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非心里很清楚，不用他去找丁妍，丁妍知道他回来了，也一定会主动出现的。

　　所以当丁妍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骆非的脸上一点波动也没有，他甚至懒得抬头看一眼。

　　“你去哪了？”丁妍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连妆都没有化，面色苍白，头发也有点乱。

　　“去我舅舅那儿了。”骆非看着资料，“你知道的，他那个地方一般人去不了，告诉你了也没用。”

　　“那你至少应该跟我说一声，而不是一句话都不留就走人。”

　　“我手机丢了。”

　　丁妍看着骆非，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有太多随手可抓的理由了，她根本没办法从他那里得到任何真心实意的话，哪怕是谎言，骆非都不屑于去编造。

　　“你怎么能这样，我是你女朋友……”丁妍说出“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声音微微发虚，她自己都觉得这个头衔很讽刺。

　　“是吗？”骆非终于抬起头，眼神平静，“那我跟你道歉，以后不会了。”

　　“骆非，你非要跟我这样吗？”丁妍的眼眶渐渐红了，“马上就要订婚了，你为什么还是这种态度？”

　　“我当初跟你说得够清楚了，我什么都能给你，唯独感情不可以。”骆非翻着资料，“是你自己的选择，别来怪我，我演技差，演不出情深义重的样子，也没有义务要努力扮演一个称职的男朋友，我们俩的婚约实质上也就是商业联姻，你对我要求别太高了。”

　　“况且，你跟我这个GAY计较什么呢？”他突然笑着抬头，“我又不欠你钱，也没答应过你什么，我问心无愧就行了，反正被骂渣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只是现在喜欢上了一个男生而已。”丁妍固执地坚持，“等到你放下了，你还是能再喜欢上女生的。”

　　“啊，这样么？”骆非合上资料，站起身，淡淡地俯视着丁妍，缓缓开口，“第一，我就算喜欢女生，也不会喜欢上你，你知道的，以前我们相处的时候我都没办法动心思，更别说现在了。”

　　“第二。”骆非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漫不经心地搭在手上，语气却透着微不可察的认真，“你怎么就知道我会放下？说不定我以后只爱他呢？”

　　他说着，绕过丁妍往外走。

　　丁妍已经没时间为骆非的话作出什么反应，她急切地伸手去抓他：“你去哪儿？”

　　骆非侧身躲开她的手：“跟我爸去一个应酬。”

　　丁妍看着骆非的背影，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咬着牙捏紧拳头，生生忍住了眼里的泪。

　　第45章

　　除夕那天，莫子易回家跟父母一起吃晚饭。

　　他听说陆湛带着萧一白回了家，陆予带着黎井回了家。陆湛和萧一白是不用太让人担心的一对，陆湛的性格又甜又软，从他甘愿喊比自己还小上三岁的萧一白“哥哥”就可以看出来他俩有多和谐。但是那个黎井，莫子易有点好奇，他居然会跟陆予回家，他甚至怀疑饭吃到一半黎井就会因为陆予多给他夹了块肉而掀桌。

　　张燃和女朋友现在不知道正在哪个海湾嬉戏，放眼整个朋友圈，大概还剩下周越这个单身狗和莫子易同病相怜。

　　果然，莫子易刚吃完饭靠在沙发上，周越就给他打电话了。

　　“小莫莫，你在哪呢？”

　　莫子易喝着水：“在家。”

　　“跟哪个小美女在家你侬我侬呢？”

　　莫子易放下水杯：“跟我爸妈。”

　　“……”周越叹了口气，“好凄惨，我家来了一堆的家族亲戚，轮流从感情工作各个方面攻击我，我现在站在天台，风好大哦。”

　　“跳吧。”莫子易说，“跳下去就没有烦恼了，越越。”

　　周越立刻拒绝：“不行，熬过今晚我又是快乐的青年。”

　　“但愿吧。”

　　“唉，陆湛和黎井他们有人陪着跨年，都不出来玩了，没意思。”大概是天台的风真的很大，周越吸溜了一下鼻涕，“你呢，晚上出来吗？”

　　“跟谁？就咱俩吗？”莫子易皱着眉想了想，“算了吧，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去你妈哒！”周越骂他，“再找几个别的朋友呗，反正也没事干，不是吗？”

　　“行吧。”莫子易揉了揉头，“那你到时候把时间地址发我，我先消化休息一下再过来。”

　　“好哦，不见不散。”

　　莫子易跟爸妈有的没的聊了几句，无非就是工作上的一些事和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自从四年多前因为开公司的事跟家里闹翻，莫子易就很少回家，一方面是忙，一方面是确实长大了，话题无论从哪里开始，最后都会绕到什么时候结婚上。

　　“我才25，还早。”莫子易说。

　　“过完十二点就26了。”爸爸提醒他。

　　“不算，过完生日才算。”

　　“工作也稳定了，也是时候考虑一下结婚的事了。”妈妈说。

　　莫子易淡然地嚼着水果：“急什么，对象都还没有，想什么结婚呢。”

　　不等父母说什么，莫子易拿起外套：“先走了，约了朋友跨年，提前跟你们说声新年快乐。”

　　他关上门，低着头站在走廊上，其实刚才他很有种欲望，很有种坦白的欲望。

　　比如说：“我好像没办法喜欢上女孩子了。”

　　比如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但是我们没机会在一起。”

　　比如说：“我以后可能不会结婚了，也许会跟男人在一起，也许会一直一个人。”

　　但是他知道，什么都不能说。

　　莫子易想了想，自己和骆非的事，从头至尾，似乎只有自己在承担，没有别的人知道。就连沈安，作为唯一一个知道莫子易喜欢男人并且见过骆非的人，也不清楚他俩之间具体的来龙去脉。

　　也好，莫子易心里想，反正也没有结果了，反正也结束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坐到车上，周越给他发了酒吧包厢号，说约了几个朋友瞎聊聊。莫子易看了看他发来的名字，还行，有几个是认识的，不至于没话讲。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这个酒吧是上次跟沈安去的那个。

　　也就是跟骆非恰好遇见的那个。

　　其实也就是不久前的事，但是莫子易一想起来，却总觉得不真实。无论是和骆非在酒吧角落里的那场欢爱，还是之后在骆非舅舅别墅里的点点滴滴，回想起来都像是幻觉。不止这些，似乎跟骆非的所有交集都像幻觉，来得快去得快，整个人在沉沦和抽离之间被动地切换，在其中时忘情又刺激，脱身之后疲惫又难捱。

　　“所以说不能对炮友动心。”莫子易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开动车子。

　　骆非自从上一次和丁妍说了那些话以后，丁妍再也没有天天跟在他身边。今天两家人一起吃完晚饭，骆非说想出去见见朋友，丁妍也没有说要跟着一起来，这倒是让他觉得很轻松。

　　他想清楚了，反正自己也没机会再和莫子易在一起，如果丁妍能和他就这么互不干涉下去，那这场联姻骆非觉得勉强可以接受。

　　他来了傅斯澄的这个酒吧，和几个朋友找了个包厢喝酒聊天，骆非坐在最中间抽着烟，觑眼看见包厢门被打开，傅斯澄带进来几个年轻的男孩，样貌各不相同，表情倒都是如出一辙的无辜懵懂。骆非将那一排人全部看了一遍，心里冒出两个字：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