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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 她更加紧张,有种羊入虎穴的感觉。男人的手骨节分明, 指尖冰冷不带温度,不过只捂住嘴的部分,很小心地没有挡住她的呼吸。林知芝已经顾不上那个被塞在后备箱的女孩儿, 首先, 她得想办法自救才行。
再次感谢家里有一位刑警哥哥, 对防身术言传身教, 让林知芝的口袋里永远揣着一瓶自制防狼喷雾。她不动声色将手伸进外套的口袋里,摸到小巧的喷雾瓶,单手将盖子打开,捏在手中。
同时, 右脚轻轻抬起, 随时准备狠狠踩中男人的脚。只要喷伤他的眼睛,再来个旋风脚, 让他鸡飞蛋打,就能完美收场。
只可惜理想是丰满的, 现实是骨感的。当林知芝刚踩到他的脚,就被钳住手腕,左腿腿弯又被踢中,膝盖一软,向地面跪下去。
啊!林知芝轻呼,可惜这一声也没来得及发出,因为冰冷的手再度捂住她的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伤害你。”
嗯?林知芝感到意外,因为从这声道歉里,她听到了愧疚之意。男人扶着她的肩背靠石碑坐好,林知芝开始怀疑,这个男人或许并非是同伙,而是和她一样,想要救下那个女孩?
可是为什么不让她报警,有困难找警察,这道理连三岁孩子都懂。
“泥分开唔(你放开我)。”
见林知芝不再挣扎,音量也控制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大小,男人放下手,抬起她的胳膊检查手部关节有没有受伤。
尽管那双手还是冰冷如玉,动作却异常轻柔,生怕会弄疼柔弱的女子。男女授受不亲,可他没有半点轻薄狎昵之意,那双黑眸坦荡荡,在夜色的映衬下比天上的星子还明亮。
林知芝这才有空打量,眼前的男人很年轻,个子并不矮,只是身材单薄,很容易给人造成弱不禁风的错觉。不过回想起刚刚对付自己的身手,不费吹灰之力,出手快准狠,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是个练家子。
确定林知芝没有受伤,他不着痕迹松一口气。扫一眼坡上,大众车的后备箱已经关上,那两人站在车旁,居然还点起一支烟,悠闲地吞云吐雾。
男人的双眼干净、明亮,眼底却又积着一层寒霜,让林芝知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猝不及防伸手,想拉下口罩一探究竟,手腕又给攫住:“抱歉。”
“……”你怎么又预判了我的预判,是会读心术吗?
这下林知芝只能老实抱住膝,低声问:“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闻言,他居然笑了,眼尾微微弯起,眼眸里蒙上一层柔色:“我很高兴能见到现在的你。”
“你到底是谁?”
他没回答,注意力都在那辆大众车上。林知芝拽了拽他的袖口:“还是报警吧,我已经把车牌号记下来了,他们逃不掉的。”
“没那么简单。”男人淡淡道,“哪怕是精密的布控也没用,时间造成的意外是不可避免的。”
时间?意外?林知芝懵了懵,都是熟悉的词语,组在一起却变成难解的语句。
“什么?又不要我们带回去了?老家伙这不是耍人玩吗?!”
其中一人接了电话后破口大骂,同伙让他小声一点,他往地上啐一口唾沫,更加不耐烦:“谁能听见?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搞那么神秘干嘛!”
鬼影的确没有,却有两个旁观者。这时,远光灯从马路的前方照来,男人眼疾手快,拉住枯草团遮住两人的身影。灯光逐渐靠近,一辆小轿车在路边停下,按了下喇叭。
坡道上的两人打开后备箱,脱下外套裹住女孩,将她包得严严实实,单手拎起来,像是提着一件货物。女孩被转移到另一辆车里,小轿车起步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注意到石碑后面的两双眼睛。
一直冷静自若的男人“刷”一下站起来:“可以报警了,就说有两个涉嫌绑架案的嫌疑人在白眉山,别暴露我的信息。”
林知芝愣愣点头,只见他卷起袖口,大步流星走过去,二话不说开始动手,三两下就将人打趴。等到两人回神,已经和那个女孩一样,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捆住,嘴上贴着胶带,工具都是用的后备箱里现成的东西。
这套操作在线把林知芝看傻,靠,他居然这么能打?!一对二丝毫不费吹灰之力,之前对付自己压根就没动真格吧?除了她哥之外,这是她遇到的第二个武力值如此之高的人了。
报警电话接通,她连忙把白眉山的情况描述一遍,接警员让她注意自身安全,马上就派同事赶过去。
而那个男人搜出车钥匙,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大众车的两侧车灯亮起,引擎轰鸣,这时,从树丛里又蹿出一道身影,动作敏捷似猴,打开后座车位钻进去。
林知芝揉揉眼睛,她没看错吧?刚刚那是——小石头?!
———
蹿上车的的确是小石头。
他跌跌撞撞翻过白眉山,在林子里钻了半天,又摔又滚,弄得灰头土脸,又回到曾经那个小乞丐的模样。他本想顺着入山口的斜坡下山,走到半路,看见前方停着一辆大众车,还有两人站在路边抽烟闲聊。
这辆车……小石头眯起眼,看清车牌后,猛然睁大双眼!
他永远不会忘记,发生绑架案的那天,校车载着他们进入林家村,在林子里和同伙会合。当时就是这辆大众车停在那里,一个男人笑嘻嘻倚着车抽烟,带领一行人进入南成安山。
想到这里,小石头一个激灵,赶紧躲进旁边的矮灌木丛。他对劫匪的车牌印象太过深刻,此刻它出现在眼前,是不是证明跟着他们就能找到栀子花?
这时,另一辆小轿车停在入山口,那两人打开后备箱,不知在捣鼓什么,而后提起一包东西,走向小轿车。
一束黑发从包裹的衣服里露出来,随着那人的脚步飘飘荡荡,小石头捂住嘴,拼命控制住身体的颤抖。
他敢肯定,那个被当成东西扔进车里的包裹,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妹妹。
栀子花在他的眼前被转移离开,小石头只想立即跳进车里把她救出来。他真的这么做了——钻进大众车,把身手凌厉的男人当做盟友。可对方不这么想,他从后视镜里看清小孩儿的脸,蹙了蹙眉:“……是你?”
小石头怔了怔:“你认识我?”不等对方回答,便扒着驾驶位的座椅,语气焦急,“认识我的话就帮个忙,之前那辆车,我妹妹在上面,求求你跟上去!”
“我知道。你下去。”
“不行。”
“我必须去救她,求你带我一起,拜托了……”
小石头眼眶酸涩,他恨自己为什么只是个无能的儿童,行动处处受限,在危险面前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只能坐以待毙。
男人不为所动,从抽纸盒里抽出一张纸,拉下口罩擦拭鼻尖上冒出的细汗:“太危险。你可以相信林壑予。”
精致俊美的脸大刺刺暴露在眼前,小石头直勾勾望着他,黑眸里写满惊讶。
“……易时?”
易时的眉头轻轻蹙了下,接着被一把薅住胳膊:“你怎么能不带我去?是你说林壑予不能去救栀子花,他会死掉的!”
果真,易时冷淡的表情出现一道裂缝,眉头依旧轻轻蹙着,似乎陷入沉思。
他对小石头说过这些?什么时候?
车窗响起强烈的拍打声,易时戴好口罩降下车窗,林知芝第一眼便瞧见冒个脑袋的小孩儿,又惊又喜:“小石头?!真的是你!你跑哪儿去了,我找得急死了……”
易时按下开锁键,林知芝拉开后座车门,拽住小石头的胳膊:“快下车,跟我回去,我哥要是知道你乱跑的话就完蛋了!他会很生气很生气!”
谁知小石头紧紧抓着座椅,连搬出林壑予都震慑不了他。
“阿姨,我有很重要的事,暂时不能跟你回去。”
林知芝弄不懂他为何如此执着,有什么重要的大事需要一个孩子如此拼命?她把语气放软,循循善诱:“如果是和案子有关的话,那就交给警察叔叔,我哥、原哥、盛国宁,他们还不值得信任吗?你只是个孩子啊,孤身在外多危险,跟阿姨回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