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电人生
等我们的车子停在了花菲菲小学门口,我才发现跟在后面的警察车已经达到了三辆之多,每一位交通警察的脸上都是一副白日见鬼的神情,其中一个走过来低头看了看驾驶室内,当即长叹一声,对同事说:“找精神病院,告诉他们,这个家伙又跑出来了。”可是他们的注意力马上就转向了小学中,张开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
花菲菲小学,早上我来这里的时候,一片升平景象,沸反盈天的声浪,总体上还是快乐的。然而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看到的却是一幕惊人的人间惨剧。
就竖立在小学进门右手边那一栋教学楼,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熊熊火焰包围着外墙,玻璃在热浪中融化变形,方圆数十米都已经成为禁区,根本无法靠近。而就在这栋教学楼的三楼大礼堂中,本来正进行着新学期开学典礼的仪式,所有小孩子和老师,都在里面。
我手脚冰凉站在那里,头脑中一片空白,不过十秒之后,我就转身揪住身边的一个人,向他要求:“衣服脱给我。”
那些闻讯聚集来的家长,都开始撕心裂肺的嚎啕,纷纷晕倒在地,借助人类的本能逃避无法接受的现实,唯一振作一点的,拿着手机拼命打119,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却哭到无法自制。可是我不要这样等待,我不能。我要去救历历。关历历,我血中的血,肉中的肉。他是我一生快乐的来源和终点,是我最辉煌的成就,是我百年后唯一的传承与寄托。这样袖手旁观便失去他,我会终生无法原谅自己
不管人家看着我的眼神多么迷惘,我强行把他穿的那件夹克剥了下来,往自己身上一批,蒙头就往火场里冲去,旁边人纷纷惊呼,仿佛有无数双手上来阻拦,都被我一一甩脱,靠近,烈焰如割而人生如戏,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自己变成武林外史中的大侠沈浪,登萍度水,水火不浸,将自己心爱的一切抢救出生天,或者变成一只火烈鸟,飞翔,飞翔,无惧1000度的高温,也不害怕无氧的空气。然而我都不是,我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凡人所能做的极限,无非是同生共死。情人如是,兄弟如是,父子如是。
距离大楼还有数米,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眉毛头发根根欲燃,身上批的那件夹克十分烫手,呼吸困难起来,而身后的狂呼乱叫渐渐恍惚如梦,周遭忽然间变得无比安静,火焰劈啪,竟然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意外温柔,我张开嘴巴来喘气,却被呛得肺都像要撕裂了,已经走近大门,我脚下一轻,颓然倒地,离地近的地方,空气仿佛还要清新些,贪婪的呼吸了几口,我把已经烧起来的外衣甩掉,匍匐爬近那道铁门,然后绝望的发现,他妈的,到底谁那么猪头啊,居然把门锁死了。
眼泪涌出,立刻被热浪蒸发。我软弱的摊在地上,抬头望那重重铁门后的楼梯,仿佛看到我可爱的儿子正在上面惊叫挣扎,却没有一点活命的希望。心如刀割,心如刀割啊。正在我决意在此地和历历一起等待阎王接见的时候,忽然有个人说:“啧啧,你可真奇怪,人家是没办法锁在里面烧,你倒好,爬都爬来被烧一烧,莫非你皮痒?皮痒可以去洗澡嘛。”
南美!
我精神一振,一骨碌爬起来,发现就在这瞬间,我周围出现了一个辟火的大圈子,一切热与光焰都给隔离在外围,我身前站着狄南美,正没好气的看着我。她还是早上那副小女孩的模样,不过头上顶了个好大的洗衣机,肩上扛着我家的电锯,身后还放着电视机阿三。还有,历历也在!他给夹在南美的腋下,正皱着眉头,凝视着离他不过三几厘米的地面,嘀咕着说:“南美阿姨,你有没有每天都洗澡啊。”
“当啷”。此言一出,南美立刻手臂一松,把历历丢到地上,我欢呼一声上前把他抱住,唧唧歪歪的四处摸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没事哦,没事就好,哎呀,吓死爸爸了。”我这样的铁汉柔情被南美无情的一脚撩开:“你省省吧,回头蓝蓝知道你选的小学有这种开学节目,够你喝一壶的,我跟你说,你们家的笨蛋电器全部还在楼上,我要去弄他们下来,你待在这个辟火圈里不要动。”
我家的电器?他们跑上去做什么?
南美没空理我,当当当跑了,这时候阿三好像也从晕迷中醒来,叹了一口气嘟囔:“愚蠢的人类,愚蠢的人类。”
原来小小早上回家以后,跟大家讲起在小学的见闻,尤其提到了那个非常嚣张的英俊阿叔,顺便感叹了一下为什么我就长得就那么像土豆,在这个方面让它们电器都不太有面子。阿BEN这台超级八卦电脑听了,根据小小的描述做出一张身份定位线索图,兴致勃勃要去查一下那位帅哥的资料,结果大震惊!当它费尽工夫,跑进了对方防守比美国太空总署都更严密的电脑系统时,赫然看到桌面的今日事务中有一项:“火烧花菲菲小学礼堂。”
这一惊吓非同小可,眼看通知我第一没有用,第二来不及(我心想这句话可说得真干脆),大大带着全屋子的电器,一股脑冲上了街,使出各种常规非常规手段,硬是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自行来到了花菲菲小学。
那时候开学典礼才刚刚开始不久,主持人马大有正在声情并茂的朗诵一首他自己写的诗做为开场白,其诗曰:
祖国花朵真漂亮,
迎着太阳齐开放,
学了知识做游戏,
大家一起吃米饭。”
小小听完以后,向阿三郑重道歉说、:“我错了,我不该让历历来上学的。”
家电们进入会场前,曾商量道:“我们怎么去告诉大家,这里要起火呢?”大大略一沉思,当即转头找到学校的广播室,一看里面有个老师正在忙着调音响,二话不说,上前一棒打翻,丢到一边去,抢过话筒大喊:“全体注意,全体注意,现在发布火灾警告,现在发布火灾警告,请参加开学典礼的全体老师和同学赶快撤离,赶快撤离。”喊了两嗓子,它回身问其他电器:“有效果没?”
负责望风的那一堆小东西朝走廊下看了半天,报告道:“老大,没见人出来。”
重复一遍,照旧。操场上始终空空荡荡的,正纳闷,如同一个青天霹雳,忽然从联系耳机里传来留守会议现场阿BEN惊慌的声音:“老大,不好了,火已经烧起来了,你们赶紧撤吧。”
我听得入神,随口问了一句:“你们怎么没撤?”
被阿三白了一眼:“阿BEN和历历都在楼上啊,先撤什么撤,当我们是人类吗?”
最后那句话呛了我满怀,心里真委屈,幸好大大也醒过来了,先皱眉审视了一下自己,自言自语的说:“糟糕,内置电池快用完了。”然后转头来挺我一把:“老关,我们是说某些人类,你不包括在内。”
看它们的样子,好象对我隐瞒了什么事。欲待追问,南美噔噔噔的声音又传来了,这次她是从楼梯上窜下来的,到铁门面前一脚踢出,整个门颓然倒下,她跳出来,放下阿BEN,冰箱,微波炉和一大堆小东西,包括我的剃须刀,电动牙刷和熨斗,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外壳已经烧得接近融化,互相粘连在一起。我心疼的过去一摸,手上立刻起个大泡,冰箱赶紧开了门,说:“来冻冻吧,你小心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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