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开车
贺情阴着脸接过来,说了句“谢谢”,又听到应小二在旁边傻站着,像鼓足了勇气一样,问了句:“贺少,你跟我哥现在是好朋友?”
斜着眼一瞪,贺情心想,叫什么贺少,叫嫂嫂啊!
心里虽是这么想,面儿上还是绷着:“君子之交,淡如水。”
然后贺情扔了烟头打燃火,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认真地说:“矿泉水的那种。”
……
应小二一脸懵逼地上楼,心里纳闷,看他俩这架势,不像矿泉水,反倒像俩砒霜似的,不知道有什么仇。
他看他哥阴着脸也不敢多问,只觉得自己遭受了家庭冷暴力,一头钻进书房挑灯夜读去了。
等他一套卷子都做完了,一看时间快十一点,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看到他哥还坐在阳台上抽烟,夜里一处宽阔的肩膀,背影落寞,一件薄套头衫穿着,像也不觉着冷。
他回屋翻了件羽绒服出来,打开阳台的门就走出去,给他哥披上。
然后自己找了根小板凳,在他哥旁边坐着抽二手烟。
应小二挤挤眼:“哥?你在这儿烦啥啊?”
应与将偏过头看他一眼,沉默了会儿,才犹疑着开口:“在想一些事儿是对的还是错的。”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贺情接二连三的示好和接近已经打得他整个人都快懵掉了。
他看得出来贺情眼底的小邪火,一团团地往他跟前烧,一些小动作,一点儿小情绪,只是他搞不懂为什么,也不知道贺情到底在想什么。
他知道贺情属于外骚内纯的性子,表面上看着浪到没边儿了,一到晚上就各种酒吧跟着他哥们儿混,但私下就是那种一根筋的人,从没见着他脖子上有过什么痕迹,而且动不动就脸红。
贺情看他的眼神,跟他闹的别扭,与他说的每句话,发的每一条微信,他应与将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前几年在北京的时候,什么类型的人没见过,什么局没去过,那种往啤酒里泡枸杞的养生局他都去过,往身上贴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他也不是乱吃的人,进退有度,该拒绝拒绝,能接受的接受,绝对不往家里带,不过也不会瞒着应小二。
应小二前几年还小,不懂事,经常缠着他问,什么时候给他找个嫂子?
应与将不是没有动过结婚的念头,但是他生意做得大,还是做车的,恩恩怨怨横竖太多,数不清楚,不敢轻易找一个女人就这么将就了。
他心里明白,从北京到成都来发展,起因绝对不止应小二在什刹海之源打架的事儿,绝对是他应与将在哪一步上面走错了,才落得辗转南方的下场,还好如今东山再起,跟以前的生活质量虽差了一大截,但也还算是衣食无忧。
一到成都又遇到姓单的这种人,他都处理得腻烦了。
他能费劲全力保全应小二健康茁壮的成长,不代表能再全力护一个贺情,况且应小二才来一年就被打了一次,还捅了一刀。
贺情是谁,加贝集团三代单传的独苗苗,谁敢碰一下?
应与将有这个胆子去碰贺情,甚至想把贺情就那么圈在身边,但他没有胆子去保证,贺情是真的想好了,或者说贺情有去认真想过一些很现实的问题。
他在来成都之前,就想到过可能会在这座西南大城与贺家小少爷相遇,是生意伙伴,或者是商业竞争对手,但他万万没想到过,会是那样一个开始,然后发展成如今的情况……
贺情喜欢他,他都知道。
阅人无数,何等千娇百媚没见识过,纯的骚的,就是没见过贺情这种两样儿都带的,还特别招人。
贺情和他遇到过的人,都不一样。
暗恋是一个人的事,单恋是一个人的事,但互相喜欢,谈恋爱,就是两个人的事了。
应与将根基未稳,万事需要处处谨慎,小心为善,想整他的人不止单江别一个,这才多久,他不能就这么拉贺情下水。
这几天还有人阴他走私,部件没过检。这边人脉不广,处理起来也棘手,纯靠贺情天天陪着闹,心情才能好得了许多。
天知道他多想搭理贺情,多想好好跟他说几句话,多想问贺情一句,要不要跟他。
可这都是现当下还不能贸然决定的事。
他之前对贺情全部的好,完完全全出于本能,也压根没有考虑过贺情或许会喜欢上他的问题。
直到现在的贺情,像个不知世事的孩子,光着脚从远方跑来,一头闷栽进他结实的怀里。
应与将一想起今天贺情瞪着眼把喝豆奶的吸管咬得扁扁的模样,就觉得乐呵极了。
睡前,应与将拎着洗漱完就抱着平板电脑打游戏的应小二从客厅一路拖到卧室,扔床上没收了平板关灯了事,才自己回自己的房准备休息。
应与将一刷新朋友圈,就看到贺情发的小视频,地点是酒吧,定位又是九眼桥,文字配的是:庆功!
舞台上是跳着劲爆舞姿的男人女人,镜头晃得厉害,有人在往他面前的酒杯里倒啤酒,杯脚旁还有几颗骰子,背景能听到电音混杂着有人喊的:“贺少!吹瓶子!”
然后镜头猛地一震,应该是贺情拍了桌子,声音带着点哑,但特别豪气:“吹!今天怕是吹得你们脑壳痛……”
应与将看得都头疼。
他想起贺情有一次逗他笑,跟他说,他去年过年的时候在兰桂坊喝多了,又没开车,风堂开房交配去了,兰洲还没回成都,他一个人去跟车圈儿那群人玩,喝醉了谁都不认识谁,谁管他是贺小少爷啊。
贺情拿着手机特别陌生地摸索式地喊了个滴滴打车,结果大概是喝醉了的原因,叫来一个滴滴代驾。
那傻逼司机,在寒冷的夜风中跟傻逼贺情干瞪眼,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先生,你车呢?”
傻逼贺情也发愣,问回去:“啊?那你车呢?”
应与将现在有点儿上火,回忆起再好笑的画面也没功夫去乐呵了,只见朋友圈又一条新提示,再转开能看到是贺情发的,又是小视频。
是别人拿贺情手机拍的,画面里贺情端了个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盆子,盆子不算大,但里面倒了啤酒,这边拿手机的人喊了句:“贺少!来!来吹盆盆!”
周围都跟着喊贺情的名字,结果贺情真他妈的,端着盆子就开始喝。
喝了有五六秒,他放了盆子,撸了把袖子准备端起来继续,被旁边的兰洲一胳膊挡了,对着周围看的人喊:“一群白眼儿狼!都欺负我们贺少今天心情不好呢?”
贺情眯着眼挡他,裤腰垮了点儿下来,衣摆下能窥见一小截雪白。
他一边挡一边说:“别扫兴啊,这不是庆功嘛……”
应与将猛地关了手机。
应小二听到家里的门“砰”一声关上了,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蹿起来,光着脚冲下一楼,看他哥的拖鞋摆在门口地毯上,又开门跑到电梯口去,看着电梯上的红数字从“3”变成“-1”。
他摸出手机给他哥打电话,嘀了半天,那边才接:“你还没睡?”
应小二正缩在被窝里翻漫画看,挑着台灯,可谓是非常辛苦,刚看到对方敌营扔了颗炸弹到主角这边大军里来,他哥摔门式地离开,让他吓得一哆嗦。
应小二声音闷闷的,可委屈了:“哥你去哪儿啊?”
应与将正刚刚把那辆奔驰大G打燃火,坐在位置上深吸一口气。
“老子去跑代驾。”
(谢谢留言的你们!应小姐姐要求,再打包一只阳澄湖大闸蟹式包扎好的应小二,配上芥末,分发ing。)
①吹瓶子:把一瓶酒一口气全部喝完。
第19章 认主。
酒过三巡,贺情快烦死了。
几天的升温,突然就被自己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打得支离破碎,虽然他不觉得那句“别乱碰”有什么不对。
妈的,这句话是不是戳到应与将G点了?
这下倒好,人家回去安安心心睡大觉了,自己在酒吧卖惨买醉,还吹了半个盆子。
要不是刚刚兰洲来拦他,估计这一盆子下肚,等下也不用继续玩儿了,直接翻车。
喝多的后果就是脑子不清醒,贺情就这么斜斜地瘫在金丝绒沙发上半朦胧着眼,哼哼唧唧几句,被兰洲拿外套给身上盖好。
旁边一拨人拿着骰子拎了洋酒过来要跟他们凑一台,被兰洲给婉拒了,说这儿还有个醉鬼,玩儿大了就顾不上了。
兰洲蹦得正欢实,看贺情真的上头,凑过来问他:“要不要去开个房?你这样子也莫法回家啊。”
哪知道贺情岂止是上了头,只听了前半句,一爪子呼到兰洲脖子上:“我把你当兄弟……你他妈……”
兰洲:“……”
这边舞池玩得嗨,不少人都贴着身子互相扶着腰扭上了,贺情看到有人来凑桌,皱眉烦躁,抓起外套就把脸蒙了。
酒吧里的事儿一扯上他就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贺情这儿还没缓过劲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就听得他头皮阵阵发麻,人头重脚轻,眼都睁不开,头上捂得严实的外套又被突然掀起来。
贺情只觉头上一凉,低声骂了句:“谁特么……”
只见旁边沙发上一个男的坐了过来,往他身上靠,靠得贺情扬了下巴,躲都躲不过。
这男的看着也就跟贺情差不多大,头发留得及肩,面色苍白,长得还算精致,可贺情现在喝醉了,根本认不出这是谁,只觉得眼前有人白得像鬼,还是女鬼。
见过的人多了,这人眼神里满满写着来意,贺情不爽,皱眉道:“你谁啊?”
那个男的一眯眼,笑得特别做作:“贺少,我啊,堂哥推给你过啊!”
这一股浓浓的陌陌探探约炮味儿,风堂身边还有这号人物?
贺情仔细想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见他贴着靠过来了,反手推搡了一下:“别靠我那么近……”
像是听不懂话似的,越推那男的越来劲,手抚上贺情大腿来回摩挲一阵:“不靠近怎么办事嘛?”
我操……老子还想问风堂怎么办事儿的呢,兰洲呢?
贺情抬头望了一眼,兰洲已经嗨到舞池那边去了,这男的看他张望,又笑眯眯地:“贺少,堂哥跟兰少通过气了……你看,是开你的车去丽思卡尔顿住呢,还是将就一下,往楼上和颐走呢?”
第一次遇到这么直白的,贺情只觉得脑子晕,还问丽思卡尔顿酒店还是和颐,不怕有人盯梢啊,还想开自己的车,那车是随便能给外人开的吗!
面上忍着急躁,贺情懒得计较,真是喝高了,喘着气喊这男的拿自己手机给风堂打电话。
他身上套了件薄毛衣,胸膛一起一伏的,看得这个男的两眼发直。
贺情瞥他一眼,看着手机。
没想到这兄弟一解锁还把自己的手机号给存上了,可还真自觉。
那边风堂电话刚通,劈头盖脸就是被贺情一顿问责:“你都办的些什么事!”
风堂知道今晚贺小少爷的庆功宴不能耽搁了,正处理完点事情往这边狂赶,一边开车一边接了贺情电话,左右张望着车辆,到处看有没有交通监控探头,紧张得很。
他心知惹了贺情不高兴,安慰道:“哎呀,情儿,你不要排斥……小夏呢,挺干净的,也不一定要上床嘛,就叫他陪你聊聊天……”
“聊尼玛!他刚刚问我丽思卡尔顿还是和颐!”
“丽,丽思卡尔顿吧……”
听他当真还给了点建议,贺情差点没被气死,握紧电话就吼过去:“为什么?你他妈有提成啊?”
风堂脖子一梗:“老子有卡!”
贺情气得把电话摁了,感觉脑子都气清醒了一点,阴着脸看着那个小夏:“你走吧。”
小夏一愣,一脸委屈:“啊?贺少,我……”
贺情还是有点儿迷迷糊糊的,在沙发上摸摸摸摸了半天才把兰洲的外套摸到,掏了一千块钱出来,放到小夏手上:“打个车回去吧,或者你在楼上开个房……别烦我了。”
小夏眨眨眼:“我不好看?”
听说今天贺小少爷在九眼桥,堂哥又在微信群里一吆喝,他可是从西门上打着车赶过来的,才碰上贺小少爷,还喝醉了酒落了单,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说没就没了?
不是堂哥说要让贺少见见世面吗?
“不是,”
贺情咬咬牙,索性豁出去了:“我喜欢那种,有肌肉的,特别MAN的,比我大点儿的……年纪大点儿,然后硬汉那种,明白了吗?”
我靠,小夏心里别提多震惊了,张张嘴,喃喃道:“贺少喜欢那种0啊……”
0?应与将那种,0?
本来就喝高了,再加上一点点勇气,和正义心驱使,贺情盯着小夏,又拿了桌上一瓶酒咬开了盖,幽幽开口:“你这样的,满足不了我。”
贺情一直自诩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这句话出口竟还有点儿害羞。
小夏是听懂了这句话,“嚯”地一声站起来,从沙发上抓起自己脱到一边儿的风衣,拍了两下,连连欠身:“贺少,您不跟我耍也没必要开这种玩笑……说一声就是了……”
心里白眼一翻,贺情半朦胧着眼,一口酒下肚,谁特么跟你开玩笑呢?
“那,那我先走了,您慢玩儿!”
三步并作两步地,小夏伸手刨开旁边乱舞的人群,逃也似的溜了溜了。
贺情心想,终于,安静了。
他自己闷着吹了个瓶子,又蒙外套上头,准备睡会儿,但兜里手机响得厉害,烦躁地一抹头发,滑开接了。
那边风堂一顿狂吼:“情儿你够狠哈?你他妈这是不给老子留点口碑……”
风堂说,他都要到九眼桥了,正准备问问小夏怎么样了,结果小夏一个电话打过来哭诉,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堂哥!你什么意思?你玩儿我吗!”
贺情听风堂这么一吆喝,都气笑了:“你还敢给我找炮打?还口碑,要不要我给你找个门面,你当我饥不择食呢?”
……
一路压着限速从二环高架跑,过了下穿隧道拐进九眼桥街道,应与将这才到了目的地。
他早就过了去玩儿酒吧的年纪了,再说以前在北京那天天玩儿的也是会所夜总会,那场面跟现在年轻人玩的酒吧压根不是一个档次。
九眼桥这么大一片,酒吧也多,挨个找贺情,这不跟大海捞针似的?
他直接拦了个路人,动作有点儿急,把那男学生吓了一跳。
应与将把手机拿出来点开贺情的小视频,还好看得清酒吧背景,便问:“同学,请问这儿是哪个酒吧。”
那男学生看他脸色,像是被吓到,缩着脖子回道:“像,像M4,但那一片都最好去看看……”
应与将点头道了谢,头也不回地顺着那男学生的指向,往街道里面走,腿长迈得快,面色凌厉,自带几米开外结冰气场,不少人见了他都自动往旁边让道。
M4里没人,应与将又出来找,没一会儿他就把那几处酒吧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贺情半点影子。
九眼桥还有几处酒吧聚集地,不过有点分布零散,他得开车去找,于是他又迈着步子奔回停车的路边,打燃了火,连歇气儿的时间都没有。
应与将正看了眼后视镜准备倒车出来,就看到后视镜里,在一个便利店门口,路灯下有一个男人,正扶着贺情出来。
那个男人跟贺情差不多高,看着也年轻,搂着贺情的腰,那情状十分亲密,而且看着估计也喝了点,两个人互相搂抱着,手里还拿着手机,有音乐声响,估计是在放什么歌。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那个男人举着贺情的手腕,大喊:“情儿牛逼!”
贺情耷拉着脑袋,走路走不稳,也跟着振奋一句:“风堂更牛逼!”
应与将想,那个男人估计就是风堂了,还算松了口气。
他开门下车时,风堂又一通喊:“情儿!武侯区炮王!”
伸手比了个“五”,应与将看到贺情迷迷糊糊回一句:“是五城区,五城区……”
应与将额角太阳穴跳得疼。
……
风堂还算脑子清醒,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把喝得要死的贺情从酒吧里扶出来之后,又去了便利店买了两杯矿泉水,两人在路边儿哗哗一通喝。
他跟贺情这么多年,哪见过这人喝成这样,但还好不是那种真的乱发酒疯的人,扔那儿不管的话应该还挺乖,是老老实实睡觉的类型。
但他不可能不管贺情,贺情长成这样,这要是被哪个没脑子的打来吃了,不管男女,都怕是要引起一阵子血雨腥风。
这边儿太乱,玩玩也就差不多得了。
他拿着车钥匙,走到他那辆停路边的橙色宾利添越SUV旁边,脚踹了下车门,踹不开打算踹第二脚,被旁边等候已久的代驾师傅拦了下来。
“先生,先生,我,我是您半小时前叫的代驾……”
风堂“哦”了一声,把车钥匙递过去,从包里掏了五百块钱出来放他手上,醉醺醺一笑:“耽搁了。”
他正准备把身上的贺情塞到后座去,就看到马路对面停着的奔驰大G旁,有一个男人身形带风,正往这边走来。
那是应与将。
虽然他没见过这号人物,但好歹也在贺情的小法拉利里面见过这位兄弟的一比一精剪人形纸片,那印象可太深了。
他一惊,连忙费足了劲儿想把贺情塞进去,但好歹贺情也有一米八几的身高,他不配合根本就没法硬塞。
风堂见应与将走近了,两个人都对视一眼,那眼神老远就开始一阵激烈交锋,都正准备开口,只听贺情“嗷”的一声站直了身子,指着应与将停在对面的那辆车,大喊一声:“我操!快看,四开门的大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