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虎
斯宾塞财团董事长欧文·斯宾塞坐在床边,伸长脖子看爱妻的手机屏幕:“Lance最近怎么样?”
“他没回消息,可能在忙。”穆白萤说。
“Lance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不要给他太大的压力。”欧文说。
“我……”穆白萤叹气,“我年轻的时候太偏执。”
“现在也不差。”欧文实话实说。
穆白萤手指划动屏幕,翻阅她和穆煦以前的聊天记录,穆煦话少,特别是去了中国后,除去报平安,就是零星转发几条华金的新闻。穆白萤觉得难过,她想消解隔阂,却不知如何开口,加之工作忙碌,一拖便拖到现在。
她想了想,发出一条消息【Donna下周出狱,你来接她吗?】
第5章 交叉人生
穆煦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池君韬捧着碗,问:“你还要吃吗?”
“不吃了,谢谢。”穆煦说,“我叫了外卖,小笼包和豆浆。”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穆白萤发来的消息【Donna下周出狱,你来接她吗?】,抬起手摁额角,Donna,他的继姐,一个花儿般娇艳的褐发绿眼姑娘。
“哦。”池君韬站起身走进厨房洗碗。
客厅中骤然沉静,穆煦想起他在伦敦的家中,书架里摆放着一座粉蓝的城堡,是他用暑假为邻居遛狗和送报赚来的零花钱,给Donna买的生日礼物。
绿眼睛姑娘鼻子两侧零星的雀斑,笑起来仿若星子散落,她抿着唇,将十三岁的小男孩抱进怀里,不停地说:“这是谁家的小宝贝?这是我家的小宝贝!”
比起隔壁爬树骂人打架的坏小子们,温雅安静的穆煦简直是小王子一般的存在。
Donna十八岁结婚,二十九岁挥刀砍死家暴的丈夫,被判处四年监禁,下周出狱,穆煦甚至有种不真实感。他太久没有见Donna了,最后一次与Donna面对面还是他硕士毕业后、来中国前,去了一趟霍洛威监狱探视,Donna的状态轻松闲适、精神饱满,她送给穆煦一只粉色的编织兔子钥匙扣。
兔子钥匙扣跟随他来到中国,挂在华金办公室的笔筒上。
【穆煦:背景敏感,我去不了。】
【穆煦:替我带到祝福。】
【穆白萤:好的。】
“咚咚咚,外卖。”
池君韬打开门接过小笼包,穆煦放下手机,迅速整理好心情,坐到餐桌旁掰开一次性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兴致勃勃地咀嚼。
池君韬发现,穆煦无论吃什么,都吃得很香,看来被英国菜虐待得不轻。良心大发的池少让给穆总一个小笼包,并露出同情的眼神。
穆煦举筷的动作顿住,疑惑地瞄了眼池君韬,严格遵守食不言规矩的穆总没有开口询问,权当池大少莫名其妙发神经。
“今天什么安排?”池君韬问。
“阳台上有健身器材,ps4和switch在电视柜里,你随意使用。”穆煦放下筷子,喝一口豆浆,说,“你想出门的话,十一点前回来,遇事给我打电话。”
“好的。”池君韬说。
穆煦从餐桌旁挪到沙发上,拿起手机浏览财经新闻,一条条新闻简报后藏着许多世家的影子,以及华金的投资动作。
只听门“咔哒”一声关上,池君韬出去了。
穆煦眼皮都没抬,例行看完新闻,又划到股市页面看了一会儿,感到胃里没那么沉甸甸了,他站起身走到阳台,打开跑步机,开始日常的锻炼。
中午穆煦给自己烤了一个小苹果派,这是他唯一会做的、让他觉得尚能入口的食物。漂亮的格子裱花、金黄酥脆的外壳、酸甜的苹果内馅儿,穆煦不爱吃甜,极少的糖和果酱,比正统苹果派偏酸的口味。
盘子大小的苹果派,正好够他一个人吃,给池君韬留一个切角的想法如流星,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穆煦坐在餐桌旁,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快乐地吃掉了一整个苹果派,还打了个饱嗝,这个行为不绅士,但无所谓,周围没有其他人。
池君韬逃也似地离开房子,手执一把车钥匙,他忘了问帕萨特停在哪,幸好地面的车位只停着一辆擦得锃亮的黑色帕萨特,显然是穆煦早有准备给他开。
穆煦这人邪门得很,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坏水一包,动辄喷池君韬一身墨。况且直到现在,俩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池君韬亦感觉不到穆煦身上的恶意,那人仿佛纯然地执行上级的任务,没有任何其他的诉求。
这不正常,一个总裁收留一个家道中落的豪门少爷,不图财不图权不图色,出钱出力把豪门少爷供到毕业,这总裁傻的吗?看穆煦那么利索地气他,就不是个傻子,而且穆煦年纪轻轻坐到总裁的位置,怎么可能脑子不好使。
“所以他到底想干什么?”池君韬拧着眉问曹瀚洋。
“你怎么知道他不图你的色?”曹瀚洋问。
“……因为他长得比我好看?”池君韬说。
“……”曹瀚洋眨眨眼睛,说,“你这话我没法接。”
池君韬打开一瓶可乐,调转话头:“今天去哪玩?”
“泡温泉怎么样?”曹瀚洋说,“我找到一不错的地儿,有好多漂亮姑娘去那钓二代。”
“我只能玩到十点,我十一点前必须到家。”池君韬说。
“明早十点?”曹瀚洋问。
“今晚十点。”池君韬说,“不然穆煦不让我进门。”
“……等等,你这么听他的话干嘛?”曹瀚洋问,“他又不是你爹,就算是你爹,你从来不听你爹的话。”
“识时务者为俊杰。”池君韬说,他面无表情,“不去他那,我能去哪里?去哪都被嘲笑罢了,去穆煦那我还能图个清静,起码他不会哭哭啼啼叽叽歪歪。”哭哭啼啼指的是他舅舅的二婚妻子夏菀。
“可是他……”曹瀚洋说。
池君韬抬起手打断曹瀚洋劝说的话,说:“他说他只管我到毕业,就大半年时间,不算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什么后招。”曹瀚洋说,“他不是善茬,你防着点。”
“我不傻。”池君韬说,“今天不喝酒,我开车了。”
曹瀚洋好奇地问:“开的什么车?”
提到车型,池君韬又想起穆煦的捷达笑话,他脸色一黑,说:“帕萨特。”
曹瀚洋愣住,转瞬笑趴在桌子上:“真的吗?穆总也太抠门了吧。”
“可以了,他本来想给我辆捷达。”池君韬说,“你嫌弃就别坐。”
“不是我嫌弃,我不嫌弃,池少骑三轮车我都坐。”曹瀚洋擦掉眼角笑出的泪花,说,“问题是咱们今儿去的地方,百万以下的车不让进,你得开十辆帕萨特。”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大少第一次品尝到人间冷暖,池君韬没好气地踢他一脚,“你的车呢?借我一辆。”
“我就一辆小牛,你以为谁都是边修平,车库里开豪车展,说借就借。”曹瀚洋说,“你开帕萨特跟在我后面,到时候我带你进去。”
“里面消费水平怎么样?”池君韬问,“穆煦给我的卡一个月定额三万。”
“太惨了兄弟。”曹瀚洋同情地拍拍池君韬的肩膀,“三万块够呛。”
“那我不去了。”池君韬说,“今日不同往昔,没必要强撑面子。”
“别啊,咱俩这么多年交情,平时也承蒙你关照。”曹瀚洋说,“这次我请。”
池君韬摆手,他觉得没什么意思。那些温香软玉、莺莺燕燕,他早已腻味。一见钟情也好、相伴生情也罢,永远是重复回旋的步骤,交谈、调笑、礼物、依偎、亲吻、上床、腻烦、分手,不过是金钱、权力、容貌搭建的虚假牢笼。那些男人女人眼神一亮,他便能在心中描绘出未来一个月的进程,他对曹瀚洋说:“去打高尔夫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