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
“德密提欧先生,夫人,”他微笑着点头示意,“我看到今天来了一位以前没见过的小先生,不知道那否为我介绍一下?”
德密提欧先生牵过男孩,说,“这是我的长子,名叫艾俄洛斯,今年九岁。他住在希腊本家那里,平时都不在弗州。他是昨天晚上才回到家中的,本来想他旅途劳顿还要倒时差,就没叫他起来参加礼拜。没想到这孩子自己跑来了,打扰神父的布道,真是太失礼了,还请原谅。”
男孩也跟着父亲的话头客客气气地低头道歉,“对不起,神父,我今后一定不会再这么做了。”
“你进来的时候很安静,并没有打扰到谁,我的孩子。很高兴今天能认识你,艾俄洛斯。你愿意收下一份见面礼么?”
艾俄洛斯侧头看了父亲一眼,见父亲点了点头便认真地答道,“非常感谢,你实在是太慷慨了,神父。”
拉斐尔从怀里掏出一根祈祷绳,一圈黑色的丝线打了一百个精巧的结,之间还点缀着十颗银珠和一个小小的银十字架,俱是精雕细琢,美丽非常。拉斐尔柔声问道,“我给你带上好么?”
艾俄洛斯沉思了许久这才轻轻点了点头。他微微蹙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情愿的样子。拉斐尔虽然觉得奇怪,但是这一刻他却也顾不得了。他拉过男孩的左手,缓缓将祈祷绳一圈一圈绕在孩子手腕上,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念着祷告词,“基督的天使,保卫人身体与灵魂的神圣守护者,请听:原谅他所犯下的罪,使邪恶的引诱远离他,为他向主父祈祷,使他担得起主的恩赐……”
在旁人看来这只是一个神父的善意祝福,尽管其实拉斐尔所做的一切远不止祝福——他正将神赐的力量一点一点地注于男孩身上,试图驱散环绕他周围的邪恶。并不是他有心欺瞒,只是时至今日连教廷自身对驱魔一说都颇有些不以为然,莫说普通教徒。若是直言孩子身周残留着恶魔的气息需要驱逐,只怕不但解决不了问题,甚至将来在教区里都举步维艰。这孩子身周的黑暗只是残留气息,净化不需要太多力量,应该是这给孩子戴上祈祷绳这片刻间就能解决的事情。
九岁的艾俄洛斯突然瞪大了一双碧绿的眼睛,喊道,“神父!”
他那个词都还没有说完,拉斐尔就感到一股巨力猛地撞上了他的胸口。他身子一轻,眼前发黑,下一刻便倒在了地上。躺倒在地后他才感到一阵剧痛仿佛潮水一般卷住了他整个人。教堂里还未散去的人们都惊讶地赶到他身边,而面前的小男孩则是满目骇然。拉斐尔眼前一片模糊,疼痛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但剩下的最后一丝清晰的思绪逼着他扶着教堂的椅子缓缓站了起来。他对围上来的众人微笑,说,“我没事,只是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大约是他笑得比哭还难看,又或者是声音颤抖的厉害,周围有人不放心地说,“你看上去糟糕透了,神父,我打911叫救护车吧!”
拉斐尔摇头,故作轻松地说道,“快别这样,急救的费用我一个小小的神父可负担不起。真得没有什么大碍,让我休息片刻就好了。大家还是忙自己的事情去吧。”说着他坐了下来。
有人给他递了一瓶水,还有人递上一次性湿巾,他都微笑着一一收下,只有德密提欧一家一动不动。当众人都散去后那个闯下大祸的小男孩终于小心翼翼地靠近拉斐尔身边,满脸的愧疚但也还带有一分疑惑和警觉。
“真得对不起,神父,我绝不是有心伤害你。我,我已经尽量及时撤力了;你伤得严重么?需要送你去医院么?”
已经基本清醒过来的拉斐尔柔声对艾俄洛斯说道,“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我已经感觉好多了。其实是我的不对,我不应该一言不发就对你使用力量。请原谅我,孩子。”
“你的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对我出手?”不过九岁的男孩用一种非常严肃的眼神望着他。
“我是一个驱魔人,”拉斐尔坦然道,“你是不是最近接触过邪恶之物?我能看见你身周有恶魔的残留气息环绕。”
艾俄洛斯愕然。好半天他才小声说道,“是的,我在一个中世纪古墓里待了好几天,这个任务……但是所有恶灵都应该消灭了啊!我没有感到还有什么东西跟在我身边。如果真有什么我,我不应该回家的!”
他回头望了家人一眼,小脸终于垮了,仿佛就要哭出来了一般。一开始拉斐尔还在震惊孩子口中的“任务”和呆在古墓里与恶灵战斗的事迹,但无论什么样的力量,什么样的故事,他面前到底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他毫不犹豫地握住了艾俄洛斯的手,说,“你放心,并没有恶灵魔鬼跟在你身后,也不会危害到你的家人。只是一些残留的黑暗,要净化也不是难事。就是因为觉得事情很简单我才会没有说明便直接出手为你驱魔。”
“但我却害了你,”艾俄洛斯满目懊恼。
“你只是被吓到了,这也是自然的条件反射。其实驱魔仪式中很多人都会对我的力量多多少少有些反应,只不过其他人没有你这种力量而已,反弹回来能真正伤到我,”顿了片刻,拉斐尔终究没忍住,问道,“可以告诉我么,艾俄洛斯?你的力量又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这太复杂了我不能对你说。”
于是拉斐尔试图循循善诱,“我只是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将来如果遇上了类似的力量也不至于束手无策。毕竟我也是常与超自然力量打交道的人,将来或许也会再次遇到类似于你的人。力量都是危险的,哪怕是握在并没有伤人之心的你手中也可能会伤到别人,不是么?你可以帮助我更好地保护自己,或者更好地保护别人。”
“如果以后能更好地认识你,或许也可以告诉你那些关于我的事情,但现在不行,”九岁的男孩斩钉截铁地说道。但一句话说完艾俄洛斯又陷入沉默,他拧紧了眉头低着头死死瞪着地板。良久,他突然猫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祈祷绳。
“谢谢你的礼物,神父,”男孩说,缓缓将丝绳绕在左腕上。
拉斐尔看见男孩的身后扬起一双金色的翅膀,翅尖几乎伸到了屋顶,光芒四射仿佛天穹之巅的太阳;然而他还能看见长索一圈一圈缠绕着翅膀,挂在绳索底端的十字架垂在双翼之间。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微笑着说,“你真是个好孩子,艾俄洛斯。”
但其实他在内心深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哪有不伤人的武器呢,孩子?愿主与你同在。
第一次会面之后艾俄洛斯那孩子仍然是每两三个月才出现一次,看上去仿佛是有几分羞涩地地跟在父母家人身边。拉斐尔一直留意着德密提欧一家,哪怕他们坐在教堂最后一排拉斐尔也从未错过。他并没有主动去和那孩子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在布道的高台上看着。而自从初识以来艾俄洛斯再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特殊,像所有那个年龄的孩子一样,会同他打招呼,给他带地中海土产小东西做礼物,会在布道会上堂而皇之地看着窗子走神发呆,有这么几次还参加了教堂的社区活动——玩棒球的时候倒是兴奋得什么似的。第一次见面时的暗影与金光消声灭迹,仿佛那都只是一个梦,又或者是一去不复返的意外。不知不觉间拉斐尔就这样观望了三年,看着艾俄洛斯一点一点从寡言严肃的孩子长成看上去远比同龄人成熟而且仍然寡言的小少年,尽管他一直没有机会和艾俄洛斯或者他的家人多说上几句话。那家人仍然是完全符合现代社会标准的若即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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