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
无非是先感叹骨灰盒里的女人命不好,四十来岁得了癌,据说死的时候都瘦脱了相。
接着干脆带上了江若的妈妈吴萍的大名,说她生前是个怎样风骚的女人,克死了前夫,带着那么大个儿子都能再嫁个当会计师的男人,可见老天是公平的,活该她活不长。
又说江若是大狐狸精生出来的小狐狸精,一脉相承的不要脸,学什么跳舞,不过是些搔首弄姿勾引男人的手段。
可是现在人家出息了,成明星了,前阵子还在电视上看到他呢。
呵,那又如何,也不知傍上了哪个人傻钱多的大款,大款也不怕穿破鞋沾上腥臊气。
…………
这种话江若听多了,小时候听了吴萍的话忍气吞声,如今想来只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他大步转弯,一掌拍在楼道口发黄生锈的铁门上,“咣”的一声巨响,把围在一起的几个人吓得差点跳起来。
他站在几阶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似在用眼神说——让开。
那几个人就慌忙退向两边,自发地让开一条道。
江若走出去两步,又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一个骂我破鞋的在医院躺了好几天,现在妻离子散整个家都垮了。”他勾唇一笑,无所谓的样子,“你们要是不信,大可以亲自试试看。”
离开筒子楼,江若没有立刻回枫城,而是一个人在镇上瞎溜达。
路过镇中心小学,他站在围栏外,看一帮小孩在操场上你追我赶地疯跑,欢笑声响彻云霄。旁边紧挨着的中学则安静许多,偶有学生进出,也都抱着书脚步匆匆,许是赶着回教室温书,不忍蹉跎岁月。
教学楼几经修葺,早已不是江若在的时候的样子。他还特地绕去后门,看看原本上午用作舞室,下午改作画室的那间活动板房,还在不在。
或许他的形迹太可疑,被门卫大叔当成不法分子叫住。
江若只好告诉他自己曾经在这里念书,想知道现在学校还有没有舞蹈社团。
“舞蹈社团?早两年就取消啦。”大叔回想了下,说,“先前有个从这儿出去,以全国第一的成绩考上枫城舞蹈学院的,学校还把他的名字和那些优等生的一起挂在荣誉墙上。”
“……是吗?”
“是啊,多光荣。不过后来听说那学生辍学了,因为一些不光彩的事,好像还进了局子,荣誉墙上的名字就被撤了,舞蹈社团也跟着没落,渐渐无人问津咯。”
昨晚没睡好,江若在回程的大巴车上打了会儿瞌睡。
如此短的时间里,竟然做了个梦。
空旷的房间,吴萍坐在正中的一把椅子上掩面痛哭。
问她为什么哭,她就抽抽噎噎地说自己命苦,第一任丈夫酗酒家暴,第二任丈夫是个变态同性恋。
从小她就是他们那片最漂亮的女孩,人人都说她会嫁个好男人,有个好归宿,谁能想到她的命这么苦。
梦里的江若,和小时候一样,上前拉住妈妈的手,告诉她,那你还有我呀。
谁知上一秒还在哭泣的女人,下一秒突然抬起头,面目狰狞地说:“你算什么东西?竟然跟我抢男人,要是知道你这么贱,我倒宁愿从来没有生下你!”
等到江若害怕得后退,女人又收起了暴怒,摆出可怜至极的模样,轻轻地拉过他的手。
语气低微得近乎乞求:“宝贝乖,赵叔叔喜欢你,他会给你钱学跳舞……只要你今晚去他那边,跟他玩一会儿,我们母子俩就有好日子过了。”
醒来时后背爬满冷汗,江若大口喘气,良久才平复一场噩梦带来的恐惧。
这也是他临走前,连母亲遗照都不愿多看一眼的原因。在他年幼弱小需要庇护的时候,被至亲之人推向深渊,那么如今他为她做的也算仁至义尽。
毕竟吴萍卧病在床四年多,医药费几乎都是江若出的。他背上的最后一笔大额借款,是在安何心脏手术的前一个月才还清。
江若问心无愧,所以不需要回头。
哪怕死去的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但是,但是……死去的终究是他唯一的亲人,哪怕他总是半真半假地告诉别人,他的家人早就死了个干净。
江若忘不了她对自己的坏,同样忘不了那双属于母亲柔软的手。
那双手曾经搀着他,带他学会走路,也曾带着他在墙上刻下身高的刻度,为他的每一寸成长欢欣雀跃。
因此直到回到枫城,江若整个人还是茫然的,好像那些支撑着他活下去的爱与恨,如大梦一场,睁开眼的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席与风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江若。
他戴着口罩,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露在外面,有种形单影只的伶仃感。
等他从航站楼出来,席与风便大步上前。
可是江若迟钝到连确定站在面前的人是谁,都花了些时间。
继而弯眸笑起来:“你来啦。”
是谁先把谁带入怀中的,已经没人说得清。江若只觉得奇怪,明明是那样冰冷的人,怀抱却如此温暖。
于是在怀里的人动了动,似乎想要挣脱时,江若十指交握,用力把人抱得更紧。
“等一下。”他吸了吸鼻子,“再让我抱一会儿。”
他怕再不抱紧,连这本就不属于他的温暖,也快要离他而去。
第三十四章 算了吧
回去的车上,被问到后事处理得如何,江若说:“我就回去送笔钱,不然哪能这么快回来。”
这态度,怎么看都不像和家人关系融洽。席与风便没再问其他相关,只说:“如果需要帮忙的话……”
“你怎么整天尽想着帮人?”江若笑说,“倒真像人傻钱多的大款了。”
席与风问:“谁说我人傻钱多?”
江若忙捂自己的嘴:“不是我,我就随便揣测一下外界对你捧我这件事的看法。”
对此席与风不置一词。
过一会儿,江若才说:“真的没事,最近下来好几单酬劳,我现在也算脱贫奔小康了。”
“目光放长远,贪心一点也可以。”席与风说,“以后会赚更多。”
江若欣然接受了这个大饼,随即叹息道:“弄得我都想去你们公司工作了。”
席与风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
“在你这样的老板手下做事,肯定每天都信心满满,元气十足。”
“……”
回到席与风的住处,郑依婷刚好发来消息,问有没有时间开个短会。
五分钟后,三人语音会议开始。江若和席与风共用一个麦,坐得太近,江若闲不住地挑逗席与风,一会儿捏他手指玩,一会儿把脚从拖鞋里伸出来去碰他的小腿,就是不安分。
弄得席与风不得不发出警告,低喝道:“别闹。”
那头的郑依婷大概意识到什么,笑着说:“要不还是明天白天说吧,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席与风擒住江若乱动的手,让她继续说。
于是郑依婷长话短说地总结了下,主要三件事,一是给江若报的演技培训班下周开课,二是收到某网络综艺的邀约,三是来了一个不错的电影剧本。
挂断语音通话后,江若把上课地址存好,打开郑依婷发来的电子版剧本,翻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席与风:“那个和素人约会的综艺,你说我去不去?”
席与风正要去洗澡,闻言斜睨他一眼,像在说——你看着办。
江若立马做出选择:“约会哪有拍戏有意思,不去!”
这晚两人没有做,早早躺下酝酿睡意。
闭上眼,让刚看过的剧本里的情节在脑海中有声有色地重现,江若沉沉呼出一口气:“这个角色,我要定了。”
随后没等席与风开口,江若抢先道:“你不要插手,让我自己争取。”
席与风确实有追加投资直接把人塞进剧组的打算,闻言顿了顿,问:“这么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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