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受极了，抓着沙发的绒布，语气却坚定，专门说给柳新听：“我喜欢，不想要放手，就算是默默陪着他，我也愿意的，我不会打扰他的，你放心好了。”
    况且，况且他们还上过床了，季羡知想到这处，耳根便变得粉红。
    这幅眼含春水的模样，看在柳新眼里，便仿佛是个无可救药的怀春少年。
    他应该没在棒打鸳鸯吧。
    还鸳鸯个屁，季羡知看着都快成怨偶了。
    柳新愁啊。
   
第六章：
    也不知道这事他该管还是不该管，但上过自己床的人，即使是无心之举，也该有点情分在。
    柳新决定日后再帮帮他，总要救他脱离苦海。
    他这会觉得自己头顶冒佛光，像是普度众生的菩萨。
    “柳新。”季羡知说着便把头抬起来，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你别看不起我，你别……讨厌我，我知道你以前一直不喜欢我。”
    “哦哦，以后我会注意的。”柳新呆了一阵，赶紧站起来，这到底什么跟什么，明明就是这个理儿，怎么到他这，就像个棒打鸳鸯的坏人。
    “我给你买药了，赶紧吃。”柳新转移话题的能力一流，给他倒了杯水，又赶紧把药塞进他手心。
    “吃了就去睡一觉，还有，嗯，让我想想。”他使劲回忆当时店员的话，“多喝热水，就这么喝，别停。”
    季羡知心情好了些，听了他的话，抱着杯子一面喝水，一面乖巧地点头，睫毛像是把扇子，仿佛能够扇出风来。
    “挺听话的啊。”柳新强迫症发作，把他脑袋微翘的发丝按压下去，他动作轻，神情看似温柔，季羡知透过玻璃对上他微眯的眼睛，总觉得这人就像是在揉自己的头发一般。
    “软吗，摸起来舒服吗？”季羡知鬼使神差地，抬眼问他。
    柳新像是触电了般，飞快收回手，脸上神情变幻莫测，过了许久才说：“还，还行，比较顺。”
    “哦。”季羡知摸了会自己头发，冲柳新笑得眼睛都快没了，“我......宋明知也说很顺，他很喜欢这么摸我，很舒服的。”
    他的眼睛看似能够掐出水来，柳新被他蛊惑，愣愣地又试了回手感。
    “嗯，确实很不错。”他发表自己的买家秀意见，过了一阵又问他，“宋明知经常这么摸你？”
    “对啊，新娘子也喜欢摸我，他们总喜欢掐我脸，像这样子，你看。”季羡知扯着自己两边脸颊的嫩肉，这会儿不见什么病态，倒像只灵气的小松鼠。
    我并不想看啊。
    柳新心里崩溃，面上却不动声色，插着裤袋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阵，才拉下他的手。
    “好了好了，看够了，脸都红成这样了，你家宋明知看到会心疼的。”他把季羡知往卧室推，“去睡一觉，休息一阵。”
    他帮季羡知把窗帘拉上，试了空调的温度，走到门边准备关灯时，却见季羡知仰着脑袋在看他。
    “你，我，你。”大约曾经同床云雨的缘故，柳新看起来有些许不自然，说话也变扭，“那，那我关灯了。”
    “我起来还能看到你吗？”季羡知依旧仰着脸问他，纯黑的被衬着他纯白的脸，他在被中拱成一个极小的轮廓，像是缩起了身子。
    柳新原本准备偷偷离开，但病人这话问出来，他只能破罐子破摔：“不走，等你醒过来。”
    季羡知笑了：“我醒来想吃楼下的榴莲饼。”
    “给你买给你买。”柳新作势想去关灯。
    “等等。”季羡知叫住他，他最后抓着被子，局促不安地说，“谢谢你过来看我，那我睡了。”
    不等柳新关上灯，季羡知迅速钻进了被窝，在被中拱了拱身子。
    柳新能够来看他，他已经激动得快要哭出来，怎么办呢，真的真的好喜欢他，想要竭尽全力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第七章：
    柳新回来的时候，见季羡知抱膝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的少，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睡衣，依旧赤着脚，脸埋在膝盖处。
    他开门动静大，带了一身冷气进来，把灯打开，季羡知便猛然抬头看向他。
    柳新被这突如其来的注目礼弄得惊讶极了，却听季羡知一直吸着他的鼻子。
    再仔细看过去，他又把脸给遮得严实。
    “给你买吃的去了。”柳新只好解释，手心的塑料袋跟着窸窸窣窣响，“你说要吃榴莲饼，没买到，买了别的。”
    季羡知接过去，小心说了声谢谢，他也觉得怪丢脸，甚至不敢抬头看柳新。
    刚才睡觉的时候患得患失，季羡知总觉得自己脚下踩了云，少了安全感支撑，很快便从噩梦中惊醒。
    那会儿梦见小时候的柳新穿着黑马甲和白衬衣，脚下是一双踢踢踏的小皮鞋，颇有范儿，他想要跑过去和他说话，告诉他自己叫做宋光知，要是他愿意叫他的小名光光，就更加好了。
    但是季羡知跑得快，脚下被石子绊倒，很快便从梦中惊醒。
    他出了一身汗，不知道是梦太累人，还是生病受折磨。
    但他立刻下床找柳新。
    他不见了。
    季羡知从柳新手里接过袋子，脑海乱糟糟还未恢复，从袋中逮着什么就往嘴里塞进去，囫囵吞枣地咽进肚子。
    柳新蹙眉，许是对他吃相极不认同：“你吃慢点。”
    “挺好吃的，有点饿了。”季羡知刚回他一句，忽然瞪大眼睛，捂住自己的嘴巴，惊慌失措地轻叫了一声。
    柳新蹲下来和他平视：“你怎么了？”
    “芒果？”季羡知懵了，抓着柳新的手，“我刚才吃了芒果了吗，那个是芒果吗？”
    “是芒果，我买了芒果千层。”柳新终于看清季羡知抬起的脸，白嫩的脸上有明显哭过的痕迹，眼尾带了红，眼皮微微肿起，倒有些柔弱的感觉。
    “你刚才哭了？”柳新去抓他下巴，不由分说挥掉他挣扎的手，“你怎么回事，怎么哭了。”
    季羡知仓促地躲避他的视线，他又快要哭出来：“你别碰我，别碰我别碰我。”
    等柳新松开他，季羡知仿佛老虎在他身后跑，头也不回地赶紧躲回他的卧室，又干脆利落地挂上锁。
    柳新在原地懵了一阵，过去敲门。
    他的好脾气就快用完，敲门的力道蓄着浓浓的怒气，声音也重：“季羡知，开门。”
    过了没多久，他的手机响了。
    柳新快要爆炸：“你出来说话，给我打什么电话。”
    “我过敏，我对芒果过敏。”季羡知听着像是将自己蒙在被窝里，声音又急但又轻，“我不能出来。”
    “过敏我他妈带你去医院啊，躲着我干什么？”柳新冲着他开骂，一面又去敲房门，“我说，开，门。”
    “没关系的，不去医院也没关系，我吃点药就行。”季羡知听着外头愈来愈大的声响，思维几近凝固，开始语无伦次，“啊，等等，我好像也没有药，没关系，我躺一会儿就行。”
    “我说出来。”柳新被他一番话给气笑了，也不敲门了，干脆就靠在墙边，声音却比方才都重，“你要过敏死在里头，作案工具还是我给买来的。”
    季羡知权衡利弊之下，终于开了门。
    柳新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没忍住，瞬间笑了场。
    “这是过敏啊？”柳新抓他的下巴左右看，“也还行，不是特别严重，等下问人买点药。”
    “你别笑！很难看！”季羡知又羞又恼，眼见挣脱不开他的力道，忽然抬腿踢在柳新的小腿上。
    柳新一下松手，季羡知便又锁上了门。
    季羡知下手轻，出来时又没穿鞋，软绵无力，那一脚反倒有些调情的味道。
    到底还是上过床，柳新思维扩散了一会，赶紧自打巴掌给止住龌龊的想法。
    他盯着紧闭的房门思考，和情敌上了床，情敌还没跟对方分手，对方又在和另一个女人新婚度蜜月。
    乱死了，神他妈烦。

第八章：
    柳新在外头坐了一阵，发小陈泽打电话给他。
    “出来玩吗，好久没见你了。”陈泽那头背景声杂乱，“刚包了间房，麦霸来飙歌？”
    “不来。”柳新靠在沙发上抖着腿，“有事呢。”
    “你他妈能有什么事，成天不见人，就围着那个叫啥啥啥的人转。”陈泽骂他，“麻溜点儿给老子过来，就等你了，或者我过来找你谈谈心 ”
    “你就想跟我唠唠嗑是吧？”柳新被骂了还是笑，“行了行了我过来。”
    柳新喜欢宋明知这件事，就陈泽稍微清楚些，其他人只知道他是个gay，gay是什么，就是喜欢男人啊，但对象是谁，大家都不清楚。
    有时候宋明知还跟他开玩笑，说有喜欢的对象一定要告诉他，大家都是好兄弟，绝对百分百无条件支持。
    柳新本来想告白，听了这话就被吓软了，心思藏回肚子里，默默忍着不说话。
    他妈的，谁要跟你做兄弟。
    柳新收回手机，在门外踌躇一阵，骂了一声后，上前敲响季羡知的卧室门。
    “怎么了？”季羡知的声音郁闷。
    好不容易盼到柳新来，想要亲亲抱抱他，想要好好和他说说话，若是他再主动些，说不定还能和柳新来一回。
    其实开始他也没撒谎，那晚的滋味确实好，柳新按着他做得很狠，开始季羡知还能掌握主动权，后来只能缠着他的腰，连叫唤的力气都使不上，推着柳新让他轻些，但换来更加粗暴的对待。
    这烧也是这么来的。
    可是舒服啊，像榴莲饼一般，臭是臭了些，但挡不住它好吃，季羡知喜欢。
    柳新急着走：“我出去玩，先走了，有事打我电话，我可以过来。”
    “你等等，我现在有事！”
    季羡知赶紧收了镜子爬起来，找出口罩，换下睡衣，找了双袜子赶紧套上，急匆匆地打开门。
    “你去哪里啊？”他在鞋柜边把鞋子踩上，拉住柳新不让他走。
    柳新转过身，看到焕然一新包装精致的少年，带着严实的口罩，看不真切他的外貌，但落在外头的眉眼上调，好看得紧，只有头发还未梳顺，一边微翘。
    怪不得宋明知喜欢，把直都变成了半弯，结婚了还不肯放。柳新在心里嘀咕一句。
    “你也出去？”柳新冲他挑眉，“这边，头发不行。”
    季羡知拿手随意扒了几下：“没关系的，你去哪里啊？”
    “唱k喝酒。”柳新想让他松手，退了几步终于成功，这才继续说，“二十岁是吧，好像也可以去了，不对，发烧还是老实呆在家，我走了。”
    他一手插着口袋，背对季羡知，潇洒地冲他挥了挥手。
    季羡知在门口站了一阵，把门关上，转身跟上去。
    “等等我，我跟你去。”他跑得急，等跟着站在电梯上，便一直喘着气，胸腔上下起伏。
    得了，没法看了。
    柳新迅速把头移开，假装看着墙上广告，看得津津有味。
    电梯里人挤人，季羡挤到他身侧，拉他衣服角，声音还是轻，刻意压低。
    他原先踌躇犹豫，但最后还是说了：“我觉得你不需要这个的，我们别看了，他们都在看你。”
    柳新回神一看广告，上方赫然出现四个红字。
    “你肾亏吗？”
    肾……肾你妹的亏。
    等电梯到一楼，柳新黑着一张脸，迅速走出去。
    （广告词：你是否夜夜为肾烦恼，你的妻子是否日日以泪洗面，别担心，别犹豫，吃了肾倍好，一夜七次不显老，老婆见人就说妙，呱呱叫！）

第九章：
    季羡知跟在柳新身后，他快他也快，他一慢下来，季羡知便亦步亦趋地踩着他步子走。
    柳新那脸全在电梯边上给丢没了，等站在包间门口，才觉得丢掉的面给重新捡了回来。
    “你进去别乱说话。”柳新其实不想带他出来，态度也敷衍，“想唱什么歌跟我说，我给你点。”
    快推门进去，他不知怎么又停下来，季羡知刹车不灵，身体贴在了他背上。
    “痛。”季羡知揉鼻子，问他，“我们不进去吗？”
    柳新看着他欲言又止，憋了老半天，才憋出完整一句话：“你发烧了，还过敏，不能喝酒，自己注意点。”
    “嗯嗯。”柳新对他一好，季羡知便开心，这会儿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连连点头，“我一定不喝的，保证不喝。”
    他只是过来看着柳新，季羡知对玩这词实在太有条件反射，知道他有钱，知道他朋友多，也知道他爱……玩。
    推门进去，有个男人拿着话筒在飙歌，音飙得高，唱得还不错。
    只是柳新堵住耳朵，随手捞起沙发上的抱枕扔向他，冲着声源大声喊：“你先给我停下。”
    那人放下话筒转过头，季羡知便立马认出他是谁。
    他私下里对柳新的情况了若指掌，这人是柳新从小到大的兄弟，叫陈泽。
    他在看陈泽的时候，陈泽也在打量这个看不到脸的男孩子。
    “这个是谁？”他没认出季羡知，有些犹豫地转向柳新，问他，“你找男朋友了，什么速度？”
    季羡知生怕柳新黑脸，赶紧过去，把口罩摘了一个口，露出眉毛眼睛和鼻子：“我是季羡知，我们之前见过面的，因为我过敏了，所以带了口罩。”
    “我……特么个大操。”陈泽从沙发上跳起来，手指在季羡知和柳新之间来回移动，“你你你你你，我我我我我，他他他他他他。”
    “不是男朋友。”柳新解释。
    “哦，吓死我了，还以为你……”陈泽差点骂他禽兽，幸亏这词蹦得慢。
    他和季羡知是见过几次面，但当时几次宋明知都在，几乎没有讲过话，私下和柳新聊天时，搞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因而对季羡知印象并不好。
    柳新要真能把这个让他暗暗咬牙恨得不行的情敌拐到手，他就跪下来唱征服。
    “不是男朋友就好。”陈泽说话间并不知道季羡知瞪着他脸上郁闷，“给你介绍一些人，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我朋友的朋友，也是我陈泽的朋友。”
    他转身对这群男人说：“你们不用叫柳少，叫柳哥就行，他这人就喜欢酷酷的调，装逼嘛，都懂的。”
    柳新想一脚踹穿他的屁股。
    陈泽忘记他还拿着话筒，说话全靠吼，本来就响的声音经话筒扩散，差点能把人耳膜给捅了：“你们不知道，我们柳哥母胎单身狗二十多年了，特么还是个大龄处男，你们好好把握。”
    柳新拿脚招呼了他屁股，把人踹到沙发上，拿起抱枕去捂他那脑袋，一面骂他臭小子，两人很快扭做一团。
    倒是季羡知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
    处……处男啊。
    第一次吗，他也是第一次吗？
    他又懵却又雀跃，但这会儿情况特殊，不得不提高警惕，季羡知回过神，眼睛似雷达，从面前几个男人身上慢慢扫过。
    一个两个三个，好多个。
    季羡知朝他们走过去。

第十章：
    “我叫季羡知。”他跟沙发上的几个男人打招呼，又挨着他们坐下来，“你们过来看柳新吗？”
    一个男人看着他笑，捞起桌上啤酒润了润嗓子：“陈泽让我们过来陪柳哥。”
    他用胳膊肘捅了旁边男孩子一下，又道：“说好了公平竞争，你别着急。”
    季羡知一下紧张起来，手放在双腿上，脊背挺直，垂眸看着桌边的酒瓶子。
    那人说完自己的目的，转而问季羡知：“小弟弟你呢，年纪看着挺小的。”
    “我二十岁，不小了。”季羡知看向还在打闹的柳新，“我跟他一起过来的。”
    “你也是gay？”那人凑近了问他。
    季羡知屁股还疼着，那晚经历历历在目，被问的时候飞快点头：“是的，你们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