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照彩云
半年后陆一鸣回到C城时,汪白妙杀人案早已盖棺定论。何翠作证,何根宏试图□□汪白妙在先,且水果刀也是何根宏拿刀汪白妙房间的。法院最后判汪白妙防卫过当,判刑四年。由于她未满十六岁,被送到C城的青山少管所教育改造。
北旺片区置换房已经分配完毕,人们陆陆续续开始搬离。不过是隔了半年,当陆一鸣再次来到北旺时,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人去楼空,物是人非。在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他逃离这里,又在最冷的时候回到这里。
那天下着靡靡小雨,他没有打伞,头发上凝了一层细细的水珠。汪白妙家所在的居民楼空荡荡的,家家户户都大敞着门,楼道里满是各种丢弃的废物垃圾。陆一鸣一级一级台阶慢慢爬到六楼,终于站在了汪白妙家门口。汪家的门微微掩着,露出巴掌大的一条缝。或许是因为阴天下雨的缘故,屋里黑漆漆的,透着一股阴寒之气。陆一鸣推门进去,发现大部分旧家具都还在。想起上次匆匆忙忙的进来,又匆匆忙忙的逃走,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白妙出生长大的地方。他满怀着感情,几乎转遍了每一个房间,小小的客厅,小小的厨房,小小的厕所,所有的一切比起他舒适的家来都是陈旧和简陋。最后他进入了汪白妙的房间。地上的血渍已经清理干净,屋子里很整洁,几乎看不出来死过人的样子。陆一鸣看着地板,回想当时何根宏倒地的样子。自己把刀子插进他肚子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用很大的力,人的腹部柔软的像块豆腐,就那么一下子,刀子就全部插了进去。
他走进屋子,书桌上已经全部清空,所有汪白妙的物品都被全部带走。他拉开抽屉一个一个的仔细的看,希望能找到汪白妙遗留的物品,哪怕是一个写了字的小纸条也行。然而他失望了。汪云搬家的时候,几乎带走了汪白妙所有的东西。正当他十分失望的时候,他看到了墙上的一张汪白妙‘三好学生’的奖状。从墙上的痕迹来看,应当不止一张奖状,别的都被揭下来带走了,唯有这一张贴的十分紧,紧到揭不下来。陆一鸣在汪家到处翻找也没有找到一件趁手的工具,于是他出门去,挨家挨户的找,后来在楼下找到了一把缺了口的旧菜刀。他拿着旧菜刀,贴着墙皮一点点把那奖状揭下来。退色的陈旧奖状背后黏了一层石灰墙皮,他用手抚平每一个褶皱和痕迹,小心翼翼的把奖状卷了起来,放进随身背着的书包里。
陆一鸣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晚上了。姐姐陆丽娜挺着个大肚子站在门口翘首以盼,见他回来才放下悬着的心。金丙相已经和陆丽娜领了证,因为陆一鸣的事情,加上意外怀孕,两个人也没办酒席。陆一鸣疲惫的很,见到姐姐一脸担忧,便打起精神问:“姐夫呢?”
“他今天晚上要录节目,晚点回来!你回来的正好,我们吃晚饭吧!”
陆一鸣洗了手坐在饭桌上,张妈虽然不知道他发生过什么事情,但看他大病一场,连性情都有些变化,心中怜惜他,变着法做的都是他曾经爱吃的菜。陆一鸣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想到汪白妙在少管所估计吃不到这些,于是胃口顿无,一口也吃不下了。他放下筷子,问姐姐:“姐,你打听到了吗?白妙在那个少管所?”
陆丽娜就怕他问这个,金丙相在的时候不用她来应付,今天晚上他不在家,真是让人头痛。见陆丽娜不说话,陆一鸣又说:“姐,你再不告诉我,我明天就去公安局自首去!”
陆丽娜听他说要去自首,吓得筷子上正夹着的一个丸子都掉到了桌子上。陆一鸣头也不抬,扒了一口白饭慢慢嚼。陆丽娜看他这个样子,又怜惜又生气。她把筷子搁在桌子上,摸了摸肚子,说:“一鸣,你别再说这些话来气姐姐!你姐夫不让我跟你说,我觉得瞒着你也没什么意思!汪白妙就被关在青山少管所,我去看过她,但她拒绝探视,我听少管所的人说,她什么人也不肯见,就连她爸爸她也不见。我觉得她可能也不会见你的!”
“她会见的!”陆一鸣一脸愠怒,放下碗筷,转身回屋。
☆、青山少管所
金丙相录节目录到午夜才回家。陆丽娜已经睡下了,他轻手轻脚的打开陆一鸣的房门,窗帘拉的严丝合缝,屋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金丙相略站了站等眼睛适应黑暗后,看见金丙相被子裹的严严实实,呼吸匀称,睡得很香。他放心的关上门,转身正好碰到起夜的张妈。张妈见他回来,便问:“小金,这么晚才回来?吃饭了吗?”
金丙相点点头,压低声音问:“张妈,一鸣今天怎样?”
张妈摇摇头,一脸担忧的说:“少爷今天出了一趟门,回来脸色就不大好!晚上都没怎么吃饭!小金,少爷他到底怎么了?”陆一鸣的事情目前只有陆丽娜和金丙相知道,张妈虽然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但具体的情节却不太清楚。
金丙相安慰道:“他没事的,过一阵子就会好的!放心!我去洗个澡就睡了。明天白天我休息,早饭晚点吃吧!”
张妈知道他有事不肯说,也不好一直追问,只好点点头去上厕所。金丙相洗了澡出来,尽力轻手轻脚,但还是把陆丽娜吵醒了。她看了一眼床头的手表,说:“才回来啊,今天好晚!”
金丙相掀开被子钻进温暖的被窝,从身后搂住陆丽娜。他的手轻轻抚摸她凸起的肚子,一下又一下。心里的满足无以伦比,他感叹一声把头靠在陆丽娜的脖子上,用力吸吮她的耳垂。陆丽娜没有心情,她打掉金丙相不老实的手,厌厌的说:“阿相,我好担心一鸣!”金丙相停下手里的动作,把陆丽娜搂紧。“别担心,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会好的!”
金丙相和陆丽娜起床都早上九点了。两人一起床,陆丽娜先去陆一鸣房间看了看,见他被褥整齐,便问张妈:“一鸣呢?”
张妈正在往餐桌上端稀饭,“他背着书包一早就出去了!”
“说去哪里了吗?”
“他说要去学校看看。”
“去学校,现在都放寒假,去学校干嘛?”
“放假了吗?”张妈一拍脑袋,“哎呀,现在都一月底了,可不是放假了!”
陆丽娜又开始担心,她朝还在卧室里磨磨蹭蹭的金丙相喊:“阿相,一鸣去学校了,可是现在学校都放假了!他去学校干嘛呀?”
金丙相走出来安抚妻子。“先别担心,最难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他不会有事的!先等等看!”
陆一鸣确实没去学校。他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青山少管所。青山少管所已经属于郊区,他从来没来过这一片。说是少管所,不过也就是被高高的围墙圈起来的几栋楼和一块大操场。少管所的旁边有一个玻璃制品厂,两根高高的烟囱耸立,正好立在少管所的围墙边。陆一鸣赶到少管所的时候已经快上午十点。他觉得饥肠辘辘,这才想起来还没吃早饭。玻璃制品厂的门口有几个移动的早点摊,此刻已过饭店,早餐摊子正在收拾东西要打烊。老板见他过来,热情的招呼他,“小兄弟,快来快来!还剩最后一点了,再晚点就卖没了!”他要了一碗豆花,劣质的一次性饭盒颜色发黄,而一次性的筷子则散发着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陆一鸣有点吃不下,他想自己最好还是吃点东西,免得一会跟白妙见面时精神不好。豆花其实已经凉了,老板又重新给他加热。陆一鸣站在路边,看锅里发出股股热气。老板忙着收摊子,忘了时间,豆花盛出来的时候已经很烫。陆一鸣吃的很快,一会嘴巴上颚就破了皮。吃完豆花,他掏出手绢仔细擦了擦嘴,朝少管所接待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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