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曲
“我终于可以独立看诊了!”莫欣然兴奋地对林寻说,没有介意他的冷淡,“他是一个刚升上初中没多久的孩子,但是学习压力太大,以至一度寻死。”
他没有注意到这时林寻的眼光一闪,继续不停地诉说自己有多么的高兴。
终于,由于天色已晚,莫欣然住了口,帮助林寻掖好被,离开了房间。
当关门声响起时,本已闭上双眼的林寻一下子睁开了眼,起身,披上外衣,站到了窗前,注视着楼下莫欣然的身影。
许久,当那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林寻开口说了这一个月来的第一句话:“你很高兴吗?为什么有人生病,你却笑得出来?”
残酷的话语不仅仅是对着莫欣然,也是说给自己听,因为当自己接到第一个案子时,也是和他一样的高兴,那时的自己是什么表情来着?捧着头,林寻痛苦地回想,却煞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已经在一点点的消失,找寻不到了。
粗重地喘着气,林寻趴扶在窗沿,望着无边的夜,在心中用力地叫喊:“小滔!你现在幸福吗?”
他不停地回想自己和林文滔相处的点点滴滴,因为他怕遗忘,他可以舍弃往日所有的荣耀,却不愿忘记那间白色的房子和他们之间美丽的梦。
(三)
莫欣然很苦恼,他发现书本上的知识说得容易但是实际做起来却很难。他所接手的那个孩子显然极度不合作,每每在他询问的同时给他找很多的麻烦,无奈之下,他又一次无意识的来到了林寻的病房。
“我这是怎么了?”明明林寻也是一个病人呀,为什么他还要来到这里,以林寻现在的样子,是不能给他任何帮助的。
推门而入,依旧是那混合着冰冷与温暖的奇妙组合。
来到林寻的床前,看着他午睡是的容颜,有些许的憔悴,却依惜可以找寻往日的风采。
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莫欣然对自己说。
“那个孩子很不合作,我真拿他没办法,我是真的很想帮他呀!”轻声诉说着自己的苦恼,没有奢望什么回答,却意外地听到林寻的声音。
“因为你把他当成了一个病人!”依旧闭着双眼,却自口中吐出了他第一句和莫欣然说的话。
“为什么?”莫欣然很高兴,他抓紧机会接着问,其实他本可以在第一时间去找方然,因为方然毕竟是他的指导老师,可他就是不由自主地找到了林寻。
“……”林寻没有再说话,像是睡着了,或是本就已经睡着了。
“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莫欣然问着熟睡的林寻,更问着自己。自己明明已经对他失望了,却没想到今天他却又开口引起自己的注意,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摇了摇头,想不出什么答案,莫欣然悄声离开了房间。
“因为我想帮那个孩子呀!”林寻轻轻地对着紧闭的门说。
回到科室,莫欣然第一次向方然开口询问了关于林寻的故事,以前他不是没有好奇过,但是每个人都有保留自己隐私的权利,无关的人员是不应该肆意而探询的,但是从对林寻的崇拜到失望,又从失望升起了好奇,这一段过程让莫欣然难以抑制住心中的疑问,他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一个让那么优秀的人变得如此的真相。
“你想知道?”医院按理来说是不可以吸烟的,但是科长硬是在一个露台上搭建了一个区,专供那些烟瘾犯了的人来抽上两口。方然听到莫欣然的请求后,就带他来到了这里,靠在护栏上,点起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为自己找回了一丝精气。
“是的。”莫欣然重重地点了下头。
“好,我可以告诉你他的故事,但你要记住,那毕竟只是个故事,一个故事……”方然让自己的全部记忆回到了那一天,从自己向林寻求救的那一天开始,将自己所看见的所知道的娓娓到来……
(请参见《白色的房子,破碎的花瓣》)
(四)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吗?”听了林寻的故事,久久,莫欣然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直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出口,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已哽咽了。
“是的,一切以林文滔的自杀而告终。”同样是声音嘶哑的方然这才察觉到手中的香烟早就燃尽,烟灰掉落在指间,竟未感觉到一丝的痛意。
“他为什么会选择死亡呢?”莫欣然对林文滔的行为感到不解,一个得到所爱的人并且圆了梦的人为什么最终还是走上了绝路。
“因为他有病,他有很重很重的病!”方然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一如他狠心地将林文滔自林寻身边带走的那天一样。
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到,莫欣然倒退了三步,沉下心思,缓缓地盯着方然的脸,突然顿有所悟,慢慢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悲哀的神情,而眼中更是写满了无奈,他没有再追问些什么,即使他的心中还是满是疑惑,但是从方然的口中他已经知道的很多了,剩下的疑问也是方然所不能解答的,因为在整个故事中,他只不过是一个站在棋盘最边缘的人,他被一个名为嫉妒的洪沟所拦,以至于他看不到棋盘的正中心。
迈着沉重的步伐,莫欣然走到了309病房的门口,停了脚步,虽然一切的一切对他来说依旧还存有很多的疑点,但是他却犹豫了,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推开这扇唯一可以给自己以解答的大门。
天渐渐沉了下来,火红的夕阳将自己炙热的光芒从窗口射了进来,莫欣然的整个人不久就笼罩在这一天中最美的余辉之中。
突然,莫欣然动了,他收回已经伸出半步的脚,转过身,向自己负责的那个孩子的病房走去。
他的身影在这光中被拉的很长,很长,直到转过了一个弯,消失不见了……
也许是一天,也许是十天,总之是过了很长时间,莫欣然以要看护他的第一个病人为由,向方然提出了申请,请将他暂时调离309病房,直到那个孩子健健康康地从医院离开,莫欣然才重又踏进了309。
和以前一样,他轻轻地推开了门,那一刹那,满室的阳光给他的感觉依旧是那么的耀眼,他不禁用手遮住了眼,渐渐适应了之后,才放下了举起的手,眨了眨眼,准确地找到了林寻的身影。
窗边,似乎是林寻最喜欢的地方,他一只手撑着窗台,一只手在合着的窗上描绘着什么,一圈一圈的,直到那明净的窗上印下了一个字‘滔’。
莫欣然有种心底的钟声被敲响了的感觉,他默默地走到林寻的身边,一手合上那停留在‘滔’字的最后一笔的手上,轻声道:“林文滔是不是很喜欢站在这扇窗口?”
林寻回过身,看向了莫欣然,幽黑的瞳中除了那零星的一点亮光,就只有一片黑,似山水画中的墨黑色。他专注地看着莫欣然,直到那眸中的亮点褪去,就像是穿越了几亿光年却找不到寻找永恒的失望,就连那漂亮的墨黑色也褪了去,成了一片暗灰色。
“你为什么总喜欢站在这里?”莫欣然不死心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