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开炮
最后都把我折腾懵了,彻底放弃了思考能力,已经不知道我这挂老车到底走的是那道辙了,只知道再也不能这样活。
一天五本言情小说三套精装港台大戏两张D9的同志电影洗着脑不说,还有花样繁多的晨练晚跑压腿后踢仰卧起坐掌上压蛙跳呼啦圈立位体前屈……知道的我是在锻炼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马上要参加自由搏击大赛呢。这些倒也罢了,可最后她非让我跟在她屁股后头跳起了健美操,我就实在不干了,直着嗓子喊:你还真把我当姐妹淘了!
那也行,娜姐想想也算了。她还算通情达理,知道最近跟我处得感情上来了,有时候的确有点把持不住。觉得象我这么听话的宠物实在千载难逢,长得就是一张软柿子的脸,不捏两下真是暴殓天珍。她这症状我早看出来了,碍着老猴的面子没好意思说。考虑到她没什么闺中知己,在我身上找点感觉也不是不行,你跟我说点八卦新闻贴己话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完了吧,还贼心不死地总想着把自己的新衣裳和五颜六色的化妆品也让我试下尝尝鲜,这就有点过了。
忍无可忍的时候就想撂挑子不干了,你还有完没完,这他妈什么时候才能算出师了呀!娜姐就打了个响指:赛虎,走!这是她新给我起的外号,拽着我就跟阿达一起出街还美其名曰验收改造成果。
事实证明,反响还算不错。穿起外贸店里淘来的出口转内销却印着知名滑浪品牌的二手纯棉套头衫,裤裆快掉到膝盖的卡其布条纹裤,再扣上帽沿窝出高拱来的棒球帽,北京布鞋换成了绣着星星的牛B牌单帮球鞋。按娜姐要求的台步,就是手插裤袋猴着背仰着头肩膀微扛还得把脖子拿着劲扁梗15度角,这么的走在街上,阿达和娜姐远远地跟着手拿计算器统计回头率。一个上午下来肚子扁了,计算器爆了,眼睛被四处放来的电花给闪眯缝了,耳朵被倒吸冷气声哇塞声口哨声给把耳屎震掉了。娜姐欣慰地笑了,阿达嫉妒地哭了,我的自信心一溜小跑地就膨胀成了刚炸好的油面筋。
回公司销假,人见人逃。那动静,就跟单老评书里是的,不好了,宋兵杀过来了————!
哎,我忍不住喊住一个哥们:你们跑什么呀你们!
不跑不行啊,上头新开辟的业务范围,老张正急急火火地找人抓差呢!这哥们说完就脚底抹油地出车去了。那阵势以前只有发季度奖的那天才能看得到。
还没反应过来呢,张头已经在屋里看见我了,一伸手就推开了窗户,大喊一声:王炮!你来得正好——
那什么,变天了,家里晾的衣服我还没收呢。我打了个哈哈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你往哪跑!张头看样子是真急眼了,这么不顾形象:上次的事我还没找你算帐呢,又无缘无故地生病请了这么长时间的假!!!!
张头,我叹了口气,转过来隔着1米多宽修剪平整的冬青树跟他和平对话:您这话说的,我既然是生了病,又怎么算无缘无故呢?
呃……张头卡壳了,完了恼羞成怒地跟我嚷嚷:我不管!我告你,看你这么精神也是养得不错了,趁热打铁的咱们就这么定了!
什么?!!!我跳了起来,一巴掌拍在老张的玻璃台板上:货运长途?我不干!
开玩笑,这绝对是挑剩下的烂苹果走投无路时才想的折。
王炮同志!张头心疼玻璃台板,重音咬得太狠了差点没嚼着自己的舌头:你不一向是最服从组织安排的吗?怎么?腐化了?看看你现在打扮的这个不伦不类的样子,跟街头的小混混是的,这思想上的优良传统也都抛到脑后拉?
张头,我梗着脖子就来气了:什么组织?我是哪个组织里的?我跟您那组织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啊!我心说,还组织呢,就真要说起组织来,哥们现在也不归你们管了,哥们……哥们已经打算投奔中同协了。
你!张头吹胡子瞪眼:你这是什么话!组织上可一直很器重你,把你当骨干来培养,特别是我……就考虑着准备让你来接我的班呢……
那敢情好,我早就想坐您这办公室里了,冬暖夏凉的,还随时都能上食堂厕所,什么都不耽误。我翻了个白眼。
王炮!张头见软的不行,就给我来硬的了:公司改制了!现在所有的车都要包产到户,驾驶班的人都自己想折要买车,能全付的全付了现的,不能全付的也得凑个头期出来。你那发小上次来请假的时候我就跟他说过了。他说回去跟你商量。其实他不跟你商量我也知道,你没这个家底。现在不是你选择工作的问题,是工作选择你。我现在是没车给你开啊……
我一摆手。掏出兜里的卡把存单拿了出来,在老张眼前拉平了。
这……他眨巴眨巴眼:恩,这也……不够啊……
张头,剩下的您跟总公司打个招呼,看在这么多年老领导的份上,您就当帮帮我吧。我看着老张:您先拿车给我开,我跟您打包票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它全给补齐喽。否则的话,您就是逼着我上别的出租公司开黑车去,撬自己人墙角跟兄弟们抢饭碗了。
说来说去你就是……张头纳闷了,百思不得其解:你就是不愿意出长途是吧?其实待遇跟你开出租没什么区别,我再帮你争取下来出勤补助那只会高不会低。也就是累点吧。可我知道你一向不在乎这个。别人不乐意那是因为有家有口的不方便。我就看你最合适了,你说你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我口气平淡但是不容回绝:我就是现在不能离开这……说什么都不能。打死了都不能。
老张终于屈服了。
拿了钥匙出来,走到车旁。恩,这辆是寒酸了点,衬得我是衣鲜马不亮。不过不要紧,我撸起了袖子,到车场旁边拎了桶水过来,拿棉丝沾湿了,就上上下下地开始抹。
那天跟陈向阳去三子那喝完豆浆,话还没说完。我就说,得,我请你去喝咖啡吧,上咖卖浓,你也给我个机会小雅一把。陈向阳就同意了。把身上所有的票子加一块掏出来,换了两小盅苦不鸡鸡的东西。喝着那玩意,我脸都苦了,然后就挺亢奋,东拉西扯地不知所云。
王炮,陈向阳微笑:你到底想说什么吧?
我……我……我抓了半天脖子,才羞答答地说:我看了报纸了,我觉得你挺……猛的,了不起。我是说,呃,……那什么……
恩?
谢谢你帮我们大院里所有的人都争取了高额补偿,还有谢谢你这从头到尾做的。
呵,套你的口头禅,这也没什么呀。陈向阳眨眨眼,学着我一惯吊二锒铛的表情,然后又自嘲地笑了:其实你不知道吧?我在公司这最后的背水一战,没想到……还真给自己又辟出了一条新路来。
啊?
他低头转了转杯子,抬起眼来:我要进证监会了。
我愣了愣:那……那不是……哎呀,恭喜你啊,陈向阳,你升官了。
他苦笑了一下:不过,还不知道是留在本部,还是去下面的地方派出机构……我还没决定。本来我真的有意倾向后者,可现在……
他眼睛望向虚空中的某点,出了会神:……要是陪娜姐玩到底,我肯定……走不了了。
那就别走好了。我笑:说好了的,你可别放水啊。
哈哈。王炮,我不放水,你就不觉得吃亏?
这话得看怎么说了,陈向阳。人家说事业上得意,那方面就失意。你手里捏的就都是熟张,也不一定能胡啊。我也笑嘻嘻地。可说归说,心里真是虚啊,心说王胖子你还真能白唬,就跟你手里都握着黑桃爱死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