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骨之子
他们没有在棚内拍摄,而是在一条人流并不算多的街道上取景。
古旧的外墙和橱窗让人回到中世纪,远处还有流浪乐手演奏吉他的声音。
高高的录音筒举在半空中,两个摄影师扛着机子,紧紧地跟在一前一后。
金庆儿穿着双排纽风衣大步走在前面,突然被猛地抓住。
“你就这么急着想要走吗?”
骆粟抓紧了她的手腕,根本挣脱不开:“走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吗?”
苏瓷试图把手抽出来,瞪了他一眼道:“起码走可以离开你!”
下一秒,他突然松开了手。
“那你走吧。”骆粟淡淡道:“戒指我拿去给仓鼠当项圈好了。”
苏瓷脸上的表情空白了几秒,紧接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
骆粟伸手抚上她的脸,凝视着她的眼睛。
她是自己的导师,是自己的挚友,也是自己爱恋着的人。
在这一刻,他微冷的指尖捧着她的脸,那双眼睛深邃而饱含情感,犹如一泓泉流般潋滟生光。
“你一直都是这样。”
他开口的时候,声音沙哑中透着疲倦。
“遇到什么事,都一个人死扛着,遇到事情也不肯低头,就好像什么都能靠自己解决。”
苏瓷被他拆穿了内心,露出恼怒的眼神:“不用你管!”
下一秒,骆粟忽然伸出指尖,沾了一下她的唇畔。
指纹的纹路缓缓蹭过她柔软的唇,竟有侵城掠地般的感觉。
那宝石红的唇膏蹭在他的指腹上,衬的指尖分外白皙。
他竟当着她的面,不疾不徐地亲吻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明明没有直接接触,可却蛊惑的好像在做什么大胆又羞耻的事情。
苏瓷怔怔地望着他,心脏不受控制的加快跳动。
“再装下去的话,”他轻声道:“我可就走了。”
“卡!”江隼高声道:“就这样,不用再来了!”
戚麟露出笑容来,冲着她微鞠一躬,旁边的助理利落地递上湿纸巾,帮他擦干净手指上的唇红。
金庆儿回过神来,即刻转身去附近的麦当劳里洗脸冷静一下。
玛德,可耻的被撩到了。
他们拍摄的叙事并不连贯,所有两人单独相处的镜头先优先拍摄,所以可能上午还在拍初次见面,下午拍热烈告白,晚上又回到了刚开始小心翼翼接触的状态里。
一切跟着场地和剧组统筹走,其实人物状态都是碎裂和不连贯的。
金庆儿是个中老手,自然可以无缝切换羞涩或老辣的状态。
戚麟偶尔会NG几条,但绝大时候都掌握的很好。
而造成这个麻烦的原因之一,就是各种美食的拍摄。
美食节目和记录片里的特写,虽然都可以拍的非常好看,但那种好看,更多的是因为摆盘所造成的‘艺术品’般的好看,以及不同食材被码列出来的好看。
就如同一碗沙拉或者一碟甜点,只要厨师像画家一样点缀好颜色,控制好画面的比例和分割,就可以让食物有很高的观赏性。
问题在于,拍这样的电影,不仅要‘艺术品’般的好看,还要‘一看就非常好吃’的好看。
拉斐尔作为多档美食综艺的制作人,邀请他们在法国集中拍摄相关的镜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有要展示食物的镜头全部都被安排在了一起,直接用一周的时间全部拍完。
戚麟本来以为是这些法国人更会做饭,后来发现这里面全是特技——
汉堡的夹层之间要垫上硬纸板,但是食物的边缘会直接掩盖痕迹,这样汉堡也好、松饼也好,都有蓬松又饱满的样子,而不是软趴趴的一小块。
然后金庆儿再把调色过的枫糖浆或者蜂蜜淋上去,镜头特写一溜拍下去,金色的碎光和松饼的热气交融在一起,看起来让人想要流口水。
水果碎饼干自然不会真的洒在酸奶上面,在牛顿老爷子的监督下它们都会缓缓沉底。
所以要放一整碗的凝胶,再上面再铺一层薄薄的酸奶,再把镜头对过来,拍摄树莓和麦片圈错落着浮在上面的样子。
拉斐尔把自己手下的摄影师叫来,在翻译的帮助下不断地和江老爷子沟通其中的细节,用毛刷沾着调好的特殊颜料刷在羊腿和牛排上,让它们看起来多汁又新鲜。
在食物不够热的时候,隐蔽处要放上隐蔽的干冰棒,让镜头里的它们看起来是热腾腾的、刚出炉的新鲜料理。
戚麟震惊地全程看着他们如同化妆师般的打扮那一例又一例菜肴,然后像个广告骗子一样联合金庆儿拍下各种素材,供之后选择和剪辑。
这些东西原来根本不好吃!!
只是好看而已!!那个面包棒是假的!!连纹路都是画上去的!!
他拍着拍着几乎有些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了。
难怪麦当劳的汉堡那么小一只!图片仅供参考!
全!都!是!特!技!
与此同时,江绝回了趟家,接受私人医生的定期检查。
叶医生带着口罩,说话时不疾不徐:“你也开始演医生了?”
“嗯……其实感觉演的不太好。”江绝配合的张开双手,顺便踩了一下称看具体的数字。
“话说回来,我演的那个角色也姓叶。”他漫不经心地下了称,心想自己保持的一直挺不错。
医生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拿了听诊器开始听他的心音。
江绝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看了吗?”
“看过一两集。”叶医生取下听诊器,在纸上写了点什么:“一般吧。”
哪有狐狸动不动就摇尾巴的,你以为是萨摩耶吗。
江绝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感觉,反而很认真的问道:“你觉得哪里可以改改?”
那人的眼睛与他接触了几秒,继续低头整理医疗箱。
“妖怪不像妖怪。”
江绝愣了下,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一个活了六百多岁的妖怪,被你演的像个普通青年。”医生说话的口吻里似乎透着隐约的责备,但是江绝的注意力一直在剧本里。
对,六百多岁,是见证了无数历史变化,从一个又一个朝代走过来的。
哪怕看起来很年轻,说话也稳重温和,但是其实身上或者家里应该有岁月感的元素。
江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心想第二季应该各方面都多多升级,又问道:“其他地方呢?”
其他?那个小白毛没安安可爱算不算?
叶医生眯着眼想了想,又开口道:“医生不像医生。”
其实这种质疑太简单,连基本的提示都没有。
江绝反而被打开了思路,开始更全面的思考问题。
他觉得第一季确实有点流于剧情,人物的塑造还是要多下功夫,而且对职业的理解肯定也要更深刻一些。
叶医生填写完回执单,让他也签了字,拎着箱子轻飘飘的走了。
留下江绝一人在家里,把手机银行打开,数了数各个账户里有几个零。
魏风正在国外开着会,突然收到一条消息。
『魏导,下一季我想做出品人,你还缺多少投资?』
魏风眉毛一跳,心想一个个都是有钱人,他瞥了眼台上滔滔不绝的毛子,在桌子下面回了条消息。
『又想改剧本了?』
江绝抿唇一笑,显然是尝到了其中的甜头。
第 92 章 ...
戚麟结束拍摄的时候,刚好就要开学了。
江绝一直泡在魏风的工作室里, 和他们一起讨论角色修订剧本, 这个学期恐怕还是没空回来。
他们在大一分别拍了《星途》和《人鱼歌》, 在大二拍了《鎏金钥匙》和《龙血玺》,大三又一起拍了《仙画》。
这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就从刚入学那会儿的懵懂新生,变成大四老学长了。
可是好像一切才刚刚开始。
江绝终于开始有意识地在剧本基础上塑造角色,而自己也不断熟悉了电影流程和各种技巧。
很有趣的是,这三年里, 陆陆续续考进时戏院的学生颇多, 其中不乏新的小鲜肉和小仙女。
他们宿舍门口的礼物越来越少,获得的自由倒是越来越多。
不过私信箱里依旧充斥着‘你明明是个歌手为什么要去演戏’这样的痛斥, 以及对他不好好保养皮肤的恨铁不成钢。
戚麟有时候会看, 有时候会直接全部删掉。
追星追到某种时刻,会真情实感到比明星本人的父母还要喜欢‘教育’/‘管理’偶像,各种绑架也随之而来——
你的每一场演唱会我都有去,如今说不唱歌就不唱歌了,你对得起我吗?!
不,我选择去专注什么,我给自己定的职业规划,与我的父母无关, 更与你无关。
他独自坐在空空荡荡的宿舍里,看着微微蒙灰的江绝的书桌,起身去拿消毒水和抹布, 像当初第一眼见到他时那样,笨拙又认真的把整个宿舍都打扫干净。
江绝还是没有回来。
他好忙啊。
戚麟这次回学校,一是拍戏太久回来休息几天顺带上课,第二就是整理自己之前写的demo小样,为第三张专辑和演唱会做准备。
五线谱纸在书桌上放了一沓,小提琴和吉他也全部擦干净顺手给琴弓上松香,然后一个人枯坐了半个小时,好像在等恋人下班回家一样。
等日暮之时,室内的光渐渐昏暗下来,楼下的街灯按着次序一盏盏的亮了起来。
青年坐在黄昏的余晖里,开始侧着头复习他的小提琴。
他的长指犹如一把白玉尺在丈量着琴弓,夕阳的淡金色光芒泛在垂下长睫上,琴音如清泉般流泻而出,婉转起落的轻巧自然,几个滑音像极了麻雀在电线上蹦跳。
《Falling slowly》
戚麟的背脊挺得笔直,从前颈侧的琴吻早已痕迹淡去,但在拉琴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微笑起来。
寂寥又悠长的琴音在这一刻如涨潮的湖水般往外扩散,连楼下散步背书的学生都扬起头来。
“谁在拉琴?”
“好好听啊……是从哪儿传来的?”
戚麟听不见楼下和隔壁的赞美,只歪着脑袋一边回忆着些琐事,一边继续找回当初做音乐的感觉。
他在碰触这些乐器的时候,就总是会想起那一年的冬日。
江绝匆匆坐飞机来看望自己,天上落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连地上都厚厚堆了一层。
收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天际泛着朦胧的暗蓝色,其他人都已经坐车回去。
只有他们并肩踏着深雪,哪怕没有手牵着手,也能感觉到那份安宁又放松的温暖。
戚麟闭上眼睛,让琴弦的转音变得更加自然。
这支曲子拉完的时候,天刚好暗下来,太阳终于落了下去。
他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不开灯呢?”江绝忽然开口道。
戚麟愣了几秒钟,下意识地把小提琴抱在怀里:“你回来了?!”
等等,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戚麟僵在这里,感觉气氛一瞬间从伤感文艺片到了悬疑恐怖片,甚至开始脑补‘404的恐怖传说’。
江绝放下手中的行李,没有过去开灯,而是一步步的走向他,在背后环抱住了他。
他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薄荷的清新香气也散了出来。
夏夜的蝉鸣分外的聒噪,天气也略有些闷热。
可当江绝抱紧他的时候,戚麟甚至感觉自己全身的细胞都在说我愿意我好开心。
他垂落的黑发蹭着他的脸颊,两人的指尖交缠着笼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