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爱河
于知倦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于知义。
于知义的抑郁加重,就是因为饮食里被掺和了东莨菪碱,导致他容易产生幻觉、情绪不稳。
怎么又是东莨菪碱……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提供一种可能,大剂量的东莨菪碱可以抑制大脑皮质,能够致幻,也可以让人陷入容易被催眠的状态。你还没告诉我,死者和你到底是……”
“林老师——!”
卓越敲了敲门,
“休息时间结束啦,大家等了你半天,快来……哎?你和知义聊着天呢?”
48 雪
“那我不打扰你们,就是林老师你注意下时间,快点聊完了咱们继续拍。”
卓越看了一眼,觉得自己来得有些不是时候,便呵呵笑着又帮他俩把门给带上。
“我先去片场,”
林邪把手里的尸检报告交给了于知倦,
“我们下次再聊。”
“自己的东西自己收好,省得路远又吼我。”
于知倦把报告放回林邪桌上,林邪闻言轻轻一笑。
原来是因为被路远大声吼了几句才会生气。
化妆间的门再一次吱嘎一声合上,于知倦兴味索然地看了会儿手机,随手点进热度依旧很高的扯头花话题,突然发现有人居然已经截了他摸林邪脑袋的照片当头像。
更离谱的是点进这个人的主页会发现,这个账号刚刚转发了一条名为“情侣头像汇总”的微博,而他和林邪互扯头花的照片赫然在列。
邪了个大门么这不是。
于知倦叹了口气,已经开始在心里提前准备陈皓如果吃醋该怎么应对。
手机刷了一圈没什么意思,最终他还是又重新拿起了那份尸检报告。
刚刚路遥进来的太早,后面几页他还没来得及看完。
于知倦翻开纸页,其他的报告结果要么是看不太懂要么是没有什么古怪,他一路翻到致死原因,不仅再度蹙起了眉头。
高空坠落,头部受到剧烈撞击。
也是坠楼吗……?
如果不是池绫昨天还在医院里守在于知义身边,他也许会怀疑这份报告上被抹去的名字该是他弟弟。
于知倦吸了口气,又翻回前面找到出具报告的时间,居然是十四年前的死亡鉴定。
十四年前林邪也不过十来岁,他调查那么久之前的事是为了什么……
正琢磨着此事,池绫之前悄悄向他八卦的那些“林家秘辛”突然涌入了脑海,于知倦微微一怔。
这不会是林邪亲生妈妈的尸检报告吧?
因为几乎没有体会过父母的爱意和亲情,于知倦对妈妈的概念有些模糊,但因为他自己无法亲身体会,所以更容易相信其他人在小说或诗句中对思念母亲的这种情感的描述。
于知倦轻轻合上了报告书,更让他在意的是这无比熟悉的死因。
如果不是医院楼下的那片桦树林,他是不是也会从警察手里拿到这样一份一模一样的尸检报告?
但莱斯莉的死是十四年前的事,那时候陈皓也好周晖晖也好,都才十几岁,他们有什么本事算计到林总督的夫人头上?
还是说真正促成他弟弟坠楼事故的幕后黑手并非是周晖晖,他们只是谁的一杆枪……?
可于知义能得罪什么人呢?
于知倦轻轻“啧”了一声,还没来得及细想,只见池绫抱着一摞飞机盒踢开化妆间的门崴了进来,
“咦,只有你一个人吗?”
“他们都在外面拍戏。”
“那太好了,”
池绫打了个响指,锁上了化妆间的门,
“我记得角落里有一个简易更衣间是不是?你快来试试服装,卓导说明天就拍有你出场的校园镜头。”
“高中校服?”
于知倦拆开防尘袋,拎出里面的蓝白色运动校服,一时间感到有些新奇。
他小学还没上完就被带去格兰苏,因为不靠谱的老爹没办好转学手续,还害他多读了一年小学。
不过小学也好,中学也罢,他其实都没有穿过校服。
格兰苏学院制的校服都要单独花钱购买,一套夏季制服就要一百多镑,于知倦经济还没独立的时候自然是从那个野爹手里要不来这种“非必要”的生活费。
但值得庆幸的是大学毕业的时候他总算是靠自己赚的钱买了一件学士袍,才没有在毕业合影时看起来太过突兀。
那时候他的倒霉老爹已经跟着不知哪国的女人丢下他跑路了,好在认识了诸葛允白这个像哥哥一样亲切的同胞导师,诸葛允白给他介绍了一份工作——给一个因为残疾而无法正常上学的小少爷当家教。
私人家教的薪酬很高,加上于知倦主要负责教数学,小孩儿学的那些东西基本费不着他半点心思,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位小少爷因为长期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而有些性格扭曲。
不过于知倦一直都很有人格魅力,虽然非他本愿,但他好像对十几岁的小孩子特别有吸引力,坐轮椅的小少爷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后便愿意和他敞开心扉,甚至经常黏着他。
直到有一年圣诞前夕,屋外下了霰雾般的茫茫大雪。
于知倦那天去得早,想着小孩子都喜欢玩雪,加上最近冰雪奇缘刚刚播出,便在庭院里给小少爷堆了个小雪人出来。
他没想到雪人还没堆完,开门迎接他进屋的女主人突然变了脸色。
夜晚的雪下得很大,被昏黄的路灯炙烤成水泥色的点,像是扑火而死的飞蛾留下的骨灰。
抟得很实的雪球夹杂着石头打在了于知倦身上,小少爷带着哭腔的一声“scram”像是某种风暴的前奏,女主人的咒骂和男主人近乎暴力的驱赶让不明所以的于知倦只得逃离了他们的庭院。
他或许该感谢自己的耳朵一开始就被某块坚硬的雪球砸得嗡鸣不止,除了几声尖锐的Chink没再听到更多侮辱的词汇。
那天于知倦一直逃到了另一个街区的公园,耳边的风声才终于干净,那些咒骂才好像再也没追上他。
耳朵和额角挨了两下雪球的重击,加上一路过来吹了凉风还受了惊吓,于知倦的眼前一阵又一阵开始发黑,他能感觉到视线正在渐渐消失,最终只能无助地坐在马路边上等着捱过这阵头疼。
那年他也才十九岁,异国他乡,莫名被砸,还失去了视力,如果不是被诸葛允白及时找到,可能会留下更严重的病根。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个小少爷的梦想是当滑雪运动员,但也是在一次滑雪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失去了站立的能力,因此心理扭曲,见不得任何人在他面前玩雪。
那户人处理问题的方式确实太过粗暴,诸葛允白替于知倦索赔了一大笔精神损失费,但拿到手里的钱并不能填平心理上受过的委屈。
于知倦讨厌格兰苏的雪。
他对雪仿佛有着某种执念,又有着某种说不清的无缘。
他是喜欢玩雪的,要是问他童年最快乐的记忆是什么,那一定是和于知义一起堆雪人打雪仗。
只是他只玩过一次雪。
后来雪再下到能堆起来的时候,他父母正在商量离婚,商量谁带走哥哥谁带走弟弟。爸爸的拳头更厉害,所以爸爸带走了更聪明优秀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