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开炮
你还记得那天在老墙根碰到的那个大爷,一听说你想吃老轰筒子炸的爆米花跟咱们说的话吗?
恩?我闭上眼,琢磨了一下,那天……
陈向阳霍然站起,拍了拍屁股说:走吧。
哎,我说,裹在薄袄里的老头拢着手喊住我们:别的不敢说,这爆米花咱们这片有个老支头,现在每年就出来这么一次了,不为别的,就为了周围的人来撞个彩。过去不当玩意的东西,现在更没落了,只有我们这票老的还当个稀罕。你们俩今运气好,他就在过两条街那边的老槐树底下摆摊……
王炮,你那会喜出望外地奔过去,非拉着衣服找人要签名,不住口的偶像长偶像短,真亏那支大爷能憋得住,可倒把我给乐坏了。陈向阳微笑了起来:也难怪,那是你打小的理想呢。
一年就那么一回啊,真是碰得巧了,我有多少年就没见过了,也没听过那声响了。我感慨。
陈向阳点了点头:是啊。
沉默了半天,他问:那你还记得后来在赵家湖,你捧着爆米花跟我说的话吗?
后来?
对,后来。
后来嘛……我挠了挠头,继续回想。
我们坐在赵家湖中心岛上的九层塔楼里。最高一层,背靠着栏杆,屁股下面是清凉的石板地。抬头就可以逆着光,看飞挑出来的塔檐上托着凸睛蟾蜍,嘴里含着蓝绿色的铜铃铛。这一圈一共是108只,风来雁过,铃声悦耳。
王炮,为什么你想当爆米花老头呢?陈向阳随口笑问。
啊,这个啊,我托着一个报纸糊的圆锥筒,不住地把爆米花丢进嘴里,一边想了想:因为……因为,人生就象爆米花啊。
陈向阳愣了一愣,有点意外。
嘿嘿,你看,这棒子粒一颗一颗地都长得几乎一个模样,可一进了轰筒子,嘣一声响,好家伙,爆出来什么样的都有。每一个都不带重样的。这人也一样,小时侯也都差不多,长着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轰隆一声,大家就都不一样了……
王……王炮,陈向阳看着我有点怔:你这人有时候还真叫我意外。
有吗?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爸跟我说的。所以我就想这爆米花老头多牛B啊,甭管什么玩意到他手里哗啦就给改造了。
那不是爆米花老头……陈向阳望着塔铃出神:……那是上帝。
我想起来了。我有点惆怅:你那时候说的什么无声无息地就不见了的人太多了,原来就是说的他。
陈向阳沉默了:……也不全是。
我想了想,又说:你那时候还跟我说,有人跟你也是坐在那塔里,那个地,说过差不离的话。不过是一个什么电影里的,好象是讲个傻瓜的。
阿甘。
对,阿甘。说他妈给他一盒巧克力,告诉他,人生就是一盒巧克力……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
陈向阳……
王炮,其实我一直在想,娜姐为什么要让我赢了,才能告诉我他的下落。她一直想做手术,可这决心一直也没真下下来,直到两年多前,她忽然决定了。那时候起我就没再能找到她,大概就是遇见你猴哥的时候了。再后来,高力强无意中在欢场撞见她,我才知道她已经真的不再是说说而已了。在这个世界上,能真正影响到她的除了你那猴哥,大概就只有他了。可算起来,她开始着手的时候还没碰见侯东捷。再加上她的态度……我以前总觉得她多半是有事瞒着我。嘿嘿,果然……
我手插进兜里,攥住了纸条,看着他,在心里衡量着他这表情算不算异样。
……但是你想,如果我真的赢了,我不能也不会允许自己不负责任。我跟高力强在一起,一直没承诺过什么。因为我知道自己没了心,实在,也承诺不起……我没法去尝下一颗巧克力,因为……一颗,已经足够了。
陈向阳,你……我手心攥出了汗:你想说什么?
娜姐肯开这个价码,我实在想不明白她到底为了什么。我赢了的结果,跟他的消息,这分明就是个悖论。我翻来覆去想不通,是怎么样的消息和他有关,却又不会影响赢了的结果……我……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他闭了闭眼,停了下来,身子轻轻打了个晃。
啊,是了!我想,这个一定能算得上是神情有异了。一激动,赶紧去掏条。
王炮,我想……他表情实在太有异了,有异到简直痛苦的地步:他一定是……死了。
陈向阳!我大喝一声,把纸条掏出来递给他:你先等会,娜姐让我给你的!
他一惊,接过条来,展平一看,忍不住浑身发抖,又仔细读了两遍,放声大笑。
我知道那纸条上写的什么,下楼的时候我早偷偷看过了。但我倒没想到那么平淡的一句话还真能带给他这么大的反应。
娜姐写的是:陈向阳,我不会耍你。玩不起的话,你就别玩!
第九十八章
一达达,二达达,三达达,四……
大爷!
所有人的齐吼臊得我满脸通红,恼羞成怒,立刻就想把腿从两只倒垒的椅子上拿下来。
你敢!娜姐从防空洞那边遥遥地喊了一声,隔着几丈远我都觉得她的眼光能杀人。
众人轰笑。这几天和小北还有耳朵的四个哥们扎堆打成了一片。本来挺高兴的,特别是跟小北切磋切磋打鼓更让人为之振奋,可娜姐专为我设计的系列性能改造计划的实施却让我一再沦为众人的笑柄,最近据说更是已然超越了和驴皮的飙技,成为他们挥师北上以来最值得期待的事。
我曾经多次跟娜姐建议过,能不能不要使用性能改造这么……敏感的字眼。
娜姐当时就虚心接受了,说那就叫体能改造吧。
啊?啊?
王胖子,娜姐眯着眼说:你丫脑子里邪念还真多啊。
娜姐……我羞愧地低下了头。
告你,我这么说是因为根本就没把你当人,娜姐无视我迅速掉下来的下巴说:我是把你当成了部车!田忌赛马知道吗?
我点点头。
在咱这用不上。这可没什么三局两胜的事上匹中匹下匹的,就你一个,只能一冲到底。比得是什么?速度耐力,再就是技巧。以你现在这老爷车的底盘车况,外加一脑子古董糨糊,主观上没事就调低怠速的,还没怎么上过路,经验值完全为负,你说我不帮你重新装配改进一下,能指望你自个一下子从手动换档升到无级变速吗?
呃……这个……
你说,你自己说,你想不想赢吧?娜姐目光如炬。
我……
你要敢说不想,我就……嘿嘿。意在言外的话永远比坐实了的话更充满想象的威胁。
谁说的!我……我咬牙拧眉虎目圆睁:我是朝也盼来暮也想,就指着深山出太阳了。
好!就冲你这句话,你这狗头军师我当定了。娜姐磨拳擦掌。
统一了认识之后,娜姐就彻底跟我交了心。用她的话说,经过了深入调查和详细分析,针对我这种情况,她已经专门组了个班子,短期内就拿出了两套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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