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么爱我吗
等梁行野接到他,车门一关,珍珠四处滚落,略带鼻音地说下次和宋晓意看别的。
“不是她,是谢叔叔的助理,”池宁炫耀似的,“谢叔叔让我当他演唱会的吉他伴奏。”
“这么厉害?”
池宁有点不好意思,“只伴奏一首。”
谢川很尽责,把他带在身边,毫无保留地教他,吉他属于最易上手的乐器之一,池宁又有基础,天赋摆在那,技艺日渐精湛。
让他伴奏是意外之喜。
谢川的周年演唱会距离举办时间不到一周,没有主动宣发,粉丝在各类媒体下口口相传,飓风般声势浩大,开票初期就被抢光,工作室里大家忙得团团转,除了池宁。
跟着谢川的乐手们年纪偏大,谁都把他当小孩,见天逗他玩,等真要干活了,又怕累着他,啥都不让碰。
那天去体育馆排练,池宁坐在第一排,聚精会神地观看。
谢川曲风多元,将经典歌曲分风格演出,摇滚元素、浪漫抒情曲、国风……配合舞台背景和预先拍摄好的画面,真情演绎多年来的音乐历程。
演出近三个小时,池宁盯着炫目的舞台,盯到眼睛干涩,心里震撼又蠢蠢欲动。
结束后,他去后台找谢川。年纪大了体能跟不上,谢川喘着气,浑身是汗,嗓音也变哑些许,正瘫在椅子上喝水。
休息室里人进进出出,吵吵嚷嚷的,池宁蹲在谢川面前,还没说话,一个三十多岁的鼓手笑着拍他脑袋,“蹲着像个小青蛙。”
周围响起一片笑声,有人打趣:“还是个漂亮的混血小青蛙。”
谢川也笑:“行了啊,昨天笑他吃青菜像考拉,今天又像小青蛙,他就不能是个人?”
池宁心虚地想,确实不是,他酝酿许久,跟谢川说自己也想帮忙,哪怕搬搬乐器。
场务扔了条奶酪棒给他,洋溢着老父亲的慈祥,“我安排好了,用不着你搬,你去玩就行了。”
鼓手:“谁想给你搬乐器,人宁宁是想上场参与……”
被挑破小心思,池宁耷拉着脑袋偷偷瞄了眼谢川。
众人又笑,鼓手笑得最欢,“谢老师,给小青蛙一个机会吧。”
吉他手开玩笑:“我这是要被迫下岗了?”
池宁年纪小,大家起初以为他闹着来玩,直到他弹唱了首曲子,没歌词,从头到尾纯曲调,静谧深邃,很轻易地勾起了在场人的情感共鸣。
最好的音乐,不一定拥有高超的技巧、顶级的唱腔,但一定能打动人心。
按谢川的话来说,池宁灵气十足,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缺陷只在理解词上面,吃了没文化的亏。
谢川笑眯眯,领着池宁去了舞台。
体育馆能容纳万人,升降舞台流窜着紫光,电流似的蔓延,光彩夺目。
只有舞台打了光,台下座位空荡荡,往后黢黑一片,犹如夜色下的大海,无边无际。池宁站在舞台中央,像站在礁石上。
渺小又孤独。
但谢川不会孤独,再过不久,这里将变得人声鼎沸,和他以前所有演唱会一样,高燃到几乎爆炸。
池宁看着闲散的谢川,“谢叔叔,你会紧张吗?”
“习惯了,”谢川透过空荡的座椅回忆当年,“第一场演唱会很紧张,手心出汗腿也抖,害怕失误,但最后还是忘词了。”
他笑着问:“宁宁,想体验一下吗?”
“想。”池宁幻想着万众瞩目的场面,目光充满憧憬,“我想被很多人喜欢,还想唱给我哥哥听。”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
谢川笑得温和,池宁有多黏梁行野他都看在眼里。平日里三句话不离梁行野,梁行野一出现,视线就锁住了,不过梁行野对池宁也好得过分,他们感情深厚在所难免。
最后谢川不仅让池宁参与了伴奏,还答应中场休息的时候让他弹唱。
要上台,排演不可或缺。梁行野每每来工作室接人,池宁都在练习。
今天也是如此,梁行野没打扰,隔着玻璃窗观望,谢川弯着腰扫弦,看架势是在教技巧,谢辛也在,靠墙站得像一棵松,微微垂眸凝视池宁。
他摸出手机给谢辛发了条消息,等谢辛出来,问:“最近不忙吗?这段时间总见你在这。”
“还行,诺诺吵着要来,就带她来了。”谢辛指着蹲在休息区角落里玩盆栽的谢诺,“在那玩儿。”
谢诺在家待不住,三天两头往这边跑,上次出事后谢辛跟得紧,但守着孩子太无聊,没忍住去看他小叔教池宁。
他有很深的音乐造诣,只看一次,就意识到他小叔所说的天赋名副其实。而后习惯吩咐保镖带谢诺到休息去玩,自己进工作区。
池宁长得极好,也可能认真做事的人天然带滤镜,很多次他看着池宁,都不得不承认,梁行野还算有点眼光。
梁行野和他正聊着,谢川出来倒水,笑着跟梁行野打招呼,“行野今天这么早?”
“工作少就提前来了。”梁行野接过杯子,打开饮水机给他装水,“叔,过几天不是要开演唱会吗?你忙的话就别顾着池宁了。”
“不顾不行,上回彩排他还跟我说呢,想在舞台上唱歌给你听,我让他中场休息的时候玩一玩,才几分钟,不碍事……”
梁行野怔愣片刻。
谢川拍他肩膀,“到时候记得来啊,别辜负了他一番心意。”
回家路上,梁行野走了好几次神。
冬日天黑得早,街上车水马龙,鸣笛声此起彼伏,灯火影影绰绰地透进来。池宁消耗了太多精力,打了个哈欠,靠在梁行野肩膀上睡觉。脑袋慢慢往下滑,梁行野托上去,一松手,又滑下来。
梁行野低声喊:“宁宁。”
“嗯?”池宁咕哝一声,“好冷啊。”
梁行野让司机调高温度,双手交叉在指缝里摩挲了会儿,又问池宁要不要抱着他睡。
池宁迷迷糊糊地应,蹭掉鞋袜,曲着腿,极其自然地窝进了他怀里。
梁行野脱下外套给他披着,拦腰抱着他,眺望远处的灯光。
昏黄,泛着暖意。
池宁到家了还在睡,司机熄了火,梁行野压低声音,“你先下去。”
司机重新启动车子,打开暖气后,轻手轻脚地开门下车。车里静得只剩呼吸声,梁行野低头望着池宁。
许久以后,碰了碰他脸颊,抱起他下车。
被放到松软的床上,池宁半梦半醒,眼皮掀起一条线,慢吞吞凝视梁行野,情绪有点低落,“我做噩梦了。”
又梦到了海,深邃黢黑,从海中断崖永无止境地坠落。
每次池宁做噩梦,都会跟他一起睡,梁行野一手揽背,一手揽小腿,将池宁抱回自己卧室。
卧室只开了盏乳黄色的壁灯。暖气正酝酿,周遭泛冷,池宁往梁行野身上钻,调整到最舒适的姿势,跟他聊天。
“中午我们吃饭的时候,你和你妈吵什么啊?”池宁半张脸陷进枕头,闷闷地说,“是因为你帮我敷脚腕对吗?”
工作室附近开了家新餐厅,中午梁行野带他去尝鲜。临近演唱会杂事多,他边走边回鼓手消息,脚不小心磕到拐弯处的墙,疼得眼泪翻花。
他脚腕白净,显得淤青愈加严重,梁行野让人拿了烫毛巾过来,半蹲着给他热敷。
餐桌呈半封闭式,池宁的位置能环视餐厅的大半环境,恰好和走道上的周纭对上了视线。
周纭精心打扮过,短发利落,戴着套绿得能滴出水的翡翠首饰,众星拱月似的,左右围了一群女人,个个光鲜亮丽,言笑晏晏地交谈着。
很快,她们的目光汇聚在梁行野身上,脸上的笑灰飞烟灭,犹如僵住的雕塑。
池宁看看她们,又看看梁行野,跟他说他妈来了,就在外面。
梁行野偏头看了眼,继续按住毛巾给他敷脚腕,直到周纭怒不可遏地进来,把梁行野叫去了隔壁包厢。
池宁在原地接受那些女人的打量,有好事者跟他搭话,他没理,走去包厢门口等梁行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