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光
自己的生日,父母的生日,甚至徐彦洹的生日,他都试过了,都不对。那么也许是某个纪念日?
脑海中浮现四个新鲜的数字,俞心桥沉下一口气,拇指颤颤巍巍按下去。
……
解开了。
不是拿奖的那天,也不是毕业的那天。
是1123,结婚纪念日。
千难万难地拿回手机的掌控权,还没来得及翻看,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接通后,梁奕很是惊喜:“你找回密码了?恢复记忆了?”
俞心桥:“密码解开了。记忆没有。
“慢慢来,不要急。”梁奕说,“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这个月就在家好好休息,首都爱乐乐团那边已经帮你协商推迟了,新的演出的时间等你好了再定。”
“他们那边没有异议?”
“没有,毕竟是不可控因素造成的,大家都能理解。而且他们有plan B,没有你照样能按时演出。”
俞心桥放心了:“那就好。”
说起车祸的事,从梁奕那边得知,昨天他出车祸的路段位于城北,监控显示那会儿他正从某住宅小区开车出来,俞心桥愣住:“白桦林小区?我没听过这个地方。”
“那儿靠近纺织厂,你没有印象吗?”
“没有……完全没有。”
“说不定是去见朋友?回头你翻下聊天记录,或许能找到答案。”
梁奕希望俞心桥能尽快恢复记忆,便让俞心桥把在家中的发现分享一二,说不定他能为他解答,促进记忆的再现。
俞心桥想了想:“这边的钢琴,是我自己的吗?”
“当然,是你回国后买的,你和徐彦洹结婚之后,就把琴搬到了你们俩的新房。”
“那在这之前,我说和徐彦洹结婚之前,我住在哪里?”
“住在自己家,也就是你父母的房子里。”
看来和父母的关系确实有所缓和,至少不像当年那样糟糕。
还有些事情,俞心桥不知道当不当问:“那个,你知道我现在住的房子,是徐彦洹买的吗?”
梁奕大惊:“他不是刚毕业吗,哪来那么多钱?”
这也是俞心桥想知道的。徐彦洹就算再能赚钱,打再多份工,也跑不赢首都飞涨的房价。
他哪来的钱买房子?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买房子?不会和结婚一样,也是被我逼的吧?
那二十四岁的俞心桥未免太蛮横,逼人家跟自己结婚,住人家的房子,霸占主卧不说,还把钢琴塞到人家书房里。
……
都是猜测。一个失忆者和一个不知情者,讨论不出任何有用信息。
俞心桥换了个话题:“我有一个朋友,他把结婚纪念日设置为手机密码,这代表什么?”
电话那头安静数秒,梁奕操着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能代表什么?当然代表你还是好爱他啊!”
俞心桥:“……”
说的跟我以前好爱他似的。
趁十七八岁的记忆还很新鲜,俞心桥仔细回顾了下,确认自己从来没有说过爱他,连追他都有和母亲赌气的成分在。
在古往今来的音乐家眼中,爱情是一阵风,是一味药,是一段微波粼粼月光曲。而十八岁的俞心桥时间暂停,伤口未愈,耳畔只能听见月光碎裂的声音。
那就不能算爱了吧。
可见爱情的终点或许是婚姻,但婚姻不一定需要爱情。
午餐俞心桥打算出去吃,顺便作为一个从六年前“穿越”来的人,了解一下周边环境。
他从衣柜里随便挑了套衣服,淡色卫衣工装夹克配工装裤,对着镜子比划了下,好一个青春逼人的小帅哥。
正在换衣服的时候,房子的另一个主人回来了。
进门没在客餐厅看到人,徐彦洹换了鞋往主卧去,房门半掩着,伸手一推,入目便是俞心桥不着寸缕的背影。
凸出的肩胛骨轻轻扇动,视线稍稍往下,两团半隐在裤腰边缘的凹陷腰窝有所感应般地往里收缩,连带着其余线条也随之摆晃。
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俞心桥敏锐地转头,随后迅速地把卫衣套到身上。
领口有点卡脖子,低头一看,穿反了。
几分懊恼地把卫衣从身上扯下,俞心桥整张脸都烧起来,正欲说“别看了”,转身却发现徐彦洹已经不在房间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换好衣服,俞心桥出门前找了半天钥匙,才想起这里的门锁不需要钥匙,用指纹就能开启。
徐彦洹跟在他后面一起出门,进电梯。
轿箱里有正面装饰镜,俞心桥在里面看见已经齐徐彦洹耳朵高的自己。
好像流逝的六年有了可视的证明,至少他现在低头,撞的不是徐彦洹的胸口,而是脖颈。
到一楼,徐彦洹才问:“去哪里?”
俞心桥说:“吃饭。”
徐彦洹便在俞心桥下电梯前伸手挡在他前面,顺便按下负一层。
挨得有些近,动作间两人的手有一瞬相触,俞心桥不自在地转动手臂,让手背皮肤在衣服布料上蹭了蹭。
不敢再看那镜子,只听见徐彦洹说:“我送你去。”
等到车行驶在路上,俞心桥才想起,自己并没有说要去哪里吃饭。
车停在一幢写字楼附近。下车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到位于一楼的一间饭店,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刚才远远的,俞心桥就觉得这店的招牌眼熟,好像不需要徐彦洹指引,他就知道要去的是这间店。
店里人不多,老板娘亲自点单。
“今天是打包还是堂食?”
“堂食。”
“难得呀……还是两份虾仁馄饨?”
“嗯。”
老板娘意味深长地看了坐在徐彦洹对面的俞心桥一眼,笑眯眯地回到后厨去。
俞心桥合时宜地开口:“你经常来这里吃饭?”
徐彦洹“嗯”一声:“在律所楼下,方便。”
俞心桥点点头:“没想到,你会成为律师。”
他以为只有十八岁的俞心桥会发出这样的感慨,毕竟那时候的徐彦洹对身边的所有人事物都漠不关心,很难想象将来他会成为替人辩护的法律工作人员。
孰料听了俞心桥话,徐彦洹愣了一下。
“之前你也这样说。”他说,“在我们重逢的时候。”
很快,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桌。
食物的香气钻入鼻腔,俞心桥垂眼,手中的一柄瓷勺在汤里缓慢转圈:“那我和你在律所重逢的时候,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还记得梁奕说转述的那段“择偶标准”——至少得是徐律这样的吧。
果不其然,徐彦洹沉默须臾,像是不堪回忆被“调戏”的场面。
再开口时意外地淡定:“没有。”
徐彦洹说:“你只是来律所办理委托书,没有和我交流。”
俞心桥:“……是吗。”
总不能是梁奕记错了吧?
似是也找到合适的机会,徐彦洹顺势回答昨天的问题:“后来我们结婚,也不是你强迫。”
他看着俞心桥,隔着蒸腾的雾气和六年的距离。
“我是愿意的。”徐彦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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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轮现实线可能也许大概有三章
第8章 →只有十八岁。
我是愿意的。
因为这五个字,俞心桥这顿饭几乎没吃出味道,脑袋里除了迷茫别无他物。
吃完回去的路上,他才想起问:“那我去你们律所,为什么不找你当私人律师?”
他的事业重心刚转移到国内,在国外的那套做事方法不能照搬,需要适应本土做出一些改变,因此找一名国内律师作为代理,负责解答法律问题、评估后果和风险,便成了重中之重。
“我是刑事案件律师。”徐彦洹回答说,“而且我入行时间短,资历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