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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 作者:沈二藤

作者:1994 作者:沈二藤 时间:2023-04-26 11:27:26 标签:沈二藤

  自打毕业工作之后,庄旈再也没有回来过,偶尔父亲母亲会去见他,他将手提箱放到沙发上,沙发旁的书籍仍然摞在一块儿,他弯腰摸了一把封面,干净得半点灰尘都摸不着,可见勤劳的母亲仍每天都会擦拭干净。
  他走上楼梯,拐进自己的房间里,这房间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已经过于狭小了,然后房内的摆设仍和以前一致,连带着那台蓝色小电风扇也正襟危坐地挨着墙角,孤零零,许久无人问候,扇面已经堆积了铁锈,甚至不知道还能否进行运作。
  窗子半开着,透过纱网可瞧见绿树成荫,与从树缝里生长而出的不合群的高大建筑,倏然破坏了自然的美感,庄旈收回了眼神,全身松懈似的躺在床上。
  被子提前被母亲晾晒过,带着干燥的、暖洋洋的气息,他很快就又困了,显然在旅途中的睡眠不尽如人意,哐当哐当的火车,能够拆卸四肢与关节。
  关于谢兴荣的一切,在他重新踏上绿冬的土地时,变得更加鲜明了起来,跟着那些刺目团簇的玫瑰花一齐爆炸在脑神经当中。
  来年的夏季,在庄旈的翘首以盼当中姗姗而来,自打入了夏,他总是要每日跑去镇口那条大道上张望一会儿,时而带着书籍,时而偷取母亲的随声听,于此消磨一整日的时光。
  正值青春期的庄旈,在这一年里又拔高了不少,仔细瞧去俨然是个气质小伙。
  某一日的午后,他仍坐在镇口,阅读鲁迅的《故事新编》,正读到那“嫦娥奔月”的故事,便听得从远处传来卡车轮胎碾压石粒的声响,他扬起头看去,是电影班子来了。
  谢兴荣跳下了车,许是旅途辛劳,无暇顾及那青灰色的胡茬,就让其肆意生长,尽管如此,却丝毫没有影响谢兴荣眉目温柔的气质。
  “好久不见啊,庄旈。”
  “谢先生,好久不见。”庄旈高兴得上前,背着光面向谢兴荣,那一瞬间,内心的愉悦充斥了整个心肺,比起阳光更为暖和的触感。
  这个夏天比上一个夏天更加的充实,充实到了最后,庄旈甚至不知道自己跟着谢兴荣看了多少部电影,他只记得,谢兴荣最喜欢《低俗小说》,《落水狗》,《洛丽塔》和《香水》。
  对。为什么他记得这么清楚呢,因为谢兴荣时常重复观看这几部电影,一沓发黄发卷的纸叠在大腿上,半截铅笔,在昏暗的月色下,用着歪曲的字迹,和错洞百出的语法去记录电影台词和剧情场景。
  庄旈问他:“记这个有什么用?”
  谢兴荣垂着脸,半晌过后,才声音低沉地回答:“没什么用。”他深知没什么用。
  而后,白日里他们去田埂上踏青,有时走得远了,能够靠近洲繎,远远地站着,眺望远处的房屋和升起的炊烟,不知为何,整整一个夏季,他们至始至终都没有抵达洲繎,每回快要到达了,又返了回去。
  海边的礁石也成了他们常去的地方,谢兴荣拿着草稿纸,大声地给庄旈念自己写的台词,庄旈接过来一看,满目的错别字与擦拭的痕迹,注音与解析。
  “谢先生,你有这么喜欢电影吗?”
  “喜欢。”谢兴荣收回手稿,羞着脸,眺望毫无波澜的海平面,“只有在电影里,我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庄旈看见温柔的海风从谢兴荣的眉梢和鬓角吹过,捎来一阵清新迷人的夏日橄榄味,世上再也没有人比谢兴荣更加美好。
  在第二个夏季结束时,他们约定了第三个夏季的会面。
  然而,谁也没想到是,失约的竟然是庄旈自己,那一年,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外地的保送,他站在绿冬镇口,一条笔直的沥青路通向未知的远方,困囿于此,还是就此告别,仅仅只是在他的一念之间--他选择了涉足远方,寻求人生的意义与宇宙的起源。
  那个夏季他接到父亲的电话。
  父亲说:“谢先生来了,问起你在哪儿,他挺失落没能和你见面的。”
  “代我向谢先生问好。”
  8
  庄旈起床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外头是哐当又噼里啪啦的造路声,他揉了揉太阳穴,转进狭小的浴室,冲了个冷水澡,挂着根毛巾湿漉漉地下了楼,母亲做好晚饭,正等着他一块儿来吃。
  “又不擦干净。”母亲横了他一眼,“从小这德行就没改过。”
  庄旈摸了摸耳朵,接过碗筷坐下了,问道:“谢先生还在绿冬吗?”
  母亲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谢先生?”
  站在门口抽烟的父亲,年纪虽上来了,耳朵仍然尖得很,以光速捕捉到了庄旈话语里的重点词:“那个谢先生啊?还在绿冬呢,在绿冬成家了,你回头抽空去拜访一下他,总归你年纪小的时候,他格外照顾过你。”
  庄旈筷子一顿,怅然若失地重复了一遍:“成家了?”
  “那可不,三十有四五了吧?”父亲眼神询问母亲,得到母亲的首肯之后继续道:“听说生了个女娃,倒也是有福气。”
  “知道您喜欢女孩儿,怎么,后悔生下我了?”庄旈笑了笑,呛了一句他的父亲,呛得父亲连烟都不抽了,横他一眼,转身趿拉着拖鞋出门散步去。
  母亲乐呵:“你父亲这是嘴硬,你不回来的时候,成天念叨着想你回来。”
  “哎。我   还能不知道他么?”
  饭后,庄旈出了门,沿着那条曾和谢兴荣一同走过多回的路往前游荡,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点着烟,双眉紧蹙,呼出一口朦胧的烟雾,树里蝉鸣,田里蛙唱,他右拐经过那座凉亭,停留了片刻,月色被掩盖在漂浮而过的云雾里,使得景色越发的灰暗了起来。
  他走进那道田埂,试图在田埂上寻找那年谢兴荣留下的脚印,但再也寻不到,只留下自己已经成长的步伐,每一个泥坑都仿佛在与过去挥手作别,时至今日,谢兴荣仍以一种格外鲜明的形象矗立在庄旈的脑海里,他以前不明白,现在或许有些明白。
  那是少年的初次心动,少年的憧憬仰慕,少年决心前往的未来。
  以至于连他也说不清,他到底是在怀念那个忧郁而温柔的青年呢,还只是在怀念那个怀揣着一颗赤诚之心的自己?
  不管如何,他仍要感谢谢兴荣带给自己的一切,美好的夏日暑期,美妙的电影世界,而这电影事业同样也伴随了他的一生,他彻底的将自己与电影融为一体,连带着整个生命都变得充实与浪漫,溢满了明亮和玫瑰花。
  他也曾多次回温过那些与谢兴荣共同观看的影片,浪漫斑斓的宇宙银河、荒诞血腥的杀手世界、扭曲芬芳的香水少年,以及那灰绿色的重庆故事。庄旈热爱电影如同谢兴荣热爱电影,庄旈向往谢兴荣如同谢兴荣向往电影,既庄旈热爱且向往电影等同于他热爱与向往谢兴荣。
  庄旈站在田埂间,抽掉最后一根烟,双手插兜,转过身,原路返回,他说,谢兴荣,再见。
  第二日,他应邀来到绿冬影城,这是电影《绿冬》的首映,为了追求其仪式感,庄旈特意换上了一声发黑发亮的西装。
  他拿着邀请函站在这崭新的影厅门口,正打算踱步跨入时, 看见了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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