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耐
“其实我知道,黎井就是怕我真把自己手指头剁了,他那人最不喜欢欠别人的了,况且这么多人看着,我明目张胆地包庇他,确实也说不过去。”
“那后来怎样啊?”莫子易抬起头,瞎猜,“你是留下了一个肾吗?”
骆非低头瞥他一眼:“挺幽默啊你,我要是少了一个肾你还能被我干哭?”
莫子易咬着嘴唇瞪他:“那你说啊,后来怎么样了?”
骆非笑着亲了一下他的脸:“后来啊,黎井的两根手指里夹了颗核桃,我开枪,要是打中核桃了,他就能走,要是打偏了,正好要了他的手指头。”
“开枪前,我跟黎井说,如果我没打准,你千万不能怪我,黎井一脸不耐烦,他说你要打就赶紧,打中核桃了我就喊你哥,打中手了我以后就天天上你家门口拉横幅去。”骆非笑眯眯的,“好歹我也是十多岁就开始拿枪的人,打个核桃也就是小事,不过就是把黎井的手指擦出了点血。完事儿以后他死活不肯喊我哥,说我把他的手打伤了,让我报销医药费。”
“我当时都要被他气死了,后来他来跟我告别,说自己以后要老实读书考警校了,不能跟我一块儿看场子打架挨骂了,我说你别跟我搞这套,以后要是在警察局见不到你,我说什么也要剁了你的手指头。”骆非吃了瓣橘子润了润嗓子,“他说他肯定会上警校的,为了他爷爷,也为了一个人。我倒是没问他为了哪个人,只跟他说,以后别来往了,不能影响你的前途,他听了以后还骂骂咧咧地说我装模作样。”
“后来我们就真的没联系了,然后三年前,我去堵你,又碰到了他,之后才开始慢慢联络起来。他还说,就我当时帮我舅舅做账的那些本事,现在用到公司里,估计能给我家捞不少钱,我说你别抬举我了,我家请的都是正经会计,以后要是我爸进局子了,绝对不会是因为我这个儿子做事出了纰漏。”骆非说完,低头看着莫子易,“奇怪了,你的发小们一个个伶牙俐齿的,怎么就你这么不会说话?”
“你怎么就知道我在别人面前不会说话……”莫子易埋头嘟囔着。
“那为什么在我面前这么害羞?”骆非把他的下巴挑起来,“说啊,这是什么意思?”
莫子易别过头:“没什么意思。”
骆非笑了一下,抬头看着远处的山林,声音像是在叹息:“我还没有听到你的答案。”
骆非在法国时的告白在现在看来,恍若隔世,莫子易都无法确定那时他说的话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莫子易的心重重一跳,有句话似乎就要脱口而出,但是他立刻想到了自己和骆非如今的处境,于是抿住了嘴,低头往骆非怀里靠了靠。
他时常侥幸着想要把许多东西宣之于口,可惜在看不到未来的时候,他宁愿什么也不说。这样的话,分开之后,说不定就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毕竟他未曾当面向骆非表达过什么,就可以借此自欺欺人地觉得自己从没有直面过这段感情,也就不需要去承认什么。
骆非仍然静静地看着遥远的地方,莫子易的沉默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他也清楚地知道,就算莫子易真的说了什么,除了徒增不舍,其他的什么也改变不了。
第44章
这天晚上他们什么也没有做,两个人裹着毯子在阳台上看星星,莫子易缩在骆非的怀里,看着夜空,眼睛亮亮的。
他说:“你知道吗,我们身体里的很多元素,都是曾经大爆炸的时候,那些星辰散落以后组成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跟天上的星星是一样的。”
“那我们消失以后,说不定也会被重新组合成其他的东西,分散在不同的地方。”骆非说,“但也可能还会再遇见,或许我们会变成两片叶子。”
他指了指前方漆黑深远的山林,声音像是浓稠夜色里唯一真实的存在:“就在这片山上,我在这棵树上,你在那棵树上,但是风一吹,我们就摇摇晃晃地撞在一起了。”
“嗯,然后我们可能会同时落下,慢慢枯萎,最后变成一阵风,分不清谁是谁。”莫子易迎着夜风深吸一口气,“就像现在这样,我们吹在别人的脸上。”
“现在吹着你的这阵风说不定也有故事,它跟你说了吗?”骆非低下头问他。
“说了。”莫子易抬起头看着骆非,“它好像跟我说,现在就是最好的了。”
“是的。”骆非说。
过去的已经蹉跎,未来的不能拥有,唯独这一秒才是最好的。
第二天吃过早饭,骆非开车带莫子易回了市区。
一路上两个人没怎么说话,大概是知道分别在即,说什么也没用,沉默才是抑制情绪最好的态度。
到了莫子易的小区,骆非终于开口,嗓音有些发哑,他说:“我送你上去吧。”
“好。”莫子易解了安全带推门下车。
他没办法拒绝。
两人上了电梯,看着数字一个个地往上加,骆非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好像整个人闷抑沉重,心脏跳动时都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疼痛。
走到门前,莫子易抬起头,乌黑的眼睛里是骆非不敢直视的平静:“我进去了。”
“嗯。”
空气静得让人发慌,莫子易按密码时的滴滴声显得格外刺耳。
直至关上门,他们都没有再对视一眼,没有再多说一句,关上门时那清脆的“咔哒”声,就像是命运投过来的一把无形锁扣,将两人之间的那扇门牢牢锁住,永远隔绝,密不透风,割裂开所有的联系和对视。
什么都别说,再见也别说,好好照顾自己也别说,本来就没有明天,道别和嘱咐都没有必要。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怨恨和执念,他们之间单薄如纸的感情似乎承受不起那些太过浓烈的情绪,可就算是这样,莫子易还是觉得自己已经被那些无法释怀的情感压得脱身乏力。
他靠在门后,想起骆非刚才的眼神,那里面的东西太重了,太复杂了,无论是极力的克制,难忍的痛色,还是那些愧疚或是不舍,每一种都让他无法承受,多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要流眼泪。
而事实上莫子易也确实哭了,他背靠着门,低下头捂住眼睛,指缝间弥漫出极其压抑的低泣和泪水,身体忍不住地发颤,心脏似乎被揪成一团,连呼吸都胀痛难捱。他在模糊中突然想到,两个人认识了这么久,骆非还从来没有喊过一次自己的名字。
就像莫子易始终没有开口说喜欢一样,他们都有着自己心里最脆弱的那根弦,只要那根弦没有断,说不定就能一直自欺欺人下去,直到彻底忘记的那一天。
骆非低着头站在门外,和莫子易只隔着一道门的距离。他意识到,自己终于弄丢了某种珍贵的东西,失而不可复得,也没资格再去拥有。
他是逃兵,他是懦夫,相较之下,莫子易反而坦荡一筹,勇敢一筹。
骆非回到公司的时候,骆铭的脸色很难看。
“丁妍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你自己去跟她父母解释!”
“解释什么?”骆非漠然地看着他,“为了我这种人作践自己,到底值不值得,她自己心里有数,我要工作了,你们没事少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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