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的一声轻响，周谨沉打开了跑步机的开关，他站到了跑步机上，和一旁瑜伽垫上的安许莫相隔不到三米的距离。
　　安许莫一边做着新的动作，一边听着哥哥那边传来的运动跑步声。急促的心跳声逐渐平缓下来，脸上的热度也慢慢退了下去。
　　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高中集体郊游时，有个男生坐在自己暗恋的女生旁边，男生始终戴着耳机没和对方搭话，女生就一直隔着过道和自己的朋友聊天。直到后来前排的哥们儿去扯他的耳机，才揭穿他根本没开音量的事。
　　安许莫当时并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会因此起哄，也不懂被起哄的两个人为什么会红了脸。集体活动一向不会有人带着他玩，他也没有人能去询问。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安许莫才忽然懂得了那种担心被人发现，有忍不住去听对方声音的心情。
　　微微的酸涩中带着大把的甜味，像淋了草莓酱的奶油蛋糕，一个人悄悄地大快朵颐。
　　两个人在健身房里各自运动着，互不干扰又很是和谐。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健身房内的平和气氛才被安许莫的手机铃声划破。
　　正在做腿部肌群训练的周谨沉闻声朝这边看了一眼，抬腿搭在墙上做柔韧性练习的安许莫忙把腿收回来，抬手轻点了两下耳机，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
　　安许莫的气息还有些轻微的不稳。
　　“小莫，是我。”
　　唐棠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
　　“明天中午是剧组的开放时间，安排了有媒体和粉丝过来探班，提前通知你一下，应该也会有你的粉丝过来。”
　　“好。”安许莫应了一声，他想了想，又道：“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老实说，他和自己的粉丝目前还没有太多的接触，《舞林高show》宣传期时安许莫还没有出名，《周末有晴天》的宣传是由几位常驻完成的。粉丝见面会的时机还不成熟，就连机场接机之类的活动，也因为之前团队决定让安许莫低调一些避免被黑子缠上，总共也没有透露过几回航班信息出来。
　　“没事，我和小张都在现场，有事我们俩会帮忙的。”唐棠道，“再说明天的主要目标应该是周哥和林影帝，还有麻老他们，咱们暂时不太用操心。”
　　简单聊了几句之后，安许莫挂断了电话。他正准备回去继续做，却见一旁的周谨沉走了过来，站在他身前的位置，对着他点了点耳朵。
　　安许莫忙把耳机摘下来：“有事吗哥？”
　　“十点了。”
　　周谨沉的气息倒是很平稳，不过眼尖的安许莫依然在他侧脸上看到了汗湿的痕迹。男人的脸部轮廓本就极尽完美，此时近距离看着，就显得更加具有侵略性。
　　安许莫努力集中精神，才听清了哥哥的后半句话：“不要待到太晚。”
　　虽然白清池的戏份还没有开拍，但安许莫这些天一直在片场跟着，周谨沉自然也看到了他的表现。明天又要在一大早起来拍戏，周谨沉才会过来提醒他。
　　安许莫这才发现，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和哥哥共处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你要走了吗，哥？”
　　周谨沉点了点头。
　　“那我们一起吧？”
　　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安许莫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不过还没等他补救，周谨沉就“嗯”了一声，侧身让开位置，站到了一旁等他。
　　直到安许莫拿好外套和水杯要离开的时候，还觉得有些飘忽的不真实感。
　　半年前，安许莫还在数着没有和哥哥见面的日子做练习生。甚至在半个月前，他见到周谨沉也没办法上前和人打招呼。
　　现在，他们居然每天可以有八个小时以上的见面时间，还能一起讨论剧本，一起健身锻炼。
　　安许莫从来没有如此庆幸过自己当初的那个决定。
　　幸好他放弃了按部就班的生活，孤注一掷迈入了娱乐圈。
　　就算只看这次进组之后的相处，安许莫也觉得自己早已挣够了本钱。
　　两个人一起离开健身房，朝剧组的区域走去。这还是安许莫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原来这段距离竟然这么近。
　　到了安许莫的房前，周谨沉的房间还有一段距离。安许莫和人挥手告别，又努力自然地道了一声：“谨沉哥晚安。”
　　周谨沉不仅像他预想中那样颔首做了回应，还开口回了一句。
　　“好梦。”
　　安许莫刷卡进屋，房卡插进墙边开关，彻亮的灯光洒下来，落在单薄的男孩肩膀上。
　　这已经是他能想象到的最美的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殊途》这部剧的拍摄过程，是哥哥转变心意的阶段，所以写的可能比较细一点，有关哥哥的病，以及他对小莫的态度转变都会在这期间写出来，所以可能会看起来比较慢一点，希望大家不要介意_(:з」∠)_


第44章 安许莫牌小乌云。
　　第二天一大早, 照旧是忙碌的拍摄工作。安许莫也和往常一样早早起来, 跟去片场看。
　　不过和之前几天不一样的是, 今天还有两项特别的事情。
　　第一就是昨晚唐棠在电话里和安许莫提到的探班部分，第二则是，已经拍完全部戏份的演员汪显明要离组了。
　　汪显明饰演的角色正是第一起凶杀案的犯罪者, 熊守珍。他虽然是影片中整个故事最初的始作俑者，但出场的镜头并不算多，基本只在十年前的回忆镜头中出现过几次。再加上整部影片的时长总共只有一百分钟, 汪显明最后被留下的时长可想而知。进组不到十天之后, 他就正式结束了全部的工作。
　　剧组的进度一直比较紧张，所以也没有办法单独给汪显明搞什么送别仪式, 因此就只是在上午的几场戏结束之后，依次同他告别了一回。
　　安许莫也跟着过去了。
　　虽然白清池的戏份还没有正式开拍, 两个角色在电影中也没有什么交际。但安许莫和汪显明的关系却和剧组刚刚开工时有了明显的进展，安许莫本就容易讨长辈喜欢, 他又帮汪显明找过两回眼镜，两人就这么熟悉起来了。临走之前，汪显明还特意关照了安许莫, 让他放松心态, 好好拍戏。
　　汪显明在《殊途》中的戏份虽然不多，但他本身是个实力认证的老戏骨，饰演过好多个非常出名的配角，多年前就曾经拿到过梧桐奖的最佳男配。这次饰演剧中最穷凶恶极的吸毒凶手，他在几场戏中的爆发性表现也是真的把安许莫吓到了。
　　安许莫这才了解, 真的会有人能用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表现出带着明显杀意的凶恶。
　　不过在戏外，汪显明却是个非常和蔼的胖大叔。他一开始对安许莫也没有什么印象，后来见男孩努力又勤快，等两人渐渐有了交集之后，他更是没少提点过安许莫，安许莫每次拿剧本去问他，他都是有问必答。
　　剧组里并不是只有安许莫一个年轻演员，不过能有这个特殊待遇的，安许莫的确是独一份。
　　送别汪显明之后，安许莫也不免生出了些怅然。唐棠走过来，就见自家艺人罕见地没有边看着哥哥边背剧本，反而是待在没有多少人的树下发愣。
　　“小莫，”唐棠叫他，“小莫，你怎么了？”
　　安许莫这才回神，他看了看片场大门的方向，道：“汪叔离组了，刚刚把他送走。”
　　唐棠也知道老演员们照顾安许莫的事，她安慰道：“没事，你拍戏的机会还多着，以后总有机会再见面的。”
　　“嗯，”安许莫应了一声，他皱了皱鼻尖，道，“我就是觉得，前辈们都很照顾我。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应。”
　　从第一个综艺上的张之维和严项珅开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向安许莫释放善意。那些曾经围殴过安许莫的练习生和故意买来黑他的水军都没让安许莫的心中生出多少波动，但是面对这些关照他的前辈们，安许莫却觉得总有些……无所适从。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报这些善意。
　　唐棠却是笑了起来，她拍了拍安许莫的肩膀，道：“这种事记在心里就好啦，以后总有机会能帮上前辈的忙。”
　　“这样吗，”安许莫还有些迟疑：“我总担心，自己会欠着什么……“
　　时间久了，唐棠也察觉出了自家艺人在处理旁人对他态度方面的特殊，她耐心开解道：“那些老前辈们在圈里，大多也是靠其他人的提携一点一点爬上来的，他们会照顾后辈，也是人之常情。”
　　安许莫问：“前辈对后辈们都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唐棠心想，这个圈子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过这些话没必要说给安许莫听，她帮忙注意着也就是了。
　　唐棠道：“小莫，你要明白一件事，前辈们会照顾你，是因为你值得他们这么做。”
　　安许莫愣了一下：“我值得？”
　　唐棠见到他的反应，就知道他并不明白其中的门道。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以为能有多少年轻艺人舍得停下高额的活动报酬，主动进组观摩演戏？小莫，《殊途》这种电影，演员的片酬可是按天算的，艺人统筹得绞尽脑汁缩减各个演员的在场时间，尽量把每个人的戏集中到最紧凑的时间段拍完。你进组之后的这些天，别说没有报酬，连盒饭钱都是另外交的。”
　　“你旁观的这些天，不仅没要《殊途》的片酬，还推掉了不少商业活动，以你现在的身价，稍微懂点行的人想一想，都能算出你会损失多少钱。要不然的话，大家怎么会对你一直在剧组里的事感到这么惊讶？在别人眼里看来，你其实就是在用高额的薪酬来换学习表演的机会，一般很少有年轻偶像会选择这么做，所以，他们对你就另眼相看了。”
　　安许莫倒是真的不清楚这件事，他和今典签约时还是练习生，当时签的其实是最廉价的艺人合同。直到出道之后，他也没有多少资金自由，挣来的钱一律归唐棠和公司打理。只是说公司因为安许莫挣回的钱比较多，所以也肯花钱给他要资源，真正落在他自己手中的钱，其实并没有多少。
　　不过安许莫本人对金钱也没有多少欲望，对他来说，自己能吃饱，又能买得起哥哥的各种杂志海报、蓝光版电影就够了。现在唐棠每天致力于用各种花样投喂安许莫，再加上同在一家公司的缘故，一些周谨沉的限量售卖品，安许莫也能直接拿到，他实在没有更多可以花钱的地方。
　　唐棠见安许莫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太过直白，她继续道：“当然，前辈们照顾你，也和小莫你的努力和谦虚有关，这也是你讨人喜欢的原因嘛。”
　　唐棠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安许莫的确非常努力，以致于身边经过的人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帮他一把。
　　这是安许莫的好福气，也是他该得的东西。
　　安许莫的反应却再次出乎了唐棠的预料。
　　他看起来有些怔怔的，似乎并没有被安慰到。惹得唐棠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还反复思考了好几遍。
　　直到唐棠忍不住问了一回，安许莫才道：“只要努力……就能获得别人的喜欢吗？”
　　唐棠没注意安许莫的表情，她解释道：“就是正当途径的努力，而且不是损人利己的那种，大家看到这样努力的人都会有好感的。”
　　安许莫浅浅地笑了笑，轻声道：“我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啊？小莫你说什么？”安许莫的声音有些低，唐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她把话说到半截，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人之常情之外，也存在着一些特例。有一些人，不管他们如何改变自己，也没办法避免外界加诸在他们身上的恶意。
　　即使唐棠不清楚安许莫的详尽身世，她看着现在安许莫的表情，也能猜出大致的来龙去脉。
　　男孩看起来像一团被蹭成灰色的乌云，内里还是柔软的芯子，从外面看起来却乌沉沉的，随时能掉下雨丝来。
　　唐棠又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安许莫的肩膀。她没有再开口，就这么静静地安慰着他。
　　安许莫被拍了两回肩膀，侧头看见了唐棠，终于忍不住，稍稍矮下了一点身子来。
　　唐棠：“？”
　　安许莫：“我担心你够不到。”
　　唐棠：“……”
　　算了，学会气人了，也是进步。
　　唐棠知道安许莫是想转移话题，也就默契地没有再提下去，不过在她开口之前，安许莫又问了一句。
　　“那我这些天推掉的活动，会耽误很多进项吗？”
　　唐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没想到自家艺人还把这事听进了心里。她忙解释道：“没事，就算是投资嘛。我之前也和你提过，你如果在殊途里表现好了的话，就算把推掉的这些活动加起来翻一倍，后续的效益和影响也比不上这一部电影。”
　　安许莫看起来这才放松了一点，他道：“那这些天就麻烦你了，唐唐。”
　　唐棠摆手道：“没事。”
　　她也是背后有人兜，办事才不愁。周谨沉亲自开口提议自家艺人提前进组，再有天大的阻力，唐棠也有信心能解决。
　　就是有件事，唐棠看了看安许莫，内心暗叹，周哥不许她暴露兄弟两人的关系，唐棠只能少说少错，一直没有对其他人提起过这事。
　　背靠大树好乘凉，抱着大腿办事爽。
　　目前来看，这么粗的大腿，也就只能藏在心里自己暗爽一下了。
　　唐棠这边刚小小的自满了一下，被她念叨的大腿就自己走了过来。
　　男人靠近的时候，唐棠其实还没有发现，但她一见身边的安许莫挺直脊背认真站好，就猜到了来人是谁。
　　“谨沉哥。”安许莫叫了一声，“有事吗？”
　　周谨沉道：“探班时间到了，剧组要集合。”
　　“哦好，”安许莫应道，“现在就过去吗？”
　　“嗯。”
　　安许莫就跟在周谨沉身后走了过去，他其实还有些疑惑，为什么会是哥哥亲自过来叫他。不过走到一半的时候，周谨沉却主动开了口。
　　“等下可能会很吵。”
　　安许莫没有多想：“嗯，我做好准备了。”
　　然而直到接送探班人员的班车抵达的时候，安许莫才终于明白，什么是真正意义的吵。


第45章 因为小莫会发光。
　　作为国内仅有的几位大导之一, 麻明成已经保持了连续三部电影口碑票房双丰收的记录。但事实上, 他也和所有知名导演一样, 不可能确保自己的每一部电影都会大卖不扑。
　　不过倒是有另外一件事可以确定——麻明成所拍摄的每部电影，都会吸引来非同寻常的关注度。
　　除了导演，这部戏的演员也十分出名。自从周谨沉凭借《稻草人》在梧桐奖摘得影帝桂冠之后, 他和林瑞的合作就成了媒体热议的话题。恰逢此时《殊途》开机，两位影帝再次同台飙戏，麻老的名字和两位主演的名声累加在一起, 很快就烧出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热度。
　　外界媒体对于《殊途》的关注度, 足以用万众瞩目来形容。
　　所以等浩浩荡荡一个车队开来时，安许莫才真切体会到了周谨沉说过的“吵”。
　　平日已经被塞了不少人的片场此时更是满满当当, 如果不是提前准备好了临时搭建的场棚，恐怕现场就会挤到摩肩接踵的程度。
　　《殊途》是一部原创剧情的电影, 剧本和主角设定都处于高度保密状态。为了不泄露剧组信息，剧组才会把这次被称作剧组探班的活动, 安排在了片场外围临时搭建的场棚里进行。
　　尽管是官方组织的媒体活动，尽管前来探班的媒体都是提前选好的合作对象，尽管麻老依旧保持着一贯的态度, 有关剧情的问题始终三缄其口, 有关档期的问题又没能确定，问来问去只有几个干巴巴的提问得到了回答，现场的情况依然热闹到了极致。
　　如果不是剧组规定了接受采访的对象范围，恐怕安许莫也会被围个水泄不通。
　　这可是就算只把电影题目写在标题里都能点击量暴增的新片。
　　相较于早已习惯了这场面的麻老御用团队，以及出道多年的其他演员, 安许莫的片场经验就显得匮乏了很多。不过值得慰藉的是，被惊到的人并不只是安许莫一个。
　　剧组里多的是出道多年的演员，对这种采访的架势并不陌生，真正在整个剧组引发了一阵小小轰动，让许多早有经验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大开眼界的，还是粉丝们带来的动静。
　　为了这次探班活动，剧组总共包下了两个大巴车队，第一个车队载的是媒体工作者，等他们结束了大半的采访活动之后，后两辆大巴车才驶入了片场。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在统一型号的大巴后面，还跟了一辆黑色的越野。
　　剧组的人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到这辆越野，直到从最后一辆大巴车上呼啦呼啦下来了一群粉丝，她们有条不紊地开始从大号越野车上往下搬东西的时候，众人的眼光才被逐渐吸引了过来。
　　每辆大巴荷载四十五人，手臂别着统一徽章围到越野车旁的人就有将近三十个，其中大半都是女孩子。她们看起来几乎都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瘦弱形象，然而等围观者好奇地看过来时，她们却是一人一个大筐，直接把所有东西从越野上卸了下来。
　　“……”
　　站在安许莫身旁的钱凌远忍不住好奇：“不是说粉丝探班吗，她们这是在干什么？”
　　钱凌远也是个老牌演员，在电影中饰演叶启生的舅舅赵久久，也就是第二起命案的死者。他也演过不少电影，却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
　　安许莫也有些搞不清楚情况。后两辆大巴上的粉丝加起来总共有八九十人，但看起来明显是不同的群体，奔着不同的演员而来。
　　这一群将近三十个人的团体，应该也是同一个艺人的粉丝，安许莫想着想着就反应了过来，能拥有这种碾压级别粉丝数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