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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讨的女孩黑发蓬松杂乱,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抬头仰望小石头,不远处的人行道那里,有一名同样蓬头垢面的中年妇女,背靠花坛奄奄一息,右腿水肿像象腿,脖子右侧的淋巴结鼓起一大块,导致她只能歪着头,饱受疾病的折磨。
小石头在外流浪的时间里,目睹过多少生离死别,像这种病入膏肓不得已通过乞讨筹药费的家庭,往往一段时间之后,便只剩下孩子一个在外流浪。那时候他就明白,这世上最可怕的病是贫穷,偏偏不巧,他和栀子花都是生活在底层的蝼蚁,也许一个感冒引起的肺炎都有可能让他们阴阳永隔。
幸好他们有惊无险活到现在,每每在街头巷尾遇到这种被疾病折磨的可怜人,栀子花都会难受无比,眼泪汪汪把当天卖瓶子的钱全部捐给人家。
不过穷人之间往往都会惺惺相惜,有时候乞讨者看见他们的穿着打扮,又是两个孩子,那几块几毛也不好意思收下。后来栀子花干脆就趁人不注意时把钱扔到茶缸里,小石头会多买一个花卷或者红糖馒头表扬妹妹。
孩子的世界是最单纯的,他们眼中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虽然金钱让社会产生阶级之分,但在生命大义面前,大富大贵之人不一定慷慨解囊,穷困潦倒之人也不一定一毛不拔,一切只看人心而已。
小石头低头,小女孩明亮的双眼和栀子花一样一尘不染,他的心脏被像是被小羽毛挠了挠:“你多大了?”
“五岁。”
连年龄都和栀子花差不多,他的手摸向口袋,盘算着可以尽多少绵薄之力。
出来的时候,他的身上总共只带了52块钱,买一瓶矿泉水、一张地图、加上坐轮渡,用掉14元。现在身上剩下的钱也不多,不知道要在沐李待多久,每一块钱都有巨大的作用,很有可能就会是一顿救命的晚餐。
虽然过惯苦日子了,风餐露宿也不在话下,但他必须要撑到见到栀子花,这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如果不考虑换乘,直接去爬白眉山的话,最少还能省下来十几块车钱。细细思量之后,小石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十元纸币,放进女孩的碗里。
“不好意思,我只能帮你这么多。”小石头无奈一笑,语气里的真诚却骗不了人。
小女孩睁大双眼,得到今天的第一笔“巨款”,不停対小石头鞠躬感谢,她捧着碗兴高采烈,迫不及待去找妈妈,活泼身影像只欢快的小鸟。
白眉山因山腰两道弯弯的山泉而得名,整座山也像是一个人脸,坐落在沐李的国道附近。小石头坐了二十分钟的公交车,下车时已经踩到沐李的地界上,抬头便是满目荒芜。
和种植着大量长青植被的成安山不同,白眉山的冬天是真正的荒烟蔓草。尽管现在已经开春,光秃秃的土地冒出稀疏草叶,也无法抵过半山萎黄。唯有两道泉水从山体两侧潺潺落下,流入山腰,远看好似耄耋老人枯黄的脸上长出两道白眉。
上山的小径就在马路対面,而距离沐李二化最近的是南面的入山口。小石头在公交站台,发现有直达“白眉山南”的公交车,还没来得及惊喜,便听说前方在修路,截断了这条唯一的线路。
他无奈叹气,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只剩下翻山越岭这一个选项。他在报亭买瓶最便宜的矿泉水,太阳已升至西面,他脱下外套将两个袖管系在腰间,顺着石阶开始爬山。
上山的路还算好走,虽然有点陡峭,但好歹有修好的石阶。越往高处,石阶慢慢消失不见,变成一条被人深一脚浅一脚踩出来的土路。他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只能观察渐渐变化的阳光来判断,一旦天黑,想要翻过这座山将会更加困难。
他小心翼翼扶着枯树枝攀爬,如此谨慎小心,也避免不了意外。好巧不巧,刚好踩中一截断在地上的树枝,小石头脚下一滑,扑在一片布满倒刺的悬钩子上面。他抬起双手,掌心被划出道道红痕,有的部位已经破皮。
前方闪烁点点碎光,是夕阳的余晖投射在涌动的山泉里。小石头心里一喜,终于来到左边的那道山泉。他走过去把手洗干净,抬头四处张望,到了五月,这里便会停僮葱翠,草木葳蕤,白天赏春踏青,夜晚欣赏小泉映月,也不失为一种浪漫。
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喊林壑予一起来。小石头托着腮,意识到只记挂着他,又赶紧在心里补充:啊,还有林阿姨,和她将来的男朋友。
另一边,林知芝也已经抵达沐李。她出了车站立即打辆出租车,直奔白眉山。路上接到盛国宁的电话:“知芝,你现在在家吗?”
“呃……不在,”林知芝心虚编个借口,“我、我去公司了,和甲方临时有会议。”
沐李这地方并不安全,以盛国宁和林壑予的性格,是绝対不会允许她过来的。一个小石头已经下落不明,万一林知芝再出什么事,这两个男人能急疯了。
正因为如此,她才更不能缩在家里。小石头是她弄丢的,现在还得麻烦他们分出警力去找人,如果自己能把他找回来,那么就不会影响办案进度了。
“哦,你去公司了啊,那没事了。”盛国宁明显松一口气,“安心工作,小石头的事别总放在心上,交给我们就好。”
“嗯,好。”林知芝挂了电话,扶额叹气,小石头啊,你赶快现身吧,别给大人们添乱了。
此时恰好赶上晚高峰,出城和进城的路都在拥堵,出租车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天色擦黑,才在白眉山南面停下。
林知芝眯起眼,夜幕降临,根本看不清山上的情况。现在她还不确定小石头有没有来,或是已经路过。対面的店铺只有零星几家,她拿着照片沿路询问,连停在路边的车都不放过。
前方是白眉山的入山口,斜坡上停着一辆大众车,林知芝走过去,先看了看前排,发现没人,刚转身,忽然听见后座玻璃传来沉闷的声响:“咚!”
林知芝回头,又敲了敲玻璃:“请问有人吗?”
一连数下都无人回应,她感到不解,刚刚的声音是哪儿来的?距离那么近,肯定是从车内传出。
林知芝弯腰,观察贴有防透光膜的车窗,忽然,一张脸贴上来,模模糊糊的轮廓,吓得她后退一步。等到她再仔细去看,那张脸又消失了,车里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瞬间,鸡皮疙瘩爬上胳膊,林知芝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安。身为林壑予的妹妹,常年在刑警哥哥身边耳濡目染,听了不知多少奇案,仅凭刚刚的动静,她敢肯定车里绝対有异常,便悄悄记下车牌,转身走出入山口。
其实她并未离开,而是藏在入山口刻有“白眉山”的大石碑后面。身后是一段土墙,枯萎的爬山虎只剩下光秃秃的细枝,层层叠叠缠绕在一起,如同一床草被盖在碑上,恰好给她提供一个良好的藏身之处。
林知芝扒着石碑的侧面,手机摄像头打开,调成摄像模式,手机紧紧贴着石壁缓慢移动,直到那辆大众车出现在屏幕里。
不到五分钟,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东张西望,确定四周无人,打开大众车的后备箱。接着又下来一个,抱着一个小女孩,她的双臂被极其不自然地扭在身后。林知芝放大画面,阴暗的光线対画质产生影响,女孩的脸也被噪点模糊成马赛克,不过仍能看见披散的头发以及嘴上贴着的黄色胶带。
这、这、这……绑架?!
这里虽然偏了点,但也不是穷乡僻壤,这样明目张胆把一个孩子塞进后备箱里,这些人到底是有多猖狂啊!
刚刚是她吧,故意发出声响想要吸引别人的注意。林知芝手心潮湿粘腻,手机险些拿不稳,她赶紧掐断录像,用颤抖的手指拨通110报警电话。
身后突如其来冒出一只冰冷的手,一把捂住她的嘴。林知芝一惊,手机差点从手里滑出去,刚打通的报警电话被瞬间掐掉。
“先别报警。”
第86章
林知芝肩背僵硬, 心脏剧烈跳动,快蹦出嗓子眼。现在有一个男人在她的身后,捂住她的嘴将她控制住, 两人距离极近,清浅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是怎么出现的?为什么一点脚步声都没听见?林知芝悄悄抬眼, 头顶上方就是矮墙, 连接着山路,这男人极有可能是从山上下来的,阻止自己报警,说不定是那两个人贩子的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