐水棒冰去付钱。收银员拿了盒创口贴出来,筱满摇了摇头,就要了棒冰,恰好三块,花完了他身上的所有钱。
他嘴角才长好的伤口又裂开了,右眼的眼皮很重,眼睛没法完全睁开了,他拆开了一根棒冰,咬了一小口,盐水刺激到了伤口,他抽了口气,把另外那根没拆的棒冰敷在了右边颧骨上。他拖着步子又往瑶池走了几步,经过百家乐门前时,实在走不动了,在路边坐下了。酒劲上头了,向他的大脑下了死命令,不允许他再动了。
一辆轿车开过来,车灯照得他睁不开眼睛,他低下头,往外啐了口血水。
“筱满!!”
一个女人很干脆地喊了出来。筱满抬头一看,就看到尹妙哉的吉普车停在瑶池楼下,她的车边站着两个人,轿车车灯的余光掠过他们身上,尹妙哉探出个脑袋来和他挥手,那两个站在车边的人都定神望着他。其中一个是戴柔——她已经皱着眉头开始点烟了,另一个是那天他在烧烤店里见过的白t恤男子,他身上还是一件没有任何图案花纹的白t恤。
这三个人或嗔或无奈或……
筱满形容不出白t恤男子看着他时的情绪,他肯定在观察他,研究他,像在阅读什么说明书似的,他似乎试图搞清楚他身上发生了些什么,但又不在意他经历过什么。他还有些像一个突然获得了新玩具的孩子,既想看一看说明书,好明白这玩具的构造、原理,好知道该如何通过这玩具获得快乐,又想立马丢开说明书,直接去玩,去体验。白t恤男子好像因此陷入了困惑两难的境地了。
筱满被他看得有些想笑。
第十一章 赵尤(上)
赵尤在一队办公室的折叠床上睡了会儿,听到有人进来,便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这就听到詹轩昂说:“田家失窃的赃物列表,证物那里整理好了。”
赵尤伸出手接了几张打印纸过来,粗略扫了一眼,撑着下巴说:“这里面有一张张立的工行卡和驾照。”
殊乐端着泡面盒走到他边上,弯下腰,看着那列表,问了句:“戒指,手表已经处理掉了?”
詹轩昂拉了一块白板过来,袁园从笔筒里抽了一支马克笔递给他,詹轩昂拿着马克笔说道:“帮忙销赃的那个开钟表店的老沈交代了下家,卖给了网上的那种二手店。”
白板上写着许多人名,“张立”,“田可人”,“苗瑞瑞”等等,各个人名之间画了许多线条。詹轩昂敲了敲白板右上角从”宝爷”两字身上延伸出来的一根连着“阿发”的线条,说:“小劳和赵勇在追赃了,我刚才和田可人的父母确认了一下,老沈那里搜出来的赃物,加上他已经销赃的钻戒和浪琴手表,除了张立的工行卡和驾照,他们认为田可人家丢的就是那么些东西了。”
殊乐坐在了赵尤边上吃面条,办公室里,万晴天和晏伯远都正趴在桌上睡觉,袁园在给一株放在窗台上的吊兰浇水,吊兰的叶片长得很长了。她说了句:“那张立的银行卡和驾照是怎么去了那家钟表店的?宝爷他们偷车的时候从张立身上偷的?这种东西应该是张立随身携带着的吧。”
晏伯远这时直起了身子,揉着眼睛说:“据阿发交代,他们找到那辆马自达的时候,车上没人。”
袁园道:“他撒谎了?”她摸了摸吊兰的叶片,坐下了,打开了电脑,分析着,“难不成张立是他们偷车的时候误杀的?然后拿了他钱包里的卡和驾照,不过怎么没偷他的身份证和钱啊,便宜了那个流浪汉薛貌了。”
晏伯远道:“根据阿发的证词,他们偷车的地方距离红旗桥有一段距离,离鸿运很近,那里有不少废楼,平时很少人经过,要是他们误杀了张立,没必要把人再搬运红旗桥下,丢在那里就行了,而且杀人之后还选一个地方弃尸不像他们的做派。”
万晴天这会儿也醒了,趴在了桌上,哑着嗓子说:“我听说,这些太子的手下特别嚣张,就是那种杀了人还会到处吹嘘的。”
袁园从电脑后头探出个脑袋来:“这都什么年代了,杀了人会到处吹嘘是等着吃牢饭吗?”随即她又改口了:“不过燕子沟那块比较复杂……”
詹轩昂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气声,袁园噼里啪啦打字,没话了。
殊乐道:“那也不可能是张立特意把自己的银行卡和驾照和从田家偷的那些东西放在一起吧?”
晏伯远说:“有一种可能,张立的银行卡和驾照放在一个他并不怎么回的家里,他在田家伪造入室盗窃现场时,必须带走这些‘财物’。”
詹轩昂道:“还有,经过核实,张立名下就这么一张银行卡。”
殊乐很意外:“没有信用卡?”
赵尤问道:“和田可人结婚后就这么一张银行卡吗?”
詹轩昂轻笑了声:“你小子……”他又随即发出一声冷哼,没说下去。赵尤冲他笑了笑,詹轩昂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道:“他和田可人结婚前在工行,农行各有一张借记卡,还在工行有一张信用卡,婚后,这些卡全取消了,就剩下这么一张工行的卡,发工资用的。”
殊乐道:“诶,这个张立就是个妻管严吧?”他举着塑料叉子,一时激动,“我知道了!伪造成入室抢劫的假象不光能栽赃到莫须有的小偷身上,还能拿回自己的卡和驾照,照刚才詹队的说法,田可人的爸妈都不知道张立的工资卡和驾照都在家里放着,对吧?说不定还是他老婆成天揣钱包里收着呢,这种妻管严,没面子的事,男人应该不会主动往外说,所以就算后来别人看到他用自己的银行卡,自己拿着自己的驾照,也不会怀疑他和案子有什么关系,他呢,不光解决了老婆,还拿到了一直被老婆把持着的银行卡和驾照,八成是打算投奔小三去了。”
殊乐啧起了舌头:“他是一石二鸟啊。”
詹轩昂拿着保温茶杯,没接话茬。晏伯远伸了个懒腰,起来活动手脚。赵尤翻到了张立的驾照照片,殊乐跟着一块儿看,道:“B2驾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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