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
“搜!哪儿都别放过。” 穿着一身黑色制服带队的男人下达指令,身后的人散开去。
王鸿朗那个包装袋最终还是回到了他手上。
“谢谢。” 王鸿朗说。
“你应该很清楚我们为什么来吧?”
“清楚。”
私自扣押、改造腺体、生产违禁药物…… 王鸿朗不知道来人掌握了多少,但应当是知晓得差不多。
一桩桩一件件,单拎一条出去都不是轻罪,数罪并罚,王鸿朗往嘴里塞了半块碎掉的点心,他想再出来,估计是没太大可能。
王家除了他,就剩下颐养天年的老夫人,而聂家更不可能在此时出头,聂王两家的关系本就敏感,聂家贸然搭手,说不定还会被牵连其中,而他此前借的 “势” 都会在一夕之间与他撇清干系。
有用处的时候他是说一不二的王院长,没用处的时候他就只是个无人在意的小喽啰。
王鸿朗对自己未来的命运分析得很透彻,他也不是没幻想过走到这一步,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快。
王鸿朗一步一步往外走,目光微敛,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在此之前帮薛珮解决了最大的困扰。
大概…… 也是发挥了最大的用处。
月光皎洁,薄薄的纱一般,在王鸿朗走出甬道时照在他身上,他感觉到一阵寒意,从脚心一直窜到头顶。
一步一步,他追着,一步一步,他沦陷其中。
王鸿朗看着脚底的水洼,低头缩回脚步,想要避开,下一刻却又直直踩上去,泥水四溅,沾湿他的裤腿,领路的男人不悦地扫了王鸿朗一眼,王鸿朗却像是看不到似的。
王鸿朗目视前方,直直地走,他怎么能躲呢,他已经不需要在意,反正身上全是脏污。
全身上下,覆满他追逐的风尘仆仆。
可他泰然自若的神情在走出大门看见来人时,无波澜的脸陡然变了,他站定步子,脚下仿若千斤重,一步也无法再迈前。
他手上还提着糕点袋,而送糕点来的人此时正在他面前。
聂常戎站在聂刚身后,视线再一移,王鸿朗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裴深和聂常戎并排站着,昏暗的月光掩盖了许多,但王鸿朗还是看见聂常戎与裴深交握的手。
原来是…… 这样?
不可置信涌上他心田,颓唐、羞愧、难堪像翻天的巨浪扑向他,将他凌虐得不成样子。
他为了薛珮处理裴深,甚至将他母亲也一并扣押,他也曾辗转反侧被良心折磨得无法入睡,但都被更强的执念压下,王鸿朗以为自己只做了些坏事,他以爱为名开脱罪身,又有谁能想到,他十年前种下的因,会在十年后苦果自尝。
聂常戎会怎样看待他呢?王鸿朗不敢看聂常戎的目光,他垂下头。
聂常戎母亲去世,不肯跟聂刚亲昵的聂常戎只会黏在王鸿朗身后,如果可以,王鸿朗想让他的形象在聂常戎眼中永远是高大正直的,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原来早就失了方向,而聂常戎也已经不再是只会追逐他的孩子了。
“聂将军。” 领队的男人与聂刚打招呼。
聂刚微点头,问:“能不能给我点儿时间,我想跟他聊聊。”
“不用了。” 王鸿朗终于抬起头,他已是满面的狼狈。
他说:“没什么好聊的。”
聂常戎下意思倾身想去拉他,聂刚却像是早有预料,侧身挡了一下。
这一撞让聂常戎清醒几分。
“我做的都承认,没什么误会。”
聂刚大抵是想捞他一把,王鸿朗却不能应承。
他做的孽太多太多,他已经无法面对聂刚和…… 聂常戎。
“犯了错,我自己承担。”
王鸿朗绕开他们走了,领队的男人见状,冲聂刚示意后也跟了上去,聂刚胸膛重重起伏,最后又归于平静,只是离开时踹翻了花盆,瓷盆砸在地上,斑驳碎了一地。
“你还好吗?” 裴深转过身体,环抱住聂常戎。
上上下下整理证据的人员经过他们,裴深与聂常戎却仿佛进入了异空间对周遭一切罔若未闻。
“不好。” 聂常戎声音哑了,喉咙里像是含了沙,粗粗哑哑,他压抑着情绪。
“裴深,我不好受。”
裴深完全看不到聂常戎的表情,他心里的哀伤翻江倒海。
如果在聂常戎的小公寓就好了,裴深想。
如果在那幢小公寓,他可以轻松地打开抑制环,释放 Omega 信息素,哪怕他对这个异物厌恶至极,他也想验证生理教科书上的要点——相契合的信息素可以安抚伴侣情绪。
“裴深,我不好受。” 聂常戎重复一遍。
这下,裴深可以确定聂常戎流泪了,颤音遏制不住,话里的每个字都好像勾缠着,含糊不清。
裴深闭了闭眼,蓦然抓住聂常戎的手腕将他带到侧方狭窄的封闭狭口。
下一秒,抑制环解开掉落,聂常戎抓住抑制环,Omega 柔和的信息素蔓延开来。
“戴好——”
裴深堵住他的唇。
交杂的信息素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聂常戎脑海的一切杂念全都消失不见。
他的眼里、心里只剩下面前这个人。
他的人,他的裴深。
第68章 不需要客气的关系
裴深幼年时懂事,少年时则是不得不懂事,他极少做出离经叛道的行为,安安分分,不出风头不出界限。
可遇到聂常戎以来,他好像一直在出 “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裴深便已经彻彻底底地踏出了包围圈。
信息素随着炙热的纠缠越发浓郁,飘散流通极迅速,负责搜查的警署人员大多都是不受信息素影响的 beta,所以哪怕他们偷偷放肆,一时也没被来往的人察觉。
只是过量的信息素触发了疗养院的警报,那警报声突然响彻,聂常戎一时不察,牙尖用力,咬破了裴深的嘴唇。
淡淡的血涌出伤口,聂常戎轻轻舔掉。
他喟叹一声,手指抚上裴深的脸,聂常戎说:“抱歉。”
裴深眼皮煽动,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是不需要客气的关系了。”
聂常戎应:“你说得对。”
聂常戎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裴深耳际,问:“这个疗养院,是你母亲所在的地方吗?”
他一路心烦意乱,现在情绪平缓下来,才来得及询问。
“是。”
警报声持续不断,周遭有脚步声响起,聂常戎手中捏着裴深的抑制环,在人来之前帮他戴上,抑制环扣好的一刹那便开始工作,十秒后警报声停止,外围没找到信息素泄露源的警署人员慢慢离开。
“我陪你去。” 聂常戎说。
“好。”
帮裴深理了理被揪得歪斜的衣领,两人并排走着,只是刚进入大堂,便有警署的人将他们叫住。
“嘿!干嘛的!” 对方穿着规整的制服,一手握着腰带,一手拎着警棍,看上去颇有气势。
聂常戎稍稍抬眼,说:“来找人。”
“找谁?现在不准闲杂人进来,没事就快出去,不要到处乱晃耽误我们办案。” 警署人员守着一楼,态度强硬。
证据还没搜集完,冒失放人进大楼,出了纰漏他可承担不起。
他掐着腰,扫眼横看二人,目光游移时,却站直身体。
“队长!” 他冲来人打了个招呼。
裴深循声看去,押送王鸿朗离开的警署队长去而复返。
“堵在这儿做什么?” 来人身形挺拔,停在三人面前。
“队长,他们要上楼,说是找人。”
警署队长看了一眼聂常戎,问:“聂公子怎么不和将军一起走?”
“有点私事,想上去一趟。”
“这可能不行,我们排查还没结束。”
聂常戎清楚程序,可现在都到这儿了,没道理不上去看看,他想了想,说:“不会耽误你们,如果不放心,你可以派人跟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