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过去
赵尤说:“我上楼去看看。”
他还了对讲机,就要进楼,那群孩子这会儿拿着树枝当起了手枪,围着附近一处垃圾分类中心追打了起来。赵尤喊了声:“小心别跑进警戒线里。”
那垃圾分类中心边的一个停车位也用警戒线围了起来。警戒线上挂着一张纸,孩子们用树枝啪啪打了两下那张纸,朝赵尤扮了鬼脸,跑远了,赵尤走到警戒线前一看,那挂着的纸上印着一辆雅阁私家车的照片,他拿出手机蹲下了对着那纸拍了一张照。这时,有人喊了他一声,赵尤回头一看,是个老人家,正从5栋走出来,手里提着只塑料袋。
这老人就住在5栋的504,独居,姓范。范老先生问他:“早上不是来过了吗?”
赵尤满面堆笑地迎了过去,问道:“垃圾分类呢吧?您真是模范市民。”
范老先走到那几只颜色各异的垃圾桶前,忍不住抱怨了起来:“我就说这槐树在这儿就不好,还是4号,我说这房子不能住,你看,现在出这么大事了吧。”
“这儿可是学区房。”赵尤说,“实验小学,实验中学都特别好吧?”
范老先生把一袋子垃圾扔进了干垃圾堆里,说:“那以前可不知道开放区实验小学要在这儿搞分校区啊,唉,这房子也就这点好了,你看,也不着地铁,最近的菜场得坐十站!你说这门口也没个公交车站,去菜场买个东西,下了公交车,还得提着东西走不少路,太费劲了。”
赵尤还笑着:“您去接孙子放学?三点就放学了吧?”
范老先生往回走去,又说了:“还早呢,走过去就十分钟,这学校倒确实不错,不然你说小田小张他们一家,小田人爸妈可是理工大学的教授,就住市中心理工大学附属学校学区那块儿,结婚不还买的这里的房子?”
赵尤指着那雅阁的照片,问了句:“这车位不是田可人的吗?”
范老先生没好气地说:“你们一走,物业就把车位给租出去了。”
两人进了5栋,关上了防盗门,赵尤侧耳听了听,说:“这儿隔音还挺好。”
范老先生点了点头:“到了晚上特别安静,老人多也有老人多的好处,睡得都特别早。”
赵尤笑了笑。范老先生又说:“就是老了实在不中用,眼睛半瞎,耳朵半聋,也没个电梯,再过几年就和老蒋他们似的,没法儿出门了,这楼梯走上走下,实在够呛。”
他往楼上去,喘起了粗气,赵尤说:“您慢些走。”
他便搀着范老先生爬楼梯,范老先生没话,他也没话,到了三楼,赵尤去敲了敲304的房门。没人应门。
范老先生急促地呼吸着,摇着右手,颤声道:“别敲啦,老蒋他们八成是去女儿家住了……”他往外啐了口痰,用鞋底蹭了蹭,接着往楼上走,接着说:“出了人命案有下家去的,谁还愿意住在这儿啊?你闻闻这味道……都散不了……”他急急吸了一口气,回头一看赵尤,道:“我听说,实验那个打电话报警的老师,估计也是被熏得够呛,今天从这儿走了就没去上班,请了病假。”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死鱼的腥臭。赵尤跟上了老先生,转身往楼下看了好几眼,问道:“平时304住几个人啊?”
“就老蒋和他老太婆啊。”
“多大岁数了?”
“老蒋退休十来年了,得七十多了吧,以前当兵,腿上落下了残疾,行动不是很方便,老太婆年初摔了一跤,膝盖也不好使了,这和小田家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范老先生狐疑地打量赵尤,赵尤还是笑,范老先生忽而压低了声音,停在半道,说道:“和你打听个事儿。”
“您说。”
“你说这往后小田他们家左邻右舍要卖房子,小田家这事儿……瞒着不说,不算犯法吧?”老先生那一对混浊的眼珠紧紧盯着赵尤,眼皮耷拉着,嘴边的褶皱时不时抽动一下。
赵尤道:“这算民事案件吧?我主要是跑刑侦的,不太清楚,小田家邻居要卖房吗?”他叹道:“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换了我,也不太想住了。”
范老先生重拾脚步,慢慢走楼梯,又问:“那你们能强制小区物业赶紧把监控换了吗?”
“这恐怕得找治安那边,要不您打12345市长热线反映反映?”
“那你能干吗?”
赵尤干笑了两声,范老先生不大乐意了,直嘀咕:“我看你和记者干的活儿差不多!”
赵尤遂问他:“有记者来找您吗?电视台还是报社的?”
这就走到4楼了,范老先生一抬头,一指:“喏。”
他指着的是一个背着个双肩包,挎着台相机的男人,男人正从402里走出来,看到赵尤,眼睛一亮:“赵尤!你不是转去行政了吗?怎么还跑刑侦的外勤呢?”
这人是《青市晚报》的记者刑天翔,专跟凶杀案的。
“刑侦不就是查案吗?”范老先生说。
“大爷,是zheng,后鼻音,政治那个政,不是侦察那个侦。”刑天翔往外一指:“还出动了消防云梯,这么兴师动众?还是楼下哪个消防员要追你们市局的警花吧?”他一顿,掏出了录音笔道:“你等等啊。”
他按下录音笔,那问题就冲着赵尤连珠炮似的发射过来了:“这经费怎么算啊?谁给批的啊?要是周边火警急需用车,他们能赶上吗?”
赵尤点了根烟,递给刑天翔,语调平缓:“还没转呢,下个月才转。”
他给范老先生也派了一点上的根。三人都往上行,老先生没接烟,赵尤也不抽烟,就把烟夹在手里。老先生瞥着那香烟,就咕哝起来了:“我戒烟都戒了三十多年啦!”他看了看刑天翔,舔了舔嘴唇,打听道:“你说的警花是外头梯子上那个?她还没男朋友啊?今年多大了?”他又扭头看赵尤:“她这工作福利挺不错吧?公积金每个月交多少啊?这爬上爬下的,一个小姑娘也太危险了吧?”
刑天翔把录音笔揣进了兜里,笑眯眯地看着范老先生:“大爷,您打算给谁做媒呢?”
范老先生吞了口唾沫,拿过赵尤手里的烟,抽了一口,咂吧了两下嘴,不说话了,光是呼哧呼哧喘气。
刑天翔便去和赵尤搭话:“就那小区门口一排店铺,什么水果店,按摩店,就只有那间小超市门口装了个对着马路的监控,结果那监控也是坏的,简直了,我看他店里那几个倒好好的,就门口那一个是坏的。”
范老先生又开腔了:“就是这里的电压有问题!开超市的老朱三天两头抱怨电压不稳定,不说小区里的监控也是这么烧坏的吗?”
刑天翔道:“那怎么不找电工看看?”
“那不得花钱?你以为这儿的物业和隔壁翰林小区似的,有求必应?你见过翰林小区的物业办公室吗?地上那都是大理石,人都是中央空调,冬天有地暖的!我们这儿就是以前造楼的时候,那包工头的小舅子承包下来做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公司,我看出了这事,这人八成跑了!警察同志,得追他责吧?”
刑天翔拿手扇风,干喊着:“我去,热死了。”
范老先生抽了口烟,眯瞪着眼睛道:“你们说,旧凉席算干垃圾还是算湿垃圾?”
。浴盐。。
“干垃圾吧?”刑天翔说。
“那要是发了霉呢?算不算有害垃圾?”
说话间,到了五楼了,范老先生把烟头扔在地上,就进了家门。赵尤在楼梯上坐下了,翻开笔记本记东西,刑天翔坐在他边上,从双肩包里拿出个小风扇,对着自己直吹,道:“你们新闻办发来通气的稿子上没提起被害人的手机啊,该不会是那手机是什么重要物证?上面有什么只有凶手才知道的线索?还是你们在通过手机定位凶手的位置?”
赵尤不置可否。
刑天翔自顾自说道:“还是她没手机?这不可能吧?这年头谁没手机啊!不过,你还别说,那个报案的老师也说了,她好几天联系不上田子息,先是打了学生家里的电话,打不通,还打了学生父亲的手机,没有人接,关机。我当时还想,这老师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怎么不打母亲的手机?欸,这没手机……她这日子怎么过?别人怎么找她啊?她难道都不出门的吗?都不和外界有联系的吗?还是她的生活就是接送孩子,买菜做饭,其余时间都在家?
上一篇:顶级alpha,欠我钱不还
下一篇:城市那一隅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