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曲1999
胡达也去浴池,但不是厂区里的年轻人坐金龙小巴去的那种浴池。除了那些地方,这世上还有一种专门的浴池,统称男澡堂,只提供服务给男人。进去洗澡还是其次,主要是为了满足一些人见不得光的特殊要求。
胡达就是他们的客户人群之一。他喜欢男人。
只不过这样的特殊浴池数量不多,也都开在特定的地方,厂区偏远,去一次很不容易,胡达这几年过得十分禁欲,已经好久没有去过了。
对面的吴久生见他半天也不再说话,知道自己又把天聊死了。他晃了晃手上喝空的汽水瓶,打了个雪碧味儿的嗝。
青年皮肤很白,胡达看见他脖子上那一节喉结上下翻滚的波动,转过脸去低头盘肉,不动声色地咽下去一口唾沫。眼瞅着已经快要接近一点了,他的肉串也穿得差不多了,胡达在抹布帕子上擦了擦手,拍着裤子站起来,问吴久生说:“你饿不饿,吃不吃饭?”
“不吃。”吴久生干脆回答,然后肚子“咕噜噜”自个儿叫了一声。
胡达愣住了。
“真的不吃?”他又问了一遍,“店里还有些炒面炒粉的材料,我打两个鸡蛋,你和我一块把昨儿剩下的配菜吃完呗,这顿不收你钱。”
没想到吴久生还是摇摇头。
“不吃。”他坚定地说,回头嫌弃地看了烧烤店的后厨房一眼。
他倒不是嫌弃胡达的厨房不干净,要真想讲干净,整个生活街都找不出一处可以放心坐下来吃饭的地儿,至少他知道胡达做饭不用地沟油,已经算蛮良心的了。他嫌弃的是胡达洗菜的习惯。菜买回来都是放在大水池里洗,洗干净了切吧好,再收进大盆里堆着。可是天气热,菜叶子容易蔫儿,所以胡达一般都在大盆里加上满满一盆水把菜都泡起来,那些盛水的盆子碍事,平时就都堆在厕所门口。虽说并不是真的在厕所那种地方接触过的,可每回只要吴久生经过那儿,或者自己进厕所里去小便,就总有种想吐的冲动。所以他坚决不吃胡达店里做出来的饭菜,租了他的屋子睡了这么些时候了,一次也没吃过。
胡达顺着他的目光往墙角那儿一看,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满脸嫌弃的将装肉串的大铁盘推进冰柜的下层码好,骂骂咧咧的走进厨房,从灶台下面抽出一个单独的塑料小筐,又从塑料袋里扯出来一小把新鲜蔬菜,放在水池里冲洗了起来。
“哈宝,就知道穷讲究。”
他一边洗菜一边骂人,但还是从冰箱里拿出剩下的晾好的米粉和豆芽,回头冲吴久生喊了一声,“妈的老子给你现洗新鲜的,你吃不吃!”
吴久生还不放心,自己探了个脑袋到厨房里左右瞧了瞧,这才舒展开眉头来,忙不迭跳过来给胡达揉肩搓背的,冲他说:“吃吃吃!现收拾现炒的我吃!说好了,不收我钱的啊!”
胡达只想回头照他的脑门上就是一下,可吴久生已经跑远了。
他跑出后厨就一步并三步地蹿上了楼梯。他还记得自己答应过胡达要帮他修好空调,左右这个周末是玩不成了,不如干脆现在来做这件事。
他打开胡达的房门,从窗户外的阳台边上倾身摸到了墙上的空调机。空调机是固定在二楼久久烧烤的招牌后面的,吴久生动作利索的拨开管子,三两下把机器的连接线给拔了。
阳台上很晒,屋里更是闷热,回屋以后的吴久生出汗出得不受控制,汗滴全挂在眼睫上,眨个眼就掉进眼里,咸咸涩涩的不舒服,他要给胡达的空调换新的热熔电阻,老是眨眼阻挡视线,便干脆把上身的衣服一把撩了,在头上抹了一把汗以后丢开,打着赤膊干起活来。
胡达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炒粉带着筷子上楼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青年光裸的汗津津的脊背。
那台老式空调已经被拆开得只剩下一个壳子和一堆零部件。胡达看一眼就觉得头晕。
“你修可以,拆开来要是装不回去你可得赔我钱!”他冲青年的背影喊了一声。
吴久生抬手抹了一把汗。
“得了吧,就你这个古董玩意,要是没有我,就只能当废铁卖了。今天我也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化腐朽为神奇。”
青年说话的时候依然在专注地组装,眼睛并没有看着刚才威胁他要赔钱的人,语气里却有尾巴快要翘上天的得意劲。胡达知道他的视线不可能转过来,因此才托着盘子,无声地站在青年身边笑了笑。
青年的手很灵巧,他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那双手在流水线上加工产品时的灵活和麻利。吴久生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如果他不是这样爱玩,肯再吃苦一些,多为未来打算一些,胡达几乎可以肯定,他一定会在几年之内得到更好的机会,攒下一笔钱,把人生的轨迹都从此安顿下来。可惜他偏不那么做。胡达其实也不清楚青年像这样纵情贪玩的生活是为了什么,就算他年纪还小,不急着考虑今后的人生大事,家里的父母一般也不会由着外出打工的儿子如此随意,工资有多少花多少,总也要想方设法说服孩子,多少攒一点下来的。
他从没问过吴久生的家里情况,吴久生也不说,现在想来,可能确实是太过大意了。
胡达想着,将吴久生的那盘炒粉端到床头柜上放着,自己端了自己那盘坐在床边,一边看吴久生干活一边吃了起来。吴久生又继续干了没一会,电路板就已经基本装好了,他实在有点饿,就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工具,也端起盘子吃起了炒粉。
一顿饭两个人吃得都很安静,也很快,中间基本没有停下来再讲过什么话。
吴久生吃完,刚放下盘子,就又捡起了地上的零部件,将它们一样样按原样塞回机器内部。胡达端着空盘子下楼洗刷,全收拾干净以后再回到二楼,青年已经基本将那台空调恢复了原样。
他们合力将挂机安装回了墙壁的凹槽里,接上电源,打开开关,头几分钟嗡嗡作响的蜂鸣过后,空调机运转起来,一丝久违的凉风透过扇叶,清泉一样降临在蒸笼一样闷热潮湿的屋内。吴久生一张脸热得红扑扑的,直怼着空调机不愿挪窝,发出一声声满足的喟叹。
胡达本想劝他不要靠的这么近,这样吹风容易头痛,可青年舒展的嗓音落到耳朵里,让他看了青年潮红的面相一眼,就迅速地移开了视线。
“叔,看我给你修好了吧。”吴久生笑着说。
胡达点了点头。
“算你有点本事。”
吴久生转过脸来,讨好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叔,老板,看在我出汗又出力的份上,让我待你屋吹一会儿呗,外边实在是太热了。”
胡达本来没想着拒绝他。青年确实帮他修好了空调,想凉快一会儿,也无可厚非。只是这儿到底是自己的房间,胡达看着青年那一身细密的汗,本想叫他回自己房间,换个衣服好好休息,可他自己就曾经试过,清楚二楼的结构透风,如果开着房门,冷气会全跑去不知道哪儿,即便开着空调也还是一样热,青年要想凉快,确实只能关起房门来,待在他自己的这间屋里。
床是他每天晚上躺着睡觉的床,青年是上半身未着寸缕的青年,不该是什么大事,可在他看来,却总觉得心中有别扭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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