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对周谨沉和安许莫的看法的确有差异，但这种问题显然不能直接摆在明面上来说。到时候如果爆出什么不和的新闻，不只他们三人的相处会受影响，恐怕连麻老也会不高兴——在之前麻老执导的一部电影中，男主和女主的粉丝因为宣传的问题起了冲突，最后演变成了一场粉丝大战，不少媒体还针对这件事进行了连续的报道。麻老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在他之后的所有电影中，宣传的方式愈发严谨，他也再没有和那男女主两位演员合作过。
　　所以林瑞更不能当这个出头椽子，明面上，他必须维持和所与人的妥善关系。
　　不过虽然对这个记者设陷阱式的提问方式有所不满，大庭广众之下，林瑞也不好发作，他正想打个太极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一旁的周谨沉却开口道：“这个问题属于高度机密，瑞哥不能回答你。”
　　在场的记者没听明白，他们疑惑地看着周谨沉，有人还在思考，是不是刚刚太轻易地放过了追究周谨沉的问题，才让对方又找出了一个这么牵强的理由？
　　但是被抢答的林瑞却听懂了。
　　他很快笑着接道：“没错，这可是殊途里最大的悬念之一，现在透漏不得。”
　　仍然有些记者没搞清楚情况，不过也有人很快反应过来，抢着问道：“林先生，是不是在电影里，周先生和小安饰演的角色都在追您？”
　　林瑞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个问题，等电影上映的时候大家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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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瑞在电影中所饰演的角色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感情经历，这个问题成功吊起了媒体的胃口。而在外界纷纷扬扬地炒起电影中的三角恋情，用模糊而暧昧的描述激起大众的好奇心时，提前知晓了剧本内容的安许莫却一点也没能高兴起来。
　　距离白清池的戏份开拍前一天，唐棠终于帮他从刘姐那里要来了改动之后的剧本，崭新的剧本翻开之后，在第三十七场的内容中明明白白地写着——他要和林瑞拍一场吻戏。
　　而且还是被周谨沉当场撞破的那种。
　　安许莫撑着额头看了剧本封面五分钟，才不得不接受了现实，从头将剧本重新读了一遍。
　　改动之后的剧本变动了很多细节，之前拍摄中那些比较精巧的现场发挥也被加了进去，后面的不同也能找到很多处。但综合来说，改动围绕的主要角色就是白清池这个男四，原本作为一条暗线等待最后拼图的他，突然赋予了更多、更丰富的设定和举动。
　　其中最为明显的剧情就是，这个原本只和叶启生的舅舅赵久久有关的角色，现在却成为了两位主角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电影剧情中，为了不让警方察觉，也为了不再因为看见对方而想起那天可怕的噩梦，凌斯航和叶启生打算假装决裂，从好友变成水火不容的死敌。在旧版的剧本中，这次决裂的起因原本是两人争夺唯一的保送名额，叶启生成功获选，失败的凌斯航则选择出国留学，从而打算举家移民。
　　然而在改动后的剧本中，这个决裂的借口却成了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凌斯航和叶启生同时喜欢上了清冷纤瘦的芭蕾舞演员白清池，叶启生与白清池接吻的现场被凌斯航撞破，心灰意冷之下，凌斯航决定出国。而与好友决裂之后的叶启生也没有和白清池继续恋情，反而因为心怀对好友的愧疚，再不与同性恋爱，而是选择了娶妻生子。
　　剧情倒是能圆回来，第二种拍法也明显更有冲突点，毕竟在剧情主线中，凌斯航的暗恋太过隐忍，直到影片末尾时才被揭露出来。而加入了情敌这个元素，影片就能提前把凌斯航对叶启生的感情隐晦的表达出来，这种戏里戏外的酸爽大三角，也更能触动观众的心思。
　　想一想，在所有观众都顺着警察的探案思路，以为凌斯航是因为喜欢的白清池被抢走才会和叶启生一刀两断的时候，影片却在最后简单粗暴地告诉所有人——凌斯航喜欢的人是叶启生，而为了保护自己的好友兼暗恋对象，凌斯航不仅配合演戏，还出国多年未曾归家，最后甚至替叶启生顶下了这个罪名。
　　这是一个钝刀子磨肉，越想越疼的故事。
　　接下凌斯航这个角色，对于周谨沉来说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表面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和内里爱到深沉隐忍的对比一下子让这个人物立体起来，而周谨沉的演技也完全能撑得起这个设定。
　　但是这次加戏对于安许莫来说，却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只是和林瑞拍吻戏，初次演戏的安许莫大概，可能，也许还能应付得过来，但是在周谨沉面前拍吻戏，还要被哥哥现场撞破……
　　安许莫做了两次深呼吸，才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平静的表面状态，拨通了唐棠的电话。
　　“喂？”
　　唐棠刚说了半个字音，就听见那边安许莫用极为严肃的声音道：“假如我现在退出剧组，后果会怎么样？”
　　“……啊？”唐棠先是一愣，随即用强硬的语气道，“你在说什么，你是谁？为什么拿着小莫的电话？！”
　　“……”
　　“唐唐，是我，”安许莫的声音小了下来，“我开玩笑的，没什么，请不要当真。”
　　唐棠却是真的被吓了一跳，毕竟在她眼里，自家艺人就算脱光了衣服，出现的也肯定不是裸体，而是写满了的两个大字：敬业。这样的安许莫，怎么会突然生出退出剧组的念头？
　　安许莫自然不知道唐棠心中这奇奇怪怪的想法，安抚了好一会之后，他才终于让唐棠冷静了下来。
　　电话被挂断，安许莫内心的不安仍然起起伏伏，像没贴好的透明膜下的气泡，怎么努力都无法排解出去。
　　他又盯着剧本看了好一会，才认命地翻开封面，打算把自己的新台词背熟——明天就是白清池的戏份正式开拍的日子，安许莫再难以接受，也不想让自己的表现失色。
　　最开始几场的台词改动并不多，安许莫还有几天机会来熟悉多加的戏份，不过对于记忆力良好的他来说，一个晚上背熟台词也已经足够了。
　　不过等他翻开剧本时，桌上的手机却响了一声。
　　短信提示音让安许莫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他原以为是经营商的广告短信，并没有怎么注意，然而等一眼瞥见屏幕上的名字时，安许莫却迅速坐直了身子，急忙伸手把手机拿了过来。
　　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很简短的内容。
　　“188xxxx0608：十七楼走廊外天台，过来。”
　　收到信息的并不是安许莫的私人手机，而在工作用手机中，为了防止意外泄漏，也为了不让真正的称呼被人看去，安许莫并没有给自己的哥哥加备注。
　　188xxxx0608，正是周谨沉的手机号码。
　　安许莫正要点开详细信息查看时，掌心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第二条信息提示从屏幕上方出现。
　　“188xxxx0608：带上剧本。”
　　剧本？
　　安许莫手一抖。
　　改动之后的……有吻戏的那份新剧本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安许莫：我不会演戏……
　　周谨沉：我教你。
　　安许莫：我不会看剧本TAT
　　周谨沉：我帮你。
　　安许莫：我不会拍吻戏QAQ
　　周谨沉：我吻你。
　　安许莫：Σ( ° △ °)︴
　　林瑞：？？？（黑人问号.jpg）


第48章 不亲林瑞，亲我。
　　剧组入住的酒店是全国连锁的大型酒店, 除了良好的住宿条件, 其他设施也很是完备。短信中提到的十七楼天台, 安许莫之前也跟着剧组去过，那里其实是个半露天半封闭的高层平台，室内摆放着几张单人沙发, 露天的室外还可以看星星。
　　今天剧组没有夜戏，拍完室内部分就收工了。安许莫带着剧本赶到的时候，还没有到九点钟。他迈上台阶推开门, 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周谨沉。
　　室内部分暖气很足, 男人的外套正搭在沙发扶手上，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他该是刚刚洗过澡, 白天拍戏时的发型已经消失不见，周身又恢复了那种属于成年男人的凌冽气息。
　　安许莫一眼看到哥哥, 就忍不住放轻了自己的声音。
　　室内没有其他人，安许莫进来的时候, 周谨沉正在翻看手中的剧本，他面前高桌上还放着两瓶饮料，一瓶是矿泉水, 另一瓶是橘子味的果汁。男人听见门口的动静, 抬眼看了过来，两人之间还有一点距离，但安许莫却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眼中细碎的，明亮的光点。
　　“谨沉哥。”安许莫轻声叫了一句。
　　哥哥的眼睛也很漂亮。
　　两个单人的沙发座距离很近，安许莫坐下来的时候, 甚至伸手就能碰到周谨沉的外套。他有些拘谨地坐直了身子，把手中的剧本摆在面前桌子上摊平，等着周谨沉开口。
　　“新剧本看过了？”周谨沉的声音一贯带着些低沉的冰冷感，不过或许是今天室内的温度比较高，听着这个声音，安许莫却觉得自己的紧张慢慢缓和了下来。
　　“嗯。”他点了点头。
　　周谨沉把手中的剧本放在一边，十指交叉放在腿上，他对安许莫道：“说说你的理解。”
　　安许莫愣了一下，问：“是对新改动戏份的理解吗……？”
　　“不，”周谨沉道，“对这个角色。”
　　安许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道：“白清池是一个表面看来比较脆弱的角色，不管是学习芭蕾舞蹈，还是因为赵久久的骚扰而被父母厌恶，他一直处在一个受伤害的状态。不过他本身始终在坚持自己的理想和底线，所以才会领养同样有舞蹈梦的养子，还选择了站出来送出最后的证据。”
　　这是安许莫之前对白清池这个角色的考量，他自己对剧本做了很多注解，就像是高中做阅读理解一样，把白清池的每句话、每个举动都进行了分析。这回周谨沉问他的理解，他就挑了一部分最有把握的内容简单叙述了一下。
　　果然，听完他的回答之后，周谨沉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这一对相互矛盾的词语，就是白清池性格中最基础，也是最根本的部分。开始表演之后，你要把握好脆弱和坚强的中间值，既不能自怨自艾，也不能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
　　“我明白了。”安许莫认真地把周谨沉说过的话记了下来。
　　安许莫对角色的理解并没有什么偏差，周谨沉提点完几句，又随意提了几句台词，安许莫也都熟练地应答了上来。
　　“具体的表演方式，明天开拍时会有导演指导你，”周谨沉道，“你理解他们说的内容就好。”
　　“好。”安许莫又乖乖点了点头。
　　导戏和讲解表演是导演的工作，周谨沉并没有越俎代庖。事实上，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把安许莫叫出来分析剧情，自从上次在林瑞面前说过“看剧本”这个理由之后，周谨沉时不时就会和安许莫一起讨论有关剧情的问题。
　　虽然男人的话一向不多，但纠正时总是一针见血，而且对于安许莫来说，在心理层面，他也接收到了很多帮助。
　　表演老师之前和安许莫提过，观察其他演员的方式可行，照搬其他人的思维却是死路。尤其是作为一名新人，一旦有人影响他的表演思路，新人就有极大的可能会被限制在固化的套路中，很难再有自己的思考能力。
　　之前安许莫只是把老师的这句话记住，直到开始和周谨沉讨论剧本时，他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安许莫能够察觉，哥哥一直没有用他的想法来干涉自己，他从来都是让安许莫自己先讲，然后再指出错误，拓展不足。
　　第一次拍戏就能和哥哥合作，于安许莫的个人情绪，于他的职业生涯，都是一件十足幸运的事。
　　今天的谈话也一样，周谨沉的反应一如往常，却让安许莫的状态好了不少。
　　如果没有新加的吻戏，安许莫肯定能安安心心地等着明天的第一次拍摄。
　　——可是问题就在于，他还有一场吻戏。
　　该讨论的部分已经基本谈完，见对方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安许莫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道：“那，有关白清池，他的感情戏部分……”
　　周谨沉抬眼看他：“嗯？”
　　安许莫硬着头皮道：“就是新加的戏份里，他和两个主角之间的感情戏……这里要怎么理解？我看剧本没有明确写，到底白清池喜欢谁……”
　　因为不好直接提第三十七场的吻戏，他只好用别的内容来胡乱掩饰，安许莫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还是尴尬地卡了壳。
　　幸好周谨沉并没有在意，他直接道：“先不要考虑这个问题，现在能明确的是，对白清池来说，不管是凌斯航还是叶启生，他们两人做的事和赵久久没什么不同，白清池一样在受到伤害。”
　　安许莫愣了愣：“……伤害？”
　　“嗯，所以白清池最后才会选择将证据曝光，”周谨沉道，“不让任何一个凶手逃离。”
　　安许莫张了张嘴：“白清池是因为这个……才把证据交上去的吗？”
　　“我，”他磕磕绊绊道，“我还以为是他喜欢凌斯航，想救人出来才……”
　　周谨沉看向他，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尽管说的是白清池喜欢凌斯航，安许莫却很难做到理直气壮，角色内容一旦被剥掉，这句话就成了，他喜欢……
　　暗恋的人总担心自己的感情会被对方看破。
　　漫长的安静之后，他才听见周谨沉道：“你说的这个，陶先生也考虑过。”
　　陶先生是《殊途》的编剧，这些天的改动一直由他和麻老一起进行。
　　“白清池的戏份还在不断进行调整，陶先生想给这个角色找一个最合适的设定，包括他的经历，和他在感情上的选择。”周谨沉看着安许莫，“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事把前面确定下来的戏份演好，其余的事，还要等推敲。”
　　安许莫松了一口气，忙应声道：“我会的。
　　他想起来之前告诉自己三十七场是吻戏时，周谨沉的反应也有些迟疑，在回答他时，哥哥用的词一直是“会改”“在调整”，这么看来，最后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安许莫刚刚放下一点心来，就听周谨沉道：“你带了新剧本？”
　　安许莫连忙点头，把面前的剧本往两人的方向挪了挪。
　　“好，”周谨沉道，“后面有几场白清池的戏会大改，你可以先跳过去。”
　　安许莫顿了一下，又连忙把目录页翻开，等着周谨沉说那几场要改。
　　其实在他心中，哥哥这些天以来的反应也让安许莫有些疑惑。周谨沉和剧组其他演员的相处很和睦，但本身性格使然，他也不可能真的打成一片，彼此之间的距离感总是真是存在的。
　　这些事安许莫都看在眼里，所以当哥哥真的费心来帮他对剧本，甚至连剧组都开始传闻，说周谨沉在媒体面前公开表示自己非常喜欢安许莫的时候，安许莫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欣喜，而是担心。
　　今天的相处也是，哥哥只负责出演主角，却会提前提醒自己，其他角色的戏份变动情况。
　　他并不认为……自己会特殊到这种程度。
　　安许莫从前一无所有，所以他不用担心失去。可是现在有一份期待已久的礼物绑着火红的蝴蝶结从天而降，安许莫实在不敢确定，如果自己真的把礼物抱在怀里，会不会又有人突然通知他这是非法所得，即刻就要没收。
　　他只能多抱一秒是一秒。
　　安许莫努力收回心神，听着周谨沉的话开始勾画剧本：“三十四，三十七，三十九和四十一。”
　　“……有三十七对吗？”安许莫紧张地确认了一遍。
　　周谨沉的回答却是直接又干脆：“和叶启生的那场吻戏？删掉了。”
　　安许莫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真的吗？”他缓了好几秒才敢开口去问，浅棕色的双眸睁得更大，圆溜溜的，像猫的眼睛。
　　“嗯。”
　　安许莫一颗提了好多天的心终于安安稳稳地放了下来，确定删掉就太好了，他正庆幸自己的好运时，却听周谨沉道：“我建议麻老和陶先生删掉的。”
　　“……”
　　安许莫暗中掐了自己一下。
　　……竟然不是做梦。
　　他小心猜测道：“是因为不太符合剧情设置吗？”
　　“不只。”男人的声音像夜晚的海浪，在这个安静而温暖的室内，一点点润泽着安许莫的耳膜。
　　安许莫听见哥哥说：“另外，这是一场需要情绪爆发的戏，以你现在的演技去和林瑞拍吻戏，一定会被他对比出明显的差距。”
　　“荧幕会放大一切，成片效果会对你很不利。”
　　侧脸烧成一片，连耳尖都在发烫。
　　安许莫不知是该窘迫还是该高兴，他轻声道：“谢谢谨沉哥。”
　　周谨沉看了他一眼。
　　安许莫又小声补了一句：“谢谢哥。”
　　周谨沉这才把视线收了回去。
　　安许莫抬手蹭了蹭侧脸，他的手脚温度一向比较低，现在被侧脸温度一烫，对比就更加明显。
　　然而他并没有想到，刚刚经历的这些事，和周谨沉接下来的话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窗外是深沉的黑夜和璀璨的灯火，屋内有温柔的暖光，黑色的高领毛衣完美地衬出周谨沉的宽肩窄腰，男人的话却比他的身材和相貌更能吸引人的注意。
　　“所以我向陶先生建议，把这场必要的吻戏演员，改成了我和你。”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照实际来说，从来没有表演经验的爱豆，第一次演戏肯定不可能有很好的表现。因为文里也没有设定重生换魂这样的情节，所以只能把铺垫安排在了戏前的准备部分，包括专业老师的表演课、麻老认定气质、剧组工作人员的喜爱照顾、汪显明之类演员的好感和提示，以及哥哥来帮忙对剧本，这些都是为了给小莫的第一次演戏开小灶，让小莫可以在电影中有个好的表现，顺利吸粉，而不是成为一个大爆片中的强推之耻，最后落得被群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