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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途

作者:四面风 时间:2022-10-04 01:03:37 标签:治愈

  秋辞没看他,垂头看着食物,点点头,“我戒酒。”

  盛席扉惊喜得不得了,问:“真的吗?”

  秋辞转头看他一眼,“真的。”

  沙滩变成阳光沙滩。盛席扉备受鼓舞,又问:“我能问问你那个房子吗?我听说你准备把房子卖了。”

  这让秋辞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盛席扉这么神通广大。他看着眼前这人正直坦白的眼神,仿佛昨晚狼狈的酗酒不存在,让两人都狼狈的那个吻不存在,被他传染的多思多虑也不存在。他又变得清爽干净了,这人是圣人吗?

  秋辞冷不丁联想起王阳明和学生说的“满街都是圣人”,忽的笑出来,原来这道理是真的。

  盛席扉见秋辞竟然走神了,有些担忧地轻声唤他:“秋辞?秋辞?”

  “嗯?”秋辞像是没察觉到自己开小差了,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盛席扉如实说了,然后问:“是因为经济压力吗?每个月贷款太多?”

  秋辞不太情愿地承认了,又说:“我正在找新工作。”晚上就给猎头写邮件,不算骗他。

  “我没有贷过房款,不太懂,你每个月的还款额度能调吗?”

  秋辞摇摇头,说不能。他有些疑惑,觉得自己好像被盛席扉的几句话拽进一个更现实的世界。原来现实生活也是分层的,这会儿才觉出自己之前是悬浮的,现在重新踩到地面。

  可地面上全是烦恼。

  “车贷还完了吗?”

  “快了。”

  那就是没还完,盛席扉在心里做笔记。“你积蓄还有——”

  “还有一些。”

  那就是没多少了,盛席扉愁苦地接着记下。

  “股票什么的呢?”

  “买房付首付的时候卖过一次……”

  那就是卖得差不多了,盛席扉快替秋辞愁死了。

  秋辞见他露出目睹了天灾般的表情,忙补充:“真的还有一些钱在股票和外汇里,我之前没舍得全出,其实可以全卖了,放里面也不赚钱。”

  盛席扉还是那副表情。秋辞跟他对视了一会儿,陡然生出埋怨,怪他非得把盖住烂疮的布掀开。

  盛席扉却又开始安慰他:“别急,没事儿,咱们一起算一下,肯定还是有办法的。你又不是没有资产,你还有车,花销方面肯定也有能节省的地方,我们看看到底怎么捯饬一下比较划算。刚买的房转手就卖出去,这几个月还的利息还有几万的过户费就全打水漂了,太不划算,你说呢?”

  秋辞倒也没有多着急,不需要安慰,但盛席扉说的都是对的,便点了点头。

  两人拿纸笔,一项一项地做算数。

  其实秋辞心里门儿清,哪里还有多少资产,各处分别有多大花销,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假装忘了。盛席扉问他哪一项,他都不用查账单,直接就能报出数目。

  盛席扉对着那些数字发起愁来。

  完全不令他意外,秋辞的车并没有如计划的那样送去租车行。还好车贷确实再还两个月就能还完了,之后压力就能小很多。

  之后唯一的大头就是房贷。秋辞太自信了,五百万的贷款,他一个人还,竟然设的十年还清,每个月的月供要五万多!而他花钱也是大胆得很,这套公寓的房租加物业费一个月竟有两万出头。

  盛席扉直咂嘴,“你可真是太能花钱了秋辞,得亏你是进投行了,你要是没学金融可怎么办?”

  秋辞笑着说:“我可以学计算机啊,只要不创业,老老实实去大厂上班,不也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盛席扉觉得他态度不端正。

  “秋辞,你支出太高了,一边还着房贷,一边又交着这么高的房租,还有那辆法拉利——”

  “法拉利改天我就送租车行。”

  “改天?还改天?就今天吧!”盛席扉简直想用笔敲他的头,在他头顶上虚晃了一下,到底是没舍得,只是一个假动作让秋辞缩起脖子。

  盛席扉将笔收回来,秋辞的脖子也伸直了,两人都变得有些尴尬。

  盛席扉低头胡写了两行没必要的笔记,抬起头来,苦口婆心道:“我知道我说这个你可能不爱听,你肯定有你的生活方式,你又那么能干,一直高薪,不像我们得在金钱方面精打细算。但是你现在确实是处于特殊时期,秋辞,你得给自己留出一两个月找工作的时间,是不是?我知道你能力好,想找工作是小菜一碟,但也不能是个岗位就上,还是得挑一挑、等一等,找最合适的那个,你说对吗?这中间没收入的这段时间你就得做好规划,北京生活成本这么高,别让这种意外的小插曲打乱你人生的大节奏。”

  他说的时候,秋辞一副“好好好”“是是是”的表情,但他觉得秋辞根本没有听进去。

  盛席扉是真有点儿着急了,耐下性子问:“秋辞,能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

  秋辞不太想让他觉得自己不正常,或者觉得自己是个缺乏管控力的失败者,便说了实话:“我可能会换个城市居住。你说的对,北京生活成本太高,如果我去一个更宜居的城市,随便找个工作,总能养活自己。”如果实在养不活,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

  失业的这段时间他想通了很多事,他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重要,公司离了Micheal都照样运转,离了自己更不成问题。以前累死累活都不敢松懈的项目,少了他其实也是照样进行。他一开始害怕让爸爸妈妈知道自己失业了,不敢再像往常那样定期向他们汇报近况,而他们竟然也没有问自己。这时才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原来一直都是他主动向他们发消息。

  秋辞忽然觉得自己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人,他不需要为任何人负责,也不用为任何人而活。他去哪儿、去干什么,对任何人都没什么了不起。

  只暂时地,除了眼前这个。秋辞又对盛席扉产生不该有的歉意。

  盛席扉像被迎头抡了一棒,看着秋辞愣了好久才猛地低下头,对着那页内容简单的纸发起怔来。

  然后他就像完全没听见秋辞的话似的,继续问道:“你现在这个房子要提前几个月退租?新房那边其实硬装都已经干完了,就剩一些边边角角的零碎活,很快就能弄完住进去。”

  “我现在这套房子六月底到期,我没续租。”他只需要住到五月二十一号就可以了。之后是暂时住酒店还是直接去外省,还没想。

  盛席扉惶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在那张纸上写写画画。其实是非常简单的算数,“你以前说你那辆法拉利放租车行,每个月能有两万多收入,是吗?加上省下的车险,快三万。先靠股票和外汇里的钱把这两个月的车贷顶上,要是不够可以借我的,我手里还有不少闲钱。越快搬到新家越好,装修的事我帮你弄,这事儿我熟,也认识靠谱的施工队,实在不行我自己上也行,不就是钉几个钉子、刷刷墙的事儿吗?我多看几个教程就学会了。赶紧搬去新家,这边房租又能省两万,正好顶房贷那五万。你看!这不就得了嘛!”

  他越说越像看到希望,秋辞却觉得他实在没必要。能有多深的感情呢,不过是一时错位的激情而已,真有这么舍不得吗?

  “房贷是有了,可我吃什么呢?”他似笑非笑地问。

  “吃我的。”盛席扉脱口而出。

  秋辞说不出话来了,只反复在心里想三个字:“没必要。”两个本没关系的人,实在没必要。何况他们中间还隔了一个徐东霞。

  盛席扉却被点拨了,抓救命稻草似的向前抓了一下,像是想握住秋辞的手,但中途又蜷缩起来,“秋辞,要不先这样,正好我公司现在正要找投资,正需要你这个专业背景的人。我觉得与其我去外面找,不如就找你,我们知根知底,合作起来既高效又安全。当然,我知道你以前都是给大公司做上市的,帮我这种小公司做天使投资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但是你现在正好闲着,就当是你利用找工作的过渡期帮我个忙,我呢,也顺便帮你减轻一点儿经济压力,我们算是双赢互助,你觉得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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