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长大后，找了个想要独立的借口搬出来，住进了那时梦寐以求的高楼，楼高价格也高，尤其是在这寸金寸土的地段，柳新对面那户至今还空闲着。
    他等了一阵，听到季羡知小心翼翼叫他名字：“柳新。”
    “嗯，是我。”柳新斜靠在落地窗上，把手机拿近耳边，“你别太紧张，说话可以响一点。”
    他都快听不清季羡知说话，甚至觉得他的心跳声，似乎都比他的声音响。
    “我知道了。”季羡知狂点头，又一遍遍叫他，不厌其烦，“柳新，柳新。”
    柳新默默把手机拿开些，但没出声制止他。
    “你那边……有点吵。”柳新往门边看，“我这边怎么也有声音。”
    他把门打开，看到对面从没人入住的房间房门大开，进进出出都是手上拿着东西的搬家人员。
    他在门边站了一会，就看到了熟人。
    “你？”柳新看了他一眼，把电话挂断，上前一步，“你要搬到我对面？”
    “你一直不联系我。”季羡知拿着手机，把先前准备的话一字不漏地背出来，他虽然紧张，但异常勇敢，“我怕你拒绝我，但是我想要见你。”
    “所以你就买了房子。”柳新点头，发现季羡知自从跟他告白后，花样便愈来愈多，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何表情，“这房子很贵吧。”
    “宋……他给我买的。”季羡知已经不敢当面说宋明知的名字，粗粗用他字概括，但他知道柳新懂他的意思。
    那天柳新问宋明知是不是他男朋友，差点把季羡知吓得自刎，这几天便总在回忆自己以前的行为，到底哪里让柳新产生了错觉。
    不是男朋友，是……亲兄弟啊。
    带着血缘关系的兄弟。
    宋明知把他从山沟里挖出来，带他来到大城市，带他见到了，见到了柳新。
    他在家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如果柳新再问他两人的关系，他会告诉他的。
    虽然宋明知让他把秘密烂在肚子里，他的母亲会因此而发疯。
    虽然他是不能入眼的……宋家的私生子。
    但偏偏柳新没再问他了。
   
第二十五章：
    一阵兵荒马乱的沉默后，柳新听到自己的声音：“那挺好的，以后就住在我旁边，方便。”
    “什么方便啊？”季羡知问了他一句，见柳新嘴角微翘，一下鼓足了勇气，继续前几天被搁置的话题，“我在追你，你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这边人多，两个大男人说些隐秘话，被人听到并不好，柳新把他拉到自己房子里，又把门锁上。
    落锁的刹那，季羡知身躯微抖，死盯着锁眼。
    “你怕什么？”柳新把他按在沙发上，把刚才泡好的咖啡塞进季羡知手心，“喝了，趁热。”
    “我……”季羡知不肯喝，装模作样呷了一小口，苦咖啡的味直透心底，“你要是想说些拒绝我的话，可以微信上发给我，我不想当面听。”
    “你还挺有脾气的。”柳新还是笑，把他歪掉的衬衫领子摆正，微凉的指尖划过季羡知胸前的肌肤，让柳新产生了些许错觉，仿佛又回到耳鬓厮磨的那一晚上。
    “因为我很喜欢你。”季羡知强调，他坐立不安，放下咖啡的双手无处安放，局促在沙发这块小天地上，“其实我没抱什么希望，但是没关系的，我可以等你。”
    还未真正出招，季羡知就要把自个儿给吓死。
    柳新哭笑不得，忽然生了些许逗他的心思，掏出袋里手机，装模作样地打起字来。
    打字的时候，手机键盘开了模拟声音，模拟机械键盘的段落声猝不及防地落在季羡知心上，他起先咬牙还能挺住，后来眼睛就红了。
    “唉。”柳新看他这会已经像只兔子，逗他的心思也淡了，话里模凌两可，“其实跟你在一起挺舒服的，觉得你很可爱。”
    “嗯。”季羡知没说话。
    “而且我们挺有默契的，你不觉得吗？”柳新跟他开黄腔，“我们第一次的时候，虽然我喝醉了，但后来想想还有点记忆，很舒服。”
    季羡知脸红眼也红，抬头看柳新时，视线落进一双含笑的眼眸。
    “看消息吧。”柳新摸他脑袋，感慨这孩子的头发真软，“开微信，我把话发给你了。”
    季羡知倔强起来：“我不要看，我瞎了。”
    “我好看吗？”柳新猝不及防问他。
    季羡知快找不到自己声音：“好，好看的。”
    “那你没瞎啊，不仅没瞎，视力还满分。”柳新笑他，“你在怕什么？”
    季羡知磨了一阵，最后还是把手机打开。
    他知道上面无非就是些冷冰冰的客套话，拒绝他的好意，劝他找别人去攻略，不不不，可是季羡知只喜欢柳新啊。
    非他不可吗？
    非他不可啊。
    季羡知抱着必死的决心看消息，入目的却是一段极为简洁的话。
    “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算是我正式主动吧？”头顶响起柳新的声音，声音中带笑，甚至让季羡知仿佛看到初晨的阳光，“有聊天记录为证。”
    季羡知想点头，手下动作却飞快，柳新很快听到消息提示音。
    季羡知像模像样地学他，回他消息道：“我愿意。”

第二十六章：
    柳新最近得了个差五岁的小男友，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当时和季羡知一起在车上破了戒，之后又按着在人新屋里来了好几回，爱情和肉欲结合，美滋滋地过了段蜜月期。
    他对季羡知的感情，不多不少，觉得能够试试，纯粹有好感，一只碗能盛满水，但若是和季羡知的大脸盆相比，就有些相形见绌拿不出手。
    两人默契地没说开，季羡知便每晚拉着他的手不肯走，不知道是从哪里看来的，觉得再多做做，感情就更坚不可摧。
    后来嫌串门太麻烦，柳新索性让他把东西都搬到他房子，恰逢季羡知要期中考，搬家的重任就压在柳新肩膀上。
    他拿了钥匙开门，把季羡知的东西都扫进收纳盒，一箱箱地搬出去。
    搬到书房时，之前雇佣的私家侦探打电话过来。
    这家收费高，名气大，柳新撬不开季羡知嘴巴，还指望能从他们那头套出些消息来，季羡知和宋明知那些明里暗里的事，就像根细线，牵着柳新的手指，没什么影响，但又甩不开，难受。
    他手底动作忙，干脆开了免提，把手机放边上，开始收拾季羡知摆在书架上的相册本。
    “看一眼应该没什么事吧？”柳新嘴里念叨，翻页的手顿了一阵，旋即自我安慰，“人都是我的，看张照片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好笑自己的想法，利落地翻到相册第一页。
    “柳先生，您还在听吗？”私人侦探要落泪了，“虽然没查到什么消息，但您好歹说说话。”
    “啊？哦，我在，你继续说。”柳新一页页翻过去，心里愈发狐疑。
    他迅速翻到最后一页，从后往前，再从前往后，看了一整本，就是没找到季羡知小时候的照片。
    “我问你件事。”柳新神情严肃，“一个把跟同学的两人合照，把路边随手拍的风景都放进相册的人，怎么会不放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说不定是放不下，放别的地了。”
    柳新又补充：“照片空位置还很多，这里也没有别的相册。”
    “您是说他小时候有问题？”私家侦探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我马上去查，您还有别的要补充吗？”
    等了许久都没听到柳新声音，他正讪讪地准备挂断电话，却听那边有什么东西被碰倒，随后响起一道不轻的抽气声。
    “你先别挂。”柳新抽出露了一角的相片，相片背景偏灰，泛黄的边角却像在泛冷光，“我跟你说件事。”
   
第二十七章：
    为了庆祝季羡知期中考圆满结束，柳新专程给他在圆心订了张情侣桌，包间，还请了人来拉曲子。
    等他把人从学校里接出来，神秘兮兮地拉到圆心门口准备停车时，季羡知露出一副呆了的表情。
    “下车了。”柳新咬他耳朵，一面帮他解安全带，解到一半的时候，季羡知赶紧握住他的手，却把身子凑得更近，任由他非礼。
    他小心翼翼求饶，又用商量的眼神望他：“我不知道你订了位子。”
    “惊喜啊。”柳新含糊不清地答，略有些冰凉的掌心贴着季羡知火热的脸颊，随后一路向下，抬起他的下巴，被迫让他与自己对视，“等会儿还要问你个问题。”
    他的眼珠子漆黑，凝视的时候仿佛带了些让人难以抗拒的魄力，手冰凉，唇微热，又是在窄小的车间，车内气温一下有些旖旎。
    季羡知很快把唇送了上去。
    后来他清醒了些，哭笑不得地把他推开，虽然知道车窗材质特殊，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里头的景色，但依旧有些不适：“人都看着呢，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也在外面订了位置。”
    柳新挑眉，意外地问道：“哪里？”
    “二十四路的左边路口。”季羡知没好意思说，“我以前经常去，跟老板混熟了，他家生意挺好的，所以早上的时候打了电话过去。”
    “然后呢？”柳新身子不动。
    季羡知和他亲热了十来天，有些了解柳新脾性，当下拉住他的手不肯放，又主动献出了自己任他亲。
    一番折腾后，柳新露着餍足的笑，踩实脚下油门，从二十三路口转弯，往季羡知所指店面开去。
    “惊喜吧！”季羡知才是真想搞大新闻，把人拐到了大排档口，呛了一嘴油烟不说，还找不到停车的车位。
    等柳新顶着一脸冷风，从隔壁楼地下车库出来，发现季羡知已经找了个棚子坐下，抢占先机。
    “天快黑了，等会儿人很多，快过来快过来。”季羡知替他掰开一双木筷，眼眸晶亮，朝柳新挥手。
    柳新冷漠脸：“我以为好歹会有间屋子，挡风遮雨。”
    “你看棚子挡风啊，现在没下雨，下雨也能挡。”季羡知伺候他坐下，愉快地开始给他捶背，“柳哥，大少爷，新新，超想和你一起坐在这里吃东西的，想了四年了，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惊吓还差不多。”柳新没露天吃饭的习惯，但季羡知伏在他背上，身子贴着他脊背，姿势亲密无间，让柳新有再多不愿，这时候也愿意顺着他来，“回去坐好吧，考了一天试，手不累？”
    “累累累。”季羡知忙撒娇，“回去让你吹吹。”
    柳新笑了：“你还挺娇气的。”
    “不是娇气。”季羡知认真反驳他，“是有人疼我。”
    “所以你是恃宠而骄？说，恃的是谁的宠？”柳新逗他，拿新筷子戳他脸，“不说的话，仗刑十下。”
    他又补充：“脱裤子的那一种。”
    季羡知还是不经逗，当下脸微红，拿袖口挡脸，支支吾吾地答：“你。”
    柳新心情没来由的好，看着漫天的风都觉得比先前顺眼。
    不过该说的事也必须说清楚。
    等菜的时候，他把先前找到的照片从包里拿出来，推到季羡知面前，开口问道：“上面的男孩子是谁？”
    他看到时差点没认出自己，这才扫了两遍相册本才找出这一张照片，他那会儿跟着老师去哪里开拓视野来着，然后和当地的孩子合了一张影，领头那人就是他。
    也不怪他认不出自己，那时营养好，家里长辈溺爱，又是没什么审美的年纪，吃胖大家都正常，他只不过没注意吃的过胖，后来不还减了下来。
    季羡知看了眼照片，脸色微白：“你从我相册上找到的？”
    柳新点头，又重复问道：“你认识这个小男孩，这张照片是哪里来的？”
    季羡知勉强笑了笑：“这个哥哥，当时大家都叫他小胖，但叫什么名字我真的不知道，只知道他很喜欢吃，零食吃完了就会哭，还会抢我们吃的，照片上好像还显瘦了，真人更加大。”
    柳新：“……”他妈谁取的外号？
    还有，问人是谁而已，话这么多干什么？

第二十八章：
    柳新多正直一个人，这会儿都有些坐不住了，忙打断继续深入描述小胖……呸呸呸，神他么小胖的季羡知，为自己辩解：“我觉得还行，挺可爱的不是吗？”
    季羡知没察觉异样，有些委屈：“他抢过我吃的，我还跟他打过架。”
    “卧槽。”柳新惊呆了，“你……等等，我的意思是说，你在这张照片里面，没看到啊。”
    他冷汗涔涔，当时他挨个儿细看里面的小家伙，没发现有季羡知的影子，只以为是他哪里得来的照片，他甚至都不知道里头这人是他，不是吗。
    打过架……他还真不记得了，但又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内容，他那会儿被养的……脾气确实不太好，也不知道当时下手有多重。
    季羡知指给他看：“这个是我，那时候比较小，比较黑，五官还没有长开……过的也，也比较苦，应该算是营养不良吧。”
    “没跟你说过，让你看到照片才告诉你，不好意思。”季羡知拽着照片一角没松手，指尖发白，“觉得挺难堪的，所以不敢说，怕你看不起我。”
    “怎么会。”柳新的心肠全软了，甚至不敢过分说话，就怕吓坏了季羡知，“怎么可能嫌弃你，还有，你哪里黑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会不知道？”
    一半正经话，一半黄色腔，季羡知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只能愣愣地答：“你别，别胡说，我很黑的。”
    好不容易攒起的难过心情全没了，气氛一下有些旖旎，季羡知咬着筷和他对视，柳新半起身，揉他的头发。
    “还是很软啊。”要不是中间隔了一张桌，周边众目睽睽，柳新真想过去把他抱进怀里，亲他好看的眉眼，亲他泛红的脸颊和殷红的唇，这股冲动很难再抑制下去，柳新只好加大手下的力道，再说，“我们知知多好看啊。”
    既然事情问清楚了，柳新想把照片还给季羡知，给他他却不肯收，欲言又止。
    柳新坐回座位，握紧他的手，这会儿气氛太对了，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坐在油烟泛滥的路口边，而是在圆心的情侣包间，听琴手拉定情曲，而他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的情侣。
    季羡知准备和盘托出：“其实我不是孤儿，我有个哥哥，但是我哥哥不肯让我跟任何人说我们之间的关系，他让我发誓的，说不能告诉别人，不然就不要我，那时候我就十六岁，所以就瞒到现在了。”
    他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像巨石忽然压在柳新心头，所有一切，他纠结的，困惑的，霎时豁然开朗。
    柳新顶着巨大的震惊，正准备说些什么，电话忽响，他看了眼来电人，才不情愿地接起来。
    本来懒洋洋的语气在听了几句后便认真起来，看了眼季羡知才继续说话：“嗯，对，哪个地方，他还敢去那里，行，我自己会过去的，对，麻烦你了。”
    “谁啊？”季羡知小心看他，“不能说就不用告诉我的。”
    季羡知一直都很乖，乖到不让柳新操一分心。
    “你还记得周之清吗？”柳新问他。
    “谁？”季羡知茫然，想了半天没记起来，但听着是个男人的名字，顿时紧张，忙为自己辩解，“我跟他没关系的，我都不认识他。”
    “我知道。”柳新很想笑，“我也跟他没关系，你别紧张，把眼神收一收。”
   
第二十九章：
    等上了车柳新才告诉他人是谁，周之清周之清，就是上回季羡知在ktv遇到的那个丑男人。
    丑不丑季羡知还真没什么印象，但曾经敢来柳新面前刷脸的男人，颜值估计还真低不到哪里去，但柳新说他丑，那他就是丑的代名词，季羡知……夫唱妇随。
    “等会儿你就看戏。”柳新咬牙，“他爸在省里有职位，上回把他打残了，他告他爸那头去，现在他家揪着我们的审批不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