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笑》完结
“你是谁?”
赵衍之还未等傅怀秋把话说完就突然出声询问道,他不知为什么对于面前这个和他长相十分相似,甚至身材和气质都有几分贴合的人有莫名的敌意,那人也看向赵衍之,眼神一闪,淡然而优雅地微笑着回应着赵衍之,“先生你好,我是军统上海分站的组长,我姓傅,傅怀秋。”
赵衍之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傅怀秋,这三个字他怎么会不知道!
脑内那一幕突然涌上心头,看着面前傅怀秋的笑容他突然觉得分外的刺眼。那一夜,醉得晕头转向的叶轲抱着他不断地冲刺,猛力地进入,口中喃喃喊着的那个名字就是——怀秋啊,他含着泪疼得死去活来的夜晚他怎么会记不得,那声声怀秋他又怎会没听见!!赵衍之快要跌倒着朝后倒退了几步,他握紧了拳头,看着傅怀秋快不能站住,一字一顿, “你说,你、叫、傅、怀、秋?”
“是的,在下的确是这个名字,这位先生你怎么了吗?”傅怀秋依旧风度翩翩地站着一脸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和他外貌极为相似的男人,他觉得自己好像在照镜子般,若是远看,他可以假冒自己了——傅怀秋突然被自己的想法一惊,还未他反应过来,叶轲就攥住了赵衍之的肩膀,“怎么了!?衍之你怎么了?”
赵衍之一下子觉得自己全身都卸了力,他眼角含泪,他想奋力推开叶轲却怎么也推不开,“放开我,放开我,叶轲!!!”一开始只是低声抵抗,猛地一下他就吼了出来,看着面前这两人,多么般配啊,在心里的谜团可算是解开了,赵衍之多么玲珑剔透的心思,一猜便知了。
叶轲不懂赵衍之这奇怪的举止,他死活拉着赵衍之不让他走,他不想莫名其妙地就被赵衍之拒之门外。傅怀秋看着纠缠的两人,面无表情地思索着,冷不丁地冒出一声:“叶长官,在下敬重你,不过在下身上也是有任务的,时间有限。如果有私人恩怨你还是尽快解决为妙,在下便在街对面路口等您,请您尽快。”傅怀秋极有礼数的朝着叶轲和赵衍之点了点头,便转身带着人走到门口的马路对过。
“这样做是不是显得我特别无理取闹?呵呵,叶轲,你不说,你就以为我不知道?”
“你又在闹什么?衍之,你这么闹我真的很累!”
“我闹?都是我的错?叶轲,你一开始就不该来招惹我!我也不该就这么喜欢你!”
“真是够了!你他妈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叶轲也没换衣服穿着浴袍拖鞋就夺门而出,吃了一半早饭还在桌上早就凉了,在里屋的林妈听见外面没动静了才敢走出门,只见自家少爷独自坐在地上流着眼泪,又是一声大笑,林妈赶紧去搀扶赵衍之,赵衍之把林妈一推,自己独自坐在地上,哑哑地回应:“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
江铎此次的国文测试依旧是不如人意,他看着这差十几分才能及格的试卷叹了声气,前几日他兄长江洛舟大喜的日子他到了现场却一直没看见宋昱含的身影,作为自家小妹成婚的大事他居然没参加,让江铎没劲极了,沈雁名坐在江铎身侧一言不发地转着笔,他发觉最近江铎十分不正常,于是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你想什么呢你。”江铎回应沈雁名又是一声叹息,沈雁名一下看见江铎这副模样很是气恼,有话就好好和小爷说,叹什么气,于是一把把江铎的头按倒夹在自己的小臂下,“哥哥问你话,你敢当没听见?”江铎被沈雁名这一奇怪的举动吓了一跳,平日里沈雁名绝对不会这么“多管闲事”。
“什么都没。”放开了手的沈雁名,看着除了脸色有点红其他毫无表情的江铎觉得甚是没趣,喊了几个人便去楼下打球了,下节课就是国文课,放了几星期的春假,江铎也许久没有见过宋昱含了。
宋昱含走进了教室,那写满疲惫的倦容仍旧撑着笑,那眼睛之下的略微发青眼袋早就出卖了他,江铎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关心他,他看见宋昱含那么辛苦的模样不由得想要冲上讲台上给他一个拥抱——哦我在想什么?晃了神的江铎摇了摇头继续听宋昱含说话。
放了学,今天一直很“失常”的江铎没有和沈雁名一起回家,沈雁名似乎也是生了江铎的气没有理会他,自己先回去了。江铎一直站在学校门口单独拎着书包等着一个人,宋昱含风尘仆仆地走向校门,看见了还在等人的江铎,和他招手问好:“在这儿干嘛,怎么还不回家?”
“等人。”江铎靠着墙看着宋昱含,宋昱含轻笑,看着面前这个表情十分认真的小孩,问道:“等谁?”“等你啊,老师。”江铎站直了身子,宋昱含更是哈哈一笑,“行,我送你回家。”宋昱含今日是开车来学校的,江铎顺理地搭上了宋昱含的车,宋昱含没看江铎,直视前方的路,说着话:“你的国文成绩还是没进步啊,这星期抽空一天,来我这儿补习吧,现在咱们好歹也是一家人了,若是学习说不过去,江伯父可要数落你了。”江铎听见宋昱含说他们是一家不由得低声一笑,应了声好,他其实什么事情也不想做,只是单纯的想和宋昱含呆在一起而已。
“宋小——哦不,我哥和嫂子结婚的那天,昱含哥为什么没来?”“事情很复杂,我还不知道从何说起。”宋昱含似乎很是头疼的用手指尖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另一只把着方向盘的手上戴着一只手表,宋昱含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时针指向七,而分针也快要接近10,宋昱含随口脱出:“子泽,昱含哥请你吃饭吧。”江铎轻轻地嗯了一声,抓着书包的手也悄悄地握紧,为了避免被宋昱含看出自己的情绪,转向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
自从那日叶轲随着那傅怀秋的离去,赵衍之已经生生地呆在家里五日之久了,戏班里他也一直不肯露面,如今他这幅憔悴不修边幅的模样,哪还有昔日那艳冠上海的气势,他就坐在房里,明明是大白天,阳光和煦,但是赵衍之的房里透不进来一丝光,他低垂着头,眼神呆愣。平日里他不能喝酒抽烟,他是唱戏的嗓子,不能被烟酒坏了嗓子,可是他面前一个站满了一根根烟头的烟灰缸却出卖了他,他抽完了烟,又倒了一杯酒,猛地就灌下喉,他喝得太猛,被酒呛得直咳嗽,脸都被呛得通红,可他一边咳嗽着一边灌着酒,赵衍之觉得自己此时此刻麻木不仁,什么□□都百毒不侵,要真的有□□,此时此刻他也不介意吸两口。
他一直在回忆着傅怀秋的模样,继而又抬起头,看见就在他正面的镜子里的自己,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用一双眼暗暗地描摹自己的五官相貌,越看越像,赵衍之的一只手不知觉地抚上自己的脸,他双目充满血丝,从来讲究干净整洁的赵衍之下巴上长满了胡子茬,他摸着自己的脸,看着镜子,又想到了傅怀秋的脸——
赵衍之猛地站起身走向那个似乎和他“有仇”的镜子,顾不上许多,举起自己面前的大衣镜像是发了狠般地向地板狠狠一砸,那镜子被猛烈地扔到了地板上发出巨响,那镜面闻声而裂,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春雷降临的那一刻崩裂出最强烈的一颤,镜面上的玻璃如水滴落进池塘,溅起水花,赵衍之站着,看着已经杯子砸碎的镜子似乎还不解气,他还是能看得清自己的脸,他复而又举起镜子,又一次狠狠地将镜子扔下。
门外的林妈焦急地敲打着房门,一边不停地喊着少爷,开门之类的话,赵衍之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他就那样一次次地摔着大衣镜,直到自己的手被镜子的碎片划破他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突然一顿,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血滴落到了破裂的镜子上不由得一笑。
他停止了动作,蹲了下来,看着已经被他摔得面目全非的镜子,他如同嘲笑着自己的愚蠢行为般,拿起一块玻璃碎片,拿着那碎片最尖锐的一头贴近着自己手腕上热烈跳动的脉搏,大声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真的恨我这张脸,不知道划破会不会更好看,哦不用这么麻烦了,不如我直接割腕好了——”赵衍之拿起碎片,他没有看见他那张几乎平静如一潭死水的脸在碎片即将要割破手腕上脉搏的那一瞬间,露出了可以称得上是死亡前最绚烂的那一种表情。
“我怎么那么想不开呢,我为什么就那么喜欢你呢,叶轲——”赵衍之脆弱地狠狠地扔远了那片玻璃碎片,他又想到了叶轲,他哭着又捂住了自己的脸。
外面的动静似乎不大,赵衍之也没有听见林妈的叫唤了,他周围恢复了平静,他瘫坐在地上,让手腕上的血继续肆意奔腾地流淌着,他又想起了那个和他相貌有七成相似的傅怀秋,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年纪轻轻又是军统的组长,春风得意之时仍旧保持一颗谦和的心,应该能帮到叶轲很多,自己呢,不过一个贫贱任人狎玩的的戏子罢了。
第 39 章
“衍之——衍之——”叶轲坐在自己家二楼的阳台上喝了很多的酒,他趴在阳台的桌子上,吹着冷风,恨不得乘风而去,今日叶家设宴邀请刚调来上海军统分站的几位领导,喝了几杯酒叶轲便进了自己的房间,原先在赵衍之家附近不远的那间叶公馆被叶季霖锁了起来,自己偷偷买的那幢别墅倒还在,但如今自己天天被软禁在这儿,想去哪儿都去不成。
那日与赵衍之大吵一架之后两人再也没见过面,那一瞬间叶轲什么都懂了可他也不能什么都说出来,他只能装傻,他知道他的衍之是多么聪明多么玲珑剔透心的人,别说是一个人站在他的面前,就算是有一点蛛丝马迹,一点些微的表情赵衍之也能瞧出来。更何况那日,傅怀秋的驾临——
叶轲觉得自己今晚一定是酒喝多了,不然衍之怎么会坐在他的面前,赵衍之一身白衣皱着眉头看着他,“衍之——我错了,我——”“叶长官,你醒醒,我是傅怀秋。”傅怀秋??——怀秋,叶轲立刻清醒了三分,他看着傅怀秋,揉了揉自己的发,“傅组长,你怎么在我这儿?”“我知叶长官一向不喜这种应酬,应该是躲到别处享清闲了,傅某也不爱这种热闹,自然寻着叶长官的地来沾点好处。”叶轲轻哼一声,“你倒是机灵。”“不敢不敢。”被错当成赵衍之的傅怀秋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反而当做一时嬉闹之言,“你是喝得太多了叶长官,连傅某和容天彩戏班的赵老板都分不清了!”
“你和他——的确有几分相似,不喝酒也分不出来。”
“是么,那这么说,那赵老板也极有可能是傅某的兄弟说不定——”
还未等傅怀秋说完话,叶轲就出言打断了他,“那你家中有兄弟吗?”
叶轲说完了这句话就后悔了,他感受到了气氛的尴尬,傅怀秋微微一愣,他也未料到叶轲会问他这样的问题,于是他抬头看着天上一轮明月,似是回应也像自己回忆般:“怀秋不曾有兄弟姐妹,不过怀秋儿时跟着父亲的戏班走南闯北,认识了很多待我如亲弟弟般的师兄师姐们,怀秋虽出身低贱不过一路打拼至此也都是背后有支持我的,爱着我的,给我力量的这些人,尤其是我师哥——”
叶轲时隔多年听见怀秋喊这一声师哥,他浑身一颤,这一声师哥让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他靠着门,逗着怀秋的日子,那时他无忧无愁自在洒脱,快活得像一阵风——
抬头看着月亮的傅怀秋并未察觉身体有些开始僵硬的叶轲,自顾自的说着,“我师哥小时候很疼我的,我喜欢什么他就给我买什么,那个时候,就算是我想要天上的月亮,他好像也可以摘得到,虽然免不了给父亲罚,可他从来不会抱怨,每次还替我受罚,直到有一天,师哥被人带走,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毕竟当年我还年幼,那个时候脑子里的唯一念头就是师哥他永远地离开我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临走前的一晚我还没能和他好好地告别,这是我最后悔的事情,不过师哥送了我这枚玉佩,我一直随身带着——”
傅怀秋两只手伸到颈脖后去取一根红线,那玉佩被一根红线串着挂在傅怀秋的颈脖上,因为一直穿在衣服里,叶轲从未注意,原来还有几分怀疑和感叹人生相逢的叶轲一下就笃定他面前的这个傅怀秋,就是他的怀秋——
“你一直带在身上,可以给我看看吗——”叶轲的声音有些哽咽,傅怀秋点了点头,大方地递出玉佩,叶轲拿着玉佩在手心感觉沉甸甸的,刚从傅怀秋身上取下的玉佩还带着几分他的体温。叶轲的一滴泪就毫无征兆地滴落在玉佩之上,“叶长官,你怎么了吗——”
“嗯,没怎么,拿去吧。”叶轲迅速把玉佩又还给傅怀秋,自己侧过头去点了一根烟,接过玉佩的傅怀秋揉捏着玉佩,看着明明什么都知晓的人还在装傻,心里也有几分不是滋味,若是前几年他遇到了叶轲,他一定会质问叶轲,你明明认出我,你为何不与我相认——
对啊,相认又能如何,傅怀秋又把玉佩戴了回去,他现在心里很乱,叶轲也没再和他说话,他站起身没打招呼就转身离去,泪水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心里如同明镜的两人偏偏还在装傻,傅怀秋尝到了自己的泪水,是苦的。怀秋曾经与叶轲经历过的一幕幕如今却无比清晰地在脑内迸现出来——
“师哥师哥对不起饶了我吧!”
“那你亲我一口,我就饶了你,今天早上那芙蓉酥的谢礼你还没给我呢!”
“师哥你为什么老要我亲你,我不好意思呀,我小的时候姑姑告诉我男孩子不能随便亲……”
“啾——”
“不早了,睡觉睡觉。”老三又在此时转过身来,像寻常哄他睡觉一样一把把他抱入怀里,轻轻地哼着摇篮曲,拍打着怀秋,“乖宝宝快睡觉……”
叶轲的泪水也被冷风吹干,只留下苦涩的酒和那日复一日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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