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
“也不是自信吧,我想看看自己究竟有几分真本事。”江若说着扭头看向身边的人,“要是我不行,席总再出马,反正不能白投资。”
有后门不走是傻瓜,浪费资源最可耻。
席与风笑了声。
沉默一阵,江若没头没脑地问:“那你觉得,我演得怎么样?”
几乎不曾犹豫,席与风说:“你很有天分。”
“未必是天分,可能是经历的累积。”江若转回去看天花板,“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过分地把主观意识投射在角色身上,不像在演戏,反而像在借角色宣泄。”
“只要能演好,方法不重要。”席与风说。
江若笑起来:“欸,席与风,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一种人?”
“哪种人?”
“像带了‘我宝最棒’滤镜的家长。”
“……”
“不过你说得对,只要能演好,能让更多人看到。”
“嗯。”
“就算我死了,到天堂门口,也会抓住每一个进去的人,问他们有没有看过我的电影。”
虽然席与风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自己跟不上江若的思维,但是江若对表演的渴望,他能从只言片语中感受得非常具体。
于是伸手将人搂过来,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
“嗯。”席与风说,“所有人都要去看你的电影。”
分明只是一句哄小孩般的附和,却令江若心神战栗。
或许因为刚经历一场死别,脆弱难以避免,心脏松动得仿佛一碰就要脱落。
可是他想,他们的关系里可以有主宰,有臣服,唯独不该有温情这种东西。
偏偏这东西江若得到得实在太多,多到他想打破,想撕碎。
更想像眼下攥住席与风的衣襟一样,牢牢握在手心。
休息在家的几天,江若约安何一起吃饭。
听说他母亲去世的消息,安何见他并没有流露悲伤,反而不放心:“要是难受你就说出来,你越是云淡风轻,我就越害怕。”
江若家里的事,安何多少知道一些。江若的性格,安何更是了解,他太要强,越是难过越是不会表现在脸上。
江若听完笑了:“真没事,我已经想通了,爱也好恨也罢,都改变不了她是我的母亲的事实。而她,已经死了。”
小时候最爱刨根问底地较真,等到长大,遇到再多不解的事,也只剩一句——算了吧。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成熟。
吴萍是怎么想的,生前究竟有没有后悔过,已经无从知晓。索性一把火烧了,灰烬撒入大海,被浪花吞噬,被时间掩埋,无论好的坏的,美好的肮脏的,从此都不复存在。
后来换了个愉快点的话题。
这次的地点是安何选的,据说是枫城的网红餐厅,光拿号排队就等了一个多小时。
虽然江若并不觉得这里的菜品口味比沙县小吃强多少。
饮料倒有几分特色,一杯颜色漂亮的鸡尾酒让江若品出了咖啡、烟草和酒精三重味道,尤其是打底的烈酒,让他想起那天晚上的泳池边,席与风喂他的那口威士忌。
安何见他感兴趣,主动说之前工作过的酒吧里有位调酒师建了自己的酒庄,需要好酒可以找他订。
江若把电话号码要了去,问:“他那边支持定制吗?”
“在那边喝的话应该可以现调,成品酒怕是……”
“我的意思是,能帮忙在瓶身上刻字之类的吗?”
“你要送礼?”
“嗯啊,感谢金主的栽培,明年继续努力。”
“……别告诉我你要把这句话刻在酒瓶上。”
“那不至于,我尽量表达得隐晦些。”
安何又观察了会儿,没忍住,说:“可我看你这表情,不像在给金主准备礼物,倒像在给男朋友……”
“是吗?”倒是给江若提供了新思路,“那我不如坦诚一点,反正选择权在他手上。”
安何咂摸了下这话,惊道:“你要告白?”
江若半真半假地挑眉:“也不是不行。”
为了摸清席与风在饮酒方面的偏好,江若趁方姨过来送食物,特地向她询问。
不过方姨对酒也一知半解,只说席与风平常喝的应该都是苏格兰威士忌,因为他曾在英国念书,多半是那边的同学教坏了他。
和所有正常的长辈一样,方姨对席与风抽烟喝酒的嗜好深恶痛绝,说到这事,甚至想拉拢江若,让他一起帮着劝他戒烟。
“小江你懂事,平时我不在他跟前,你帮我多劝劝他,烟不是好东西,能少抽就少抽点。”
“我觉得他不会听我的,上次我收走一盒烟,他转头又拆了盒新的。”江若摊手,“而且其实我也不算懂事吧……我觉得他抽烟的样子特别帅。”
方姨恨铁不成钢:“这话可千万别在他面前说,回头他抽得更凶。”
江若笑了起来。
总之在演技培训班开课之前,江若把要送席与风的酒定下了。
苏格兰单一麦芽威士忌,25年陈酿,江若掐指一算,比自己的年纪还要大。
酒庄那边没现货,说圣诞前后到,所幸江若不急,心说就当新年礼物也挺好。
第一天开课的路上,江若把上回方姨交代的事转述给席与风听:“方姨说最近家里不太平,那谁谁和她儿子天天拉着老爷哭天喊地,让你提防着点,当心着了他们的道。”
席与风听完,看他一眼:“你和方姨相处得不错?”
话里有话,江若怎么会听不出来。
“……这不是重点。”江若几分气闷地说,“反正不该问的,我一个字没乱问。”
“谁说你乱问了?”席与风语气缓和,“回头你告诉她,我自有打算,不用为我操心。”
郑依婷给江若报的培训班由枫城电影学院开设,授课老师也是学院的教授,每周两次课,每次半天。
这种正经学院派的课程干货满满,极其耗费师资,因此不常开设。也正因为难得,听说刚放出招生消息,名额就被抢空。
报名的多是半路出家的艺人,或者相关行业转行过来的新人。比如爱豆转演员——江若看见《莺飞》剧组的男三,也就是女主唐佳念的地下男友苏易,也在其中。
两人不算熟,只隔着人群互相点了点头。
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真正的熟人。被从背后拍了拍肩膀,扭头见是宋诗韵,江若惊喜道:“宋姐,你怎么在这儿?”
宋诗韵今天穿一件驼色大衣,内搭修身毛呢裙,头戴贝雷帽,俏皮中不乏淑女气息。
她把包放在江若身边的空座上,一屁股坐下来:“我就说艺术不分家,组织上派我来学点镜头表演技术,回头看能不能用在咱们舞台表演上。”
“组织上”指的自然是星回舞团。
虽然江若并不怕生,但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到底自在些。
一上午的课下来,两人交换笔记查漏补缺,打趣地叫对方“学姐”和“学弟”,真找到几分念书时赶功课的感觉。
下课两人一起出教室,江若趁机问宋诗韵:“先前有没有人联系你,问起我从前的事?”
“没有啊。”宋诗韵说,“要是有的话,我肯定会告诉你。”
看来席与风只是记录知情者的姓名,并没有真的挨个联系。江若松了口气。
到门口,宋诗韵问江若去哪里,江若指着对面路边停着的保姆车:“下午有个拍摄。”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辆明显价值不菲的保姆车让宋诗韵有些惊讶,更有微妙的情绪自眼中一闪而过。
看向江若的时候,已换上笑容:“本来我还想再介绍新舞团给你,看你这么忙,应该不需要了。”
宋诗韵说着摆摆手:“我去那边打车,下堂课再见咯,大明星。”
上一篇:沦陷
下一篇:被宠爱的病美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