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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飞

作者:冉尔 时间:2020-10-28 21:28:04 标签:年下 骨科

  “回来了。”杨羽心知对方在问乔何,“苏一洪如何?”
  五姨太捏着帕子上被水打湿的一块花纹发呆,走到廊下接了点化雪到掌心里:“本来还有点起色,昨晚前去堵船的人回来说,士林根本没有从雁城坐船走,他一听直接瘫在床上了,今早进气多出气少,眼瞧着是不行了。”
  杨羽推门的手猛地僵住:“不行了?”
  五姨太无所谓地耸肩:“反正他有钱,拿人参吊着都能活个一年半载。”
  “请大夫了吗?”杨羽连门也等不及推,直接转身走到五姨太身后焦急地说,“他现在还不能死,乔何的粮还没拿到。”
  五姨太笑着摇头:“你也太担心了,我看那老家伙一时半会儿根本死不掉,苏士林的事儿对他虽然是个大打击,也没到要了命的地步,最多让他再娶个小妾冲喜。”
  杨羽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扭头往前堂走:“苏一洪睡下了吗?”
  “在抽烟吧。”五姨太跟着他慢吞吞地踱步,裙摆在风中窸窸窣窣作响,擦满白粉的面上就那双嘴唇一如既往的红,“先生,你说苏一洪若在这时死了,咱们的仇算报了吗?”
  杨羽的脚步微顿,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当然不算。”他望着阴沉的天凄凉地笑起来,“我还没有洗清乔家的污名,还没让苏一洪亲口承认这些年犯下的罪行,这个档口他怎么能死呢?”杨羽眼底燃起执拗的火光,猛地转头盯着五姨太,定定地问:“你难道想让方家一辈子背负投敌叛国的罪行吗?”
  “不想。”五姨太面色更加苍白,“可我也想让他去死!……在苏家呆的每一天都让我恶心,现在苏士林逃走了,这个囚笼里的人越来越少,我却越陷越深。”她说到这里忽然绞紧了手里的帕子,“杨羽,你还有乔何,可我谁也没有了啊!”
  杨羽听了这话不由怔住,在他的印象里,五姨太并不是情绪外露的那一类人,况且待在苏一洪身边周旋不能露出丝毫的马脚,这些时日已经把她逼到了绝望的境地,再加上苏士林的离开,终于让五姨太崩溃了。
  可她那句话说得对,苏公馆这座囚牢里的人越来越少了,但是……
  “越陷越深又如何?”杨羽重又转身向前堂缓缓走去,“我从没奢望过自己能完完整整地走出这里。”
  五姨太哑着嗓子笑着摇头,似乎又恢复了常态,直到杨羽准备迈进前堂时,才听见她用微弱颤抖的嗓音说:“因为乔何会把你从这里带走,杨先生,就算你要陷下去,乔何都会把你拉出来的。”
  杨羽的心再一次热起来,从别人口中听到乔何的名字,对方的身影也仿佛重重地向他扑来了,于是杨羽不再停留,急匆匆地绕过屏风去见苏一洪。
  但是五姨太的话提醒了他,杨羽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就算前途再坎坷,也有乔何和他一起走,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担忧呢?


第55章
  苏一洪果然如五姨太所说,正坐在床边吸烟,肩头披着一件绣金线的大氅,听见杨羽的脚步声也没有动,就盯着漏进雕花窗户的一点光发呆,颤抖的手指搭在烟管上时不时晃一下,翘着二郎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爷。”杨羽走进去关上了门。
  苏一洪佝偻着腰吸了口烟,身形透出些老态龙钟的意味,想来是儿子的事打击太大,看见杨羽的时候眼里竟然有了些光,颤颤巍巍地道了声:“士林?”
  杨羽撇过脸没应声,扭头往苏一洪的烟袋里塞了几片烟叶子。
  “杨先生啊……”苏一洪眯着眼睛吸了一口烟,“回来了?”
  杨羽心知他问得也不是自己而是乔何,就点头退到一旁:“回来了,带着伤。”
  “伤着哪儿了?”
  “胳膊。”杨羽想到乔何吊着绷带的手臂嘴角不由扬起,好在屋内昏暗,苏一洪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又狠狠抽了好几口烟,被呛得直咳嗽,再扶着杨羽的手臂站起身往桌边走。
  “姓苏的能活着回来,铁定要到咱苏家兴师问罪,”苏一洪把桌上的笔墨纸砚一齐摊开,杨羽便上前替他研磨,“杨先生,又得委屈你了。”
  杨羽磨墨的手微顿,并不接话,只问:“老爷,现在要安抚乔何,只能把粮食如数给他了。”
  苏一洪叹息着拿起毛笔,沾着墨汁在纸上草草写了几行字:“你把这个给乔何,让他去找米铺的老板,该给粮食我的一粒米也不会少,算是……”苏一洪说着便凄凉地笑起来,“算是偿还我当年犯下的孽吧。”
  杨羽闻言神情微变:“老爷?”
  苏一洪搁下笔将纸条递给他,闭口不言先前所说的话,只挥手赶杨羽出门:“若是姓乔的问那几条线路是怎么透露出去的,杨先生应该知道怎么回答吧?”
  杨羽无声地笑起来,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门,离开前向苏一洪行了一礼:“老爷,这一次我可说不准哪天能回来了,粮食的事儿我也插不上手,您自己保重。”
  苏一洪背对着杨羽挥了挥手:“你帮我和姓乔的周旋,就说我病了,实在见不了客,马匪的事儿是我苏一洪对不住他,军火咱既往不咎,以后在雁城,他乔何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咱苏家……奉陪到底。”
  杨羽捏着纸条退出前堂,走到天井时看见五姨太正站在树下喂鸟,三姨太和四姨太坐在不远处的廊下嗑瓜子,明明离得很近却理也不理她。五姨太倒也不在意,自顾自地逗着鸟,见了杨羽微微一笑,虽不说话,但是却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五姨太,雪下这么大,您怎么不进去?”杨羽招手叫下人来打伞,“千万别着凉了,这天气还得冷呢。”
  五姨太闻言还是笑,下巴向门口点了点,杨羽便也笑起来,急不可耐地出门去找乔何了。而五姨太自个儿在院里枯坐了半晌,笑容渐渐散去,盯着杨羽的背影既羡慕又苦楚,然后目光陡然坚定,转身毅然决然地进了前堂。
  杨羽还是头一回跑得这般急切,把苏家的下人都给吓住了,以为老爷又让他出门办急事儿。杨羽跑到公馆门前时也吓了一跳,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乔家尚存时的模样,在苏一洪身边练出来的稳重一扫而光,倒像是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
  而乔何正背靠在巷口,举着伞慢吞吞地转,伞面上稍微积攒些雪就被抖掉。杨羽看得满心滚烫,见路上没有车就三步并两步跑过去,猛地抱住了乔何的手臂。
  “哥?”乔何连忙把他搂进怀里,“你终于出来了。”
  “天还下着雪,你在公馆等我也是一样的。”杨羽心疼地摸了摸乔何的脸,再凑上前去吻对方沾着雪片的唇,“快回去吧,德叔熬的鸡汤该好了。”
  乔何笑着应了,刚抬腿就是一个踉跄,顿时挠着头对着他哥讪讪地笑起来。
  “等了多久?”杨羽心疼不已,扶着乔何的胳膊止不住地叹息,“脚肯定麻了。”
  “哥,我说了要等你,怎么可能走呢?”乔何把胳膊搭在他哥肩头笑眯眯地贴上去讨亲,“没事儿,走两步就好了。”乔何话虽如此,却赖在杨羽身边不肯好好走路,脚不麻了也搂着他哥的肩哀嚎了一路。
  杨羽听得耳根子发热,时不时瞪乔何一眼,而乔何心知他哥舍不得推开自己就愈发变本加厉,最后他俩的脚印印在雪地里歪歪扭扭,倒像是两个醉鬼,好不容易看见了方公馆的大门,就见德叔拄着扫帚像尊门神一样立在门前。
  乔何立刻乖乖站好,搀着他哥的手臂毕恭毕敬地举伞挡雪。
  “你就装吧。”杨羽冷眼看了半晌绷不住笑起来,“看一会儿德叔怎么收拾你。”
  “哥,你舍不得告状的。”乔何凑到他哥耳边轻声叹息,继而忍不住舔了一下杨羽白嫩的耳垂,“家里数你最疼我。”
  杨羽被舔得脸都红了,气恼地扭头往前走。
  “哥,哥你听我说……”乔何连忙举着伞往前追。
  杨羽走了两步就被抓住,板着脸片刻又忍不住笑起来:“别闹,德叔真要被咱们气着了。”
  乔何这才松手,舔着脸围着他哥打转,殷勤的样子惹得德叔远远就是一声冷哼。


第56章
  乔何连忙对着他哥眨眼睛,意思不言而喻。
  杨羽觑了乔何半晌,又笑眯眯地望着德叔,最后摇头拽住了乔何握伞的手:“冷不冷?”
  乔何眼里一下子有了光,反握住他哥的手大摇大摆地晃进公馆的门,把沾满积雪的伞往墙上轻轻磕了几下,继而溜达到德叔面前:“鸡汤熬好了没?”
  德叔轮起扫帚就往乔何的腿上揍,杨羽本能地扑过去拦,这下子乔何更得意了,尾巴仿佛都翘上了天,咬着手套的边缘把它们一股脑扯下来,再拎在手里边甩边喊:“打不着!”
  “小兔崽子……”德叔气得七窍生烟,举着扫帚绕过杨羽去追乔何。
  乔何也不怕风雪,窜到院子里团了个雪球往德叔身上砸。德叔也是厉害,轮起扫帚把飞来的雪球挡了个遍,把杨羽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这六年的兵荒马乱把每个人被磨砺成了不同的样子,想当年德叔可只是乔家普普通通的一个管家,如今却与乔何出生入死,胜似父亲又更是战友。
  乔何躲在树后团了个雪球,“嗖”的一声砸在了杨羽脚下,顿时怂了,连德叔的扫帚都来不及躲,就巴巴地盯着他哥瞧。杨羽跺了跺脚,把裤子上的雪抖落,再慢条斯理地戴上乔何的黑色手套,冒着风雪走到院子里,用石凳上的积雪团了个雪球踱到乔何身边,眯起眼睛打量对方。
  乔何无端打了个寒颤,可怜兮兮地竖起衣领:“哥,你砸吧,我不躲。”
  德叔扶着树干笑得直喘:“大少爷,你就放心地砸,反正他身子骨硬朗,多教训教训才能长记性。”
  杨羽闻言抬起手举着雪球靠近乔何的脖子,见这人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不由勾起嘴角:“不躲?”
  “不躲。”乔何咬牙死撑,用颤抖的手指把衣扣解了,“哥,你砸。”
  杨羽晃了晃胳膊,忽然抱着乔何笑起来,越笑越是开心,手里的雪球砸在地上碎成好几块。德叔见了无奈地叹息,只得自己团了一个砸在乔何的后脑勺上。
  “冷不冷?”杨羽还是笑个没完,抬手替他把衣领上的雪掸了,“让你瞎闹腾。”
  乔何一见他哥没把雪球塞进自己的衣领,顿时得意得不行,回头对着德叔比划了一个手势,再趁对方要砸雪球前躲在了杨羽身后。
  “今天的鸡汤我一滴也不给你喝!”德叔气得捏碎了雪球一步一滑地冲进了前堂。
  “你老惹德叔做什么?”杨羽叹了口气,瞪着乔何替他把衣领拉好,“你明明知道他是为你好。”
  “我是知道……”乔何握住了他哥的手,隔着手套感受到一丁点的暖意,“这么些年我都快把德叔当爹看待了,总是忍不住像当年家里没发生变故时那样胡闹,就好像……就好像爹娘还活着,咱们也没分开过六年。”
  杨羽听罢鼻子发酸,捏着乔何的手指半晌说不出话,最后抬起头轻轻吻这人沾了雪片的凉丝丝的唇,还没亲多久身后就传来门板吱嘎吱嘎的声响。杨羽回过头,看着在风雪里不断摇晃的木门暗自叹息,再拽着乔何往前堂走:“德叔叫我们呢。”
  “果然只有哥哥回来我才能吃上好的。”乔何皱着鼻子狠狠地嗅,“呵,多肥的一只老母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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