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大前程
下一章明晚。
第18章 我们双双出了别人的戏
在剧组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紧凑,对戏、排练、拍摄,总是一不留神就过去一整天。
我逐渐学习到一些表演技巧,掌握演员与镜头的关系,表现越来越从容。
尤其是入戏快,每每将自己想象成顾白,许多言行举止好像就根本不需要思考了。
与我对手戏最多的陈佐达也很快卸下疑虑,变成一个可爱可亲乐于教人的好前辈,喜欢手把手教我演戏。
原本打算亲自调教我的迟雪反而无事可做,常常闷着表情站在一边看。
“阿雪,咱们橙子真是个天才啊,你捡到宝了,赶紧签下来吧!”候场闲暇时,陈佐达抱着保温杯试探迟雪,“要不,我可就抢了。”
迟雪手里翻着分镜剧本,闻言眼角余光往我瞥来,态度很臭地说:“为老不尊,跟后辈抢人!”
陈佐达听了,哈哈大笑,目光在我和迟雪之间来回流连片刻,意味深长道:“爱才之心,人皆有之,大家各凭本事嘛!是吧,橙子?”
说着,从戏中病服的口袋里掏出个橙子塞进我手里。
有一天他夫人来探班,带了几箱新鲜水果,那之后他就每天都会给我带一只橙子,对我的称呼也改了。我盛情难却,往往恭敬收下。
他溜达着进了屋,招呼人帮他盖被子。
今天这场戏他全程都需要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按道理,被子应该都是我给他盖的。但他又没叫我一起去排演,我有些拿不准是否要跟上。
“向程,我渴了。”犹豫间,迟雪拿手肘撞了撞我。
又来了——这些天,但凡陈佐达多表达两句对我的好意,他就要表演醋缸子漏水。
明明站在镜头里演戏挺高级的,对我演起来就变成宋蔚然下饭偶像剧的水准。
“拿去。”把橙子塞给他,不想多推拉,我当即决定去和陈佐达排练。
“阿程,别走。”步子还没迈出去,迟雪手里的铅笔就挡在我手臂上。
细细一根笔杆子,给他使得像武侠片里的刀剑。
倒是让我一下想起他以前拍武侠片的样子了。那身段动作都是长期练出来的,利落飒爽,举手投足都让人信服他是一位年少英侠。
而眼下的关山,又是另一种味道。人前意气风发儒雅有礼,人后压抑得近乎阴沉,同时又脆弱得博人同情。
在整个剧组人的口中,我都被称为表演天才。可即便如此,我也深深体会到,要化身成另一个人是非常困难的事。
他自称天赋一般,能磨练到现在这个样子,势必做了我难以想象的练习。
而那当中我所能揣测的部分,就是他无数次掏空心,让出灵魂的位置,强行叫另一个人住进自己的躯体中。
我不知道那对他来说算不算磨难,至少在我目前的体验中,着实不好受。如若推己及人,我认为他受苦了。
“陈老师刚才的提议,你怎么想?”他看着我问。
“什么提议?”我故作茫然。
他有些无奈,站到我面前:“我拍完这部戏之后,就要从原先的公司独立出来了。表演对我来说不是最舒服的事,我想逐渐转幕后。”
“哦,那你粉丝肯定会很伤心的。”
“到时候,我需要人。”
“我说过了,只演这一次。”不给他任何机会,我板起面孔,果断拒绝。
他也只是试探,见状便软和下去了,朝屋里瞥一眼,笑问:“别人打你的主意的话,你也要这么坚决。”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
“话别说那么死,你以后要不要我操心可说不准,别忘了我还在追你——看不出来是吗?别这么说嘛,我承认我追得不怎么紧,是我的错。正好今天安排少,要不晚上我们约个会?”
“……”
戏多,台词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信心,觉得这种招对我有用。
轻蔑地上下扫了他一眼,我不吝嘲讽:“你还是少接一点有皮没骨的偶像剧吧,演多了掉智商。”
“那就是你不懂了,偶像剧这么经久不衰受大众欢迎,自有它的秘密精髓,你会感受到它的魅力的。”
呸。
这天的安排确实不多,因为陈佐达和我这场戏相当耗费心神,双方都需要大幅度调动感情与情绪。
有争吵,有哭闹,有爆发,我还得在良心和怨恨当中挣扎,差点失手掐死他这个恋人兼人生导师,最后和关山手忙脚乱将人送去医院。
当顾白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他就遇到了关山的父亲,人生最不稳定最难熬的日子,是这个年长的男人带他度过。
他庇护他,救赎他,也成为他最重要的精神支柱。
在那少年拔节成长的阶段,年长者的阅历见识完全呈碾压势,加上有意无意的引导,他就成为他为自己量身定制养成的“伴侣”。
许多年里,顾白都以为,这个男人爱自己。直到他病了,两人的生活变得摇摇欲坠支离破碎。
在离死亡愈来越近的绝境中,男人日渐褪下伪饰,放纵一切欲望和情绪,表露所有愤苦与遗憾。
当初的少年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最好的年华其实是被对方自私禁锢和使用的。
然而十年已经过去,时光不可重来,醒悟带来的伤心和恨意只能糅杂于本来就稀碎的生活中,眼前的每一刻都太难过了。
当那男人充满怀念地提起前妻,自豪又愧疚地赞扬起已经成年的儿子,唏嘘感叹对前半生的向往时,顾白受不了了。
“老关,你是不是想落叶归根?要不,我现在就掐死你,把你烧了,让你儿子把你带回你老婆那边埋起来?”
我手上拿着热毛巾,一边给他擦胳膊一边笑着说。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清,混浊的眼珠慢慢转向我,憔悴的脸上表情模糊,半天才吐出几个字:“说什么呢?”
“我说啊,”我附身凑近他,笑容加深,眼神落在他的鼻尖上。以前我最喜欢他的鼻子了,因为又挺又直,接吻时蹭着我的脸,暧昧戳人得要死,“现在就让你魂归故里,免得你又离了婚,又不愿意娶我,死后灵魂无处可去。”
这次,他听清了每一个字。而且,意识到我并没有在开玩笑。
我是他养出来的小东西,是好是歹,是乖是疯,他稍匀一点注意力过来就看透了。可惜,自打生病以来他忙着悲春伤秋忆往昔,已经太久没有在乎过我。
转眼间,我手里的毛巾就缠上他脖子,半个人压在他身上,令他无力动弹,只能任毛巾绞紧了呼吸。
看着他艰难发出呜咽和破碎的喊叫,双手在空中挥舞,双腿不断乱蹬,我就笑得越发灿烂。
“老关,我好看吗?你刚认识我的时候,我经常这样笑,你说我像神话里的美少年,你还记得吗?”
“啊呜呜……唔……白,白……”
“关叔叔,这段日子你太伤我的心了,你怎么能想着回到那边去?既然已经养了我就应该一辈子管好我,死了也得跟我绑在一起,对不对?怎么能想着丢下我?”
“……”他的面色已然煞白,唇无血色,眼珠突出。
死亡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
我却不畅快,只感到一阵痛苦,心口被什么东西拧紧了,疼得要窒息。
眼泪从酸胀的眼眶中大颗大颗落下来,只能张嘴呼吸,哭喊着质问他。
“为什么?为什么啊!关山都同意了,你为什么还不愿意娶我啊!你养了我为什么不愿承认我啊,我到底哪里见不得人?哪里比不上你抛弃的老婆?你……你别想走,你根本没资格走!”
“顾白!”
突然,一个声音钻进我耳中、接着有人猛地从后面搂住我,将我用力拖开。
我早就哭得浑身失力,手上不由得一松。这便像松开了一根救命稻草,整个人自此栽入暗无天日的深水里。
根本顾不上管那个人是谁,我反身埋入对方怀中痛哭。他仿佛是骂了我一句,我也完全听不清,全身心都在颤抖和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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