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耻
“对了,你那个他有回来么?”
话音刚落,夏河神情一怔,装楞道:“谁阿?”
“就那个警校的,不是后来去国外了么?”
夏河诧异:“你怎么知道他去国外了”
向风笑说:“我神算子呗!”
见夏河使了个不好的眼色,他又称:“上回你手机放桌上,来了短信,我悄悄按开看了一眼。”
夏河:“……”
继而,向风转为平静的脸色道:“夏河,别让自己活的那么累,反正大千世界,光怪陆离的景象那么多,能有个深爱的人已经是人生烧高香的事情了。何必在意他是谁,是什么性别,是什么地位,以及世俗凡人的蛮拙眼光呢?!”
听罢,沉默了一下,他开口:“我没在意,我只是怕他在意。”
向风莞尔一笑:“别想那么多,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反正从我认识你开始,就总觉得你与众不同,总一副心事重重又无所谓的样子。”
夏河撇嘴一笑,没有说话。
“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说,其他人不懂,或许我能明白。”
“噢……”
走出医院大门时,夏河还一副没回过神的模样。向风的话不时冒出心间,他思忖了一下,忽而明白了什么。
向风,他是同类人吧。
两天后的下午,雨天,阴郁沉沉的。
顾生回来了,给正在课堂的夏河打了通电话。
于是,夏河避开老教授的目光,偷偷从后门遛了出去。雨声淅沥,落在梧桐叶片上。
他没撑伞,匆匆下楼,顶着不大的雨跑向校门。
等见到归来的顾生,嘴角忍不住上扬,若不是旁边还有人在,真想冲过去抱紧他。走近,刚要打招呼的时候,发现对方身后还有人,是一个女的,看上去像混血,样子高挑,穿浅蓝色连衣裙。
她打招呼说:“你就是夏河啊,真够帅气的。”
夏河停止了所有表情,恢复一如既往的冷淡。示意了眼,看往顾生。
顾生说:“这是我合伙人的女儿,艾莉。”
“你好!”
艾莉笑靥如花,十分热情。可夏河却不怎么买账,点点头避开视线,对顾生道:“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我还在上课呢。”
“你还淋着雨跑过来的,站近一点,我帮你把头发擦干。”
顾生说着拽他到身旁,用衣服的袖子在他头发上揩了揩。
一旁艾莉依然挂着自然的微笑,像是对这样的场面不算陌生。
夏河觉得莫名别扭,便突兀的避开了,自己捋了一把刘海,称:“一会儿就干了。”
“走,咱们去吃北京城最好的饭馆。”
顾生说着,牵着他迈开步子往校门外的车子走去。
雨点落在脖子上,有点凉。
☆、分歧
在车上, 一开始三个人都没怎么说话。艾莉坐在副驾驶,顾生开车,夏河后座。他偶尔瞥一眼那二人,然后将视线挪往窗外。
艾莉忽然说:“你俩在一起多久了”
夏河感到猝不及防,惊了一下。倒是顾生不紧不慢称:“一年多。”
“说句实话,你俩是我见过最相配的一对男同志。”
“呵,你和你家威尔也是天造地设啊。”
顾生打趣, 忍不住斜眼看了看夏河。
夏河依然沉默,有些不适应这种场景。想想顾生不止去了法国,周游了一遍西方国家, 思想都禁锢不住了。
而他更喜欢两个人的私密空间,任何话语与矛盾就你我知道,其他人毫不干涉。
但这样□□裸暴露在他人面前,真的难以在短期内适应。毕竟一开始就是隐蔽起来的, 见不到阳光的。
那晚吃过饭后,顾生送艾莉回酒店, 然后重新坐上车,从后视镜盯了一眼后座的夏河。打趣道:“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啊,谁惹你了”
夏河没急着回话,顿了顿才说:“没怎么, 你能回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顾生现在的模样越来越像世俗堆里的成年人,少年该有的锐气与稚气也在减退,偶尔穿上西装,已经看不出来才二十岁不到了。
他笑了笑, 对着后视镜对他眨了眨眼。
夜晚,饭后。
顾生把艾莉送回住址,然后陪着夏河到自己家中。他离开时,本想让夏河搬去自己那住,但夏河当时觉得不方便,于是选择了住在学校,一直没变过。
再回去时,那些家具都蒙了灰,玻璃窗还裂开了一个大洞。风呜呜的吹了进来。
开了灯后,光线一片敞亮,俩人望着东边那扇破损的窗户,迟疑了下。
良久,夏河才瞥过眼看他,问:“你家是不是进贼了”
顾生把外套脱了搭在沙发上,随着衣服落下,灰尘扑起来朝四周散开。
“这是进贼的样子吗?”
他问。
夏河再次看了一眼那扇破损的窗户,怔了怔:“估计是。”
这时,顾生随意到:“那贼的脑子也太不灵光了,我这破地哪有什么值得偷的。”
他说着往房间走去。
只见房间的稍微珍贵点的东西全部一扫而空,就连壁画都给搬走了。
顾生直了眼,从小到大还没尝试过被人偷窃的滋味。虽然不差钱,但内心还是尤为低怒。
他暗暗道:“这……盗窃团伙吧……”
夏河这时回过头看了一眼屋门,这才发现门锁已经被损坏了的。
他走过去对顾生说:“要报警吗?”
顾生转过脸与他对视,思索了片刻才回称:“罢了,多闹腾啊,明天再说吧。今晚将就一下吧,而且……”
他凑过去伸手指勾了一下夏河的下巴,说:“还有事情要做呢。”
夏河无奈的笑了下,转眼看向别处,故作傲娇想要避开。但顾生牵起他的手,直接搂过去的时候,他能感觉到那种久违的心跳,又浮现了。
那晚,俩人躺在床上,脖子间流着汗,燥热的气息萦绕在四周。喘息了会儿,夏河起身,说:“我去打开窗户,有些热。”
顾生瞥眼看他:“直接打开空调好了。”然后伸手拽过他的手,“过来靠着,别走了。”
夏河听完这句话莫名觉得诧异,但没表现出来,沉默了片刻才称:“走的人,好像是你吧。”
对方笑了笑,说:“夏河,我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
“你喜欢上别的人。”
夏河把这句话飞快的在脑子里嚼了嚼,才道:“你见过那么多人,那么多不一样的风景,这个可能性,应该是你比我大。”
顾生盯着他的眼睛,没说话。然后翻了个身,抓着夏河温热的臂膀,望向天花板,装作发呆,又像是思考着什么。
见对方没说话,夏河索性抽出手臂躺下,“睡觉吧!”
随即扯过来被子,挨着顾生躺下,闭上眼睛假装困了。但内心却在欢愉过后闹闹哄哄,那种感觉真的淡了,没有了最初那般热烈。
情愫,冲动以及触感都慢慢在减弱,就像神经忽然之间交换了连接点,有些力不从心。
他想着,不知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因为顾生。
但转念又睁开眼,看着那昏暗发白的房间,耳畔是顾生均匀的呼吸声,他心想,顾生没变,只是自己变了罢。
两周后,顾生留在北京创业,算是安定了下来。
向风出院,在家修养。
那天他与夏河聊起,说自己或许会休学一年,不然毕不了业。
夏河那会儿开玩笑称:“你直接休学两年好了,等我一起毕业。”
向风乐了许久,然后忽而止了笑声,浅语道:“我也想啊……”
某天傍晚,夏河正沿着跑道慢跑。夕阳的余晖映在他年轻好看的脸庞上,若是静止,真像一幅画。
他跑了半个小时左右,感觉腿有些酸,便停下来喘了会儿息,把挂在耳朵上的耳机给摘了,风吹过,扬起他额前的头发。
休憩了下,他准备挪步走往宿舍,忽而余光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便把目光看过去,见是向风。
向风朝他笑,很怡然自得的模样。
夏河又抬脚跑过去,问道:“你怎么在我以为我看错了。”
“我来看看。”
向风说,虽然嘴上挂着微笑,但明显与最初见他时天差地别。那会儿他像阳光,现在估计只能像是温和的风吧。
他说:“我早就来了,看你沿着跑道跑了好久。怎么没跟他们打球去呢?”
夏河闻言瞥向球场,见那几个熟人都在打球,他本来就没多大兴趣,以前还老被顾生说球技不行。现在他完全失去了兴趣,索性不去凑热闹了。
他称:“没兴趣,跑跑步准备回去看书。”
“真够用功的。”向风道。
夏河笑了笑,“用什么功啊,看漫画书。”
哈哈,对方也随着一块儿笑,后又问:“你朋友还没回国吗?”
这个朋友是指顾生。
夏河楞了一下,说:“回来了,在忙呢。”
他无意间露出一丝无奈,这点无奈第一次出现在他脸上,更多的是对于自己。莫名,有些说不出口。
顾生回国后,离开学校,断掉了很多以前的关系,新认识的,都是社会上摸爬滚打,或者西装革履,却满腹狐疑的“大人”。
他的谈吐和习惯也渐渐在改变,他以前只是偶尔抽抽烟,现在经常喝的醉醺醺,身旁总是围着年轻好看,事业成功的男男女女。
夏河觉得俩人的距离已经有些远山隔水了,怪不得以前总是接不到自己的电话。原来那部存了自己号码的手机是备用机。
他学会了随性与洒脱,但内心还是结结实实的,为顾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向风打量着他,笑称:“都还不认识,你哪天搭搭线总感觉认识一个未来成功人士对我是一种恩赐。”
夏河:“以后有机会。”
俩人沿着小径走往宿舍,良久,向风又问:“夏河,你家里人知道你……”
夏河知道他想说什么,摇摇头:“还不知道。”
“噢!”
向风知道自己又提了不好的事情,于是转移话题:“一会儿去吃饭吧,我请客,咱们出去吃。”
“这么好久病归来就请客”
夏河说笑。
向风道:“请你的话,那不能叫请客,只能说是吃个便饭。”
“说的这么寒酸……”
他想了想:“行吧,反正没事,就和你一块儿去吧。对了,跟着你,肯定有很多忌口吧”
“没事,你吃你爱吃的,反正我付钱就对了。”
夏河轻轻拍他肩膀:“那我就放心了。”
☆、离开
随后, 俩人去了一家饭馆,一路上有说有笑。相比起两年前的不同,夏河倒也开朗了许多,不像以往那样阴郁且满是戾气。
吃过饭后,又是穿街走巷,向风有些累,便提议寻个地方坐一会儿。后海的鼓楼, 夏河忽然想到。于是俩人便又乘车过去,在北京待那么久,也没过去看看。
到了鼓楼, 气喘吁吁爬上楼梯。夜风的风很温和,车声渐远,霓虹闪烁。
俩人寻了处较好的位置坐下,听那园子里的戏曲表演。咿咿呀呀, 虽然不知在唱些什么,但莫名好听, 很衬那时的情景。
快要离开时,向风说:“夏河,谢谢你。”
夏河转给他看他:“谢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