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熟
没办法,付嘉只能撒谎:“我一个朋友住院了,来看看他。你呢?”
徐静回身指指床上的长辈,脸色黯淡了一些:“姥姥关节炎犯了,来城里做个全面检查。”
一般的关节炎不用住院,不惜坐火车来一趟说明已经很难受了,不是小问题。
病床上的老人听见他们聊天,头转过来,把付嘉吓了一跳,因为她看起来像有七八十岁了,皮皴肉皱。她嘴里说着方言,付嘉没听懂,讷讷地问了声好。
徐静执意要削苹果给他吃,“尝尝,老家带来的。”
“静姐你别忙了,我就是过来打声招呼,马上就走。”
“一会儿书原就来了,不要见一面再走吗?”
付嘉本来已经站起来,闻言又慢慢坐下:“他要来啊。”
“对。”徐静一边说话一边小口小口地啃苹果,啃完又吐出来,用手捧着送到姥姥嘴边,“他说他马上就过来替我。”
付嘉忍不住说:“这样会不会太辛苦了,他忙得过来吗?”
“现在请个护工太贵了,好一点都要两三百一天,没办法只能我们自己辛苦点。”
床上的老人疼得呻吟了一声,徐静赶紧起身去照顾。付嘉默默地走到护士站去打听。
“你好,你们这里能请护工吗?”
护士撇撇脸:“我们不负责这个,你到水房或者楼下超市去问问,多的是中介。”
他又跑到楼下去,果不其然看到不少小广告。打过去一番查问,对方资质齐全,而且明天一早就能派人来上工。
“麻烦安排一个有耐心的,病人是老人。”他嘱咐,“还有手脚要麻利点,谢谢,先定两周的,你把账单发给我我现在就付给你,跟护工说一下不要跟病人和家属提钱的事。”
当晚回到家还在想徐书原会不会知道自己去过,结果直到睡着手机也悄无声息。
第二天付嘉起了个大早,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赶到医院要求换病房。
“换一间单人的。”
“单人的没有了。”
“那就双人的。”
他扒着前台特别努力地看电脑屏幕,要求换到带窗、坐北朝南的病房,而且立马就要换。
护士无奈地摇摇头,等他走了才吐槽:“住个院弄得跟住酒店一样,还要坐北朝南的,要不要带浴缸啊?”
换好以后他又去找徐静,说自己朋友认识这家医院的领导,换病房不要钱。徐静虽然学历不高,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坚持不肯接受:“这肯定不行的,我给书原打个电话,你先去上班吧。”
付嘉急忙阻止他,说:“钱都交了,你带着姥姥先住进去,我晚上再来看你们。”说完就匆匆走了。徐静一直在后面喊他,他头也不回。
到公司迟了,老板叫他帮忙上楼送趟东西,路上差点撞到秘书Cara。
Cara惊呼一声,手里的两枝百合掉到地上,还被他踩了一脚。他连声道歉:“不好意思Cara我太着急了,你这花哪买的?我中午赔你几枝。”
她笑着捡起来说不用了:“雯雯上周生日段总送了一大捧,我们几个秘书每人找她要了两枝,又没花钱赔哪门子啊。”
付嘉愣在原地,直到人走远了还一动不动。
原来花不是徐书原送的,那他为什么要那么说?是我激的吗?付嘉抱着手里那沓文件,出神地盯着人来人往的走廊。
直到被裴晓鸥惊声提醒:“小嘉你手流血了。”
低头一看,原来手指被A4纸锋利的边缘割破了,自己却浑然不觉。
“没关系……”他浑浑噩噩地走开,“没关系。”
晚上再次开车来到医院,不知道是不是心境变了,天黑得人透不过气。
姥姥已经睡了,徐静也不在,护工说:“家属去吃宵夜了。”
“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二三十岁。”
付嘉点点头:“那我在这里等他。”
护工坐在另一边打瞌睡,病房里只剩均匀的呼吸。
一直等到十二点,徐书原还没有回来。这间医院没有门禁,但护工得睡了,再不睡熬不住。付嘉只好站起来,推开病房的门走出去。
也许今晚徐书原不会过来了,毕竟已经有护工照顾,他可以回家睡觉。
明明这是自己所希望的,但心里还是禁不住地失落。
电梯前等着两个扶输液架的病人,付嘉转而去走楼梯。里面一片漆黑,摸索着往下走的时候莫名又想起那个吻。不,不是一个吻了,是两个。
手机翻出来,低头看了那个号码无数次,他才鼓起勇气又打了一遍。
不出所料,还是忙音。
路过医院里的公用电话时付嘉停下,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座机,眼神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才走进去,把听筒拿起来。
不会用。从小到大一次也没有打过公用电话,另外,手指也冻得有点麻木了。
上面说可以插公交卡,付嘉没有,说可以投币,拦下好几个过路人才换到一个钢镚。
投进去,听到提示音慢慢拨号,一个键一个键的摁。
没想到很快就通了。
“喂?”
徐书原的声音有点沙哑,等了几秒又问:“哪位?”
“徐……”付嘉刚说了一个字,头抬起来,瞬间没声了。
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人,左手拿手机,右手好像夹着烟,直到住院楼的墙角才停下。
“付嘉?”
徐书原左耳敏锐,认出了他的声音,不过没看到他。
“是我。”付嘉一直咬紧嘴唇盯着他,“我刚才在街上看见一个人特别像你,是你吗?在xx路附近,我不确定。”
徐书原沉默了片刻:“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付嘉僵硬地笑了笑,扯起嘴角,表情难看极了,“最近在忙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好神秘啊。”
说完深深地吸了口气,好让自己声线不颤抖。
在他的注视下徐书原弓着背抽烟,腰抵在墙上,面色很冷淡。电话里一点声音没有,付嘉不敢催。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他的腿都站麻了,徐书原才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没忙什么,忙着忘记一个人。”
付嘉的心沉沉坠下去,差点忘了呼吸。
徐书原说:“挂了。”
第26章 再说一遍也一样
“先别挂!我话还没说完,你能先别挂吗?”
付嘉捏紧话筒,站在电话间里一动不敢动,只有眼睛一直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人。
“什么话。”徐书原沉默了半晌才应。
“对不起徐书原,对不起,那天的事都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说那种话,不应该和你吵架,我错了。”
付嘉原本一直压抑着情绪,可说着说着还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冲撞,眼中慢慢聚集起水汽。
徐书原深吸口气:“还有么。”
付嘉没接话。
“没有我挂了。”
“等等!”付嘉急得抢声,“别挂,我只有一个硬币……”
“什么意思?”
“我——”刚想要解释,可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声音太大了,徐书原朝这边望过来。付嘉一紧张,听筒掉下去啪地砸在放东西的台子上。
循着微弱的光线徐书原往电话间看了眼,目光微不可察地收紧,旋即转身要走。
付嘉手忙脚乱地放回听筒,拿起东西就跑出去:“徐书原!”
“你等等我书原!”
背包里的电脑、鼠标乒乒乓乓乱碰,他拔腿狂奔,赶在对方进楼之前把人拦住。
住院楼一层的灯明晃晃地照过来,徐书原迎着灯光看向他,像座冰山一样。
付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书……书原,你听我把话说完行吗?”
徐书原静静地看着,没有太多反应。
“这几天我反思过了,真的!我明白自己错哪儿了,我大错特错书原,你、你心胸宽广,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我一般见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