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
“一定要今晚吗?”
聂常戎刚想开口,裴深先他一步说:“我母亲在这家疗养院,我想上去看看她。”
警署队长闻言一扬眉,联系上疗养院被控诉的罪状。
他是个懂得变通的,虽然聂常戎身份敏感,但顶着聂刚儿子的头衔,某些方面还是可以通融一二,更何况是被扣押患者的家属想要上去探望,略一思索,队长点头同意了,不过还是没彻底放心,叫了人陪同他们一起。
一进电梯,裴深便按了楼层,楼层数一点点往上,裴深木然盯着跳跃的数字。
他分辨不出现在的心情,太复杂了,又害怕又激动又期盼又焦虑。
裴深想知道聂常戎遇到的那位身上有木兰花香的女人到底是不是裴曼柔。
电梯上升很快,没一会儿便到了指定楼层,裴深最先踏出脚步,急急迈出。
聂常戎紧跟在他身后,一步没落下。
楼层走廊并不是空荡的,反而站着不少人,警署的人在排查病患的个人资料,穿着统一样式病号服的人稀稀拉拉站着,听到电梯门打开,不少人视线扭转。
裴深急促的脚步在掠出后不久便怔然停住,他呆滞地看着前方,而后眨眨眼,像是不可置信。
聂常戎跟得紧,裴深猝不及防停下时他差点直接撞上去,还不清楚裴深惊诧的原因,可当聂常戎一抬头顺着裴深的视线看去,就知道裴深这般愕然是因为什么了。
在两人前方,围着警署的那堆人里,有一个女人站着,她离警署人员很近,宽大的病号服在她身上空空荡荡,衬得她柔弱至极,头发披散开来,额头贴了一张白色绷带,此时正抓着警署人员的手臂嘴里不停说着什么,赫然就是聂常戎来时见过的女人。
“妈妈……” 极低的声音从裴深口中传出,一直未朝电梯口注目的女人却好像骤然感知到什么,她猛地一扭头。
眼睛慢慢放大,裴曼柔呆滞的看着十步外的裴深,她放下抓握住警署人员的手。
所有病患统一调查,轮到裴曼柔时她不停乞求警署能借她通讯仪,警署很大方,说一会儿忙完了就让她联系,随口问了下通讯短号,激动万分的裴曼柔兜头就被泼了一桶冷水,她哪知道裴深的通讯号呢,她甚至都不知道裴深现在的长相。
十年未曾相见,裴曼柔清醒的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心里描摹记忆中裴深的模样,最开始还能忍受,直到用药过量记忆模糊后,裴曼柔就再也不肯配合了,只要清醒便大声吼叫,不管用什么法子,裴曼柔都拒不配合。
薛珮大抵是怕她死了误事儿,终于舍得来安抚她的情绪,自那以后的每一年,薛珮都会给裴曼柔一张裴深的背影照,一张又一张,十年也没能攒下多少,薛珮肯透露的实在太少太少,裴曼柔只能靠单薄的背影来猜测裴深如今的长相。
“妈妈。” 裴深迈步过去,喊出了第二声。
“小…… 深?” 裴曼柔瞳孔微缩,试探喊。
医院内部出了问题,员工都自顾不暇,护工晚上没来送饭,裴曼柔就未进食,她一激动,身体就晃了晃,她连忙撑住墙。
看见裴曼柔的动作,裴深大踏步跑去,顺势一捞,止住了裴曼柔无力下滑的身体。
“…… 小深?” 裴曼柔被半搂着,还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她盯着裴深,从他的眉眼一直看到下颚,连头发丝都没有放过。
裴曼柔抬手,指腹擦着裴深眉尾的一道小疤。
眼泪唰一下就落下来,一滴两滴,全滴在裴深手腕上。
裴深猛地将人揽进怀中,这么一搂住,裴深才发觉时光真的偷走了太多太多,他这么多年只见过裴曼柔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现在两人一贴近才发现巨大的差异。
离开裴曼柔时,裴深比她矮那么多,裴曼柔还发愁,到处找医院询问小孩儿不长个子该怎么办,现在的裴曼柔却只到他胸口的位置,那么娇小,那么孱弱,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妈妈,” 裴深抱着她,眼眶也红了,“我很想你。”
第69章 他欲盖弥彰
薛广茂办事牢靠,手下人也机警,在警署人员到达疗养院前,薛珮与昏睡中的周尘一起被转移了。
周尘刚进行完手术,腺体没恢复好,周家虽然也有医疗设备,但还是比不上薛家的靠谱,加上薛广茂有心想看看外孙,飞行器的目的地便设置成了薛家。
只是行到半途,薛珮出声知会李钊:“一会儿你陪小尘一块儿去。”
李钊点点头,迅速反应出薛珮话里的意思,“夫人,您不一起?”
薛珮垂下眼,闭口不答。
到了目的地,透过舷窗,能够清晰地瞧见夜色中静静伫立的薛宅,薛珮看见几个人影站在大门处,是薛广茂领着人守在那儿。
薛珮刚一看清就往后缩了下,明明舷窗能够隔绝外面的视线,她却觉得自己像被发现了。
舱门开启,李钊便和薛家的人跳了下去,他们轻手轻脚将周尘抬出,人稳稳当当落了地。
薛珮目视周尘离开,疲惫地阖上眼睛,手指椅侧的红键,舱门徐徐关上,留守的司机带薛珮离开了。
薛广茂站在门前,看了眼担架上的周尘。
“薛珮人呢?” 薛广茂问。
李钊刚要解释,飞行器抬升,薛广茂便知晓了,他负手站了一会儿,懒得再管,利落走了。
夜已深,疗养院灯火通明,许是突然相见对裴曼柔的刺激太大,她在裴深怀里晕了过去,裴深吓得手脚瘫软,聂常戎抓来一个医生对裴曼柔进行了好一番检查,最后的结果是没什么大碍,裴深才彻底放下心。
疗养院出了这么大的事,医生都自乱阵脚,加上裴曼柔之前就是被疗养院关着,聂常戎觉得对方可能会隐瞒什么,可今天天色太晚,裴曼柔还要输营养针,没法现在就带她去更好的地方检查,只能将就一天。
“等明天一早就带阿姨走,去市区的疗养院再检查一下。” 聂常戎说。
“嗯。” 裴深点头,他一直盯着吊起的营养液,针尖扎进冷青色的血管里,裴深覆手上去,试图帮裴曼柔暖一暖手。
整个病房只有一把椅子,裴深坐了一会儿后蓦然惊醒,一回头才发现聂常戎不知在他身后站了多久,他连忙起身,换位置坐在床边,腿往前顶了顶,将椅子慢慢推到聂常戎身前。
聂常戎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坐了下去。
“干嘛不叫我一声?” 裴深低声说。
“没必要。”
站一会儿的功夫能有多累,对比平时的训练简直是毛毛雨。
“我刚刚太入神了。” 裴深揉了揉眼睛。
裴曼柔冰冷的手指在他掌心的包裹下慢慢回温,病号服宽松的袖口露出一截手腕,金色的平安锁露出痕迹,裴深将她的袖口撩开,在手腕上缠绕好几圈的平安锁就全漏了出来。
“项链?” 聂常戎在他身侧,一眼就发现裴深的动作。
“嗯,我怕项链太单薄了,所以多绕了几圈。” 裴深说:“现在看来确实很有用。”
聂常戎见状,淡淡笑了,他忆起什么,在衣兜里掏了掏,最后掏出一个黑色丝绒盒子递给裴深。
“这是什么?” 裴深诧异问。
“打开看看。”
裴深也不知怎的,怔了怔,而后神色变幻,突然有些紧张道:“原来你知道啊。”
他笑了笑,无端显出两份羞赧来。
这表情不太对劲,裴深就没露出过这样的神色,聂常戎刚想开口问,裴深就将盒子拿过去打开,待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他的笑容短暂得凝了凝,但他遮掩极好,迅速地扯开嘴角说:“我还以为你把它弄丢了。”
两人此时面对面坐着,哪怕裴深遮掩,聂常戎也捕捉到他一瞬而过的失落。
没搞清裴深情绪的由来,聂常戎答道:“执行任务的时候被割坏了,我就换了链条。”
他本来想返校的第一时间就将项链还给裴深,但一直找不到适合的链条,聂常戎想保持裴深给他时项链的样子,粗细对比了很多次,也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