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骨之子
而表演系的学生虽然不多,显然都在咬着牙坚持。
但出于心理健康和调剂的考虑,学校对班级聚会的要求和限制还是比较松的。
班里几个干部在郊区挑了间豪华宽敞的别墅,那里不仅可以打桌游台球,还有一间不大不小的电竞厅,可以供十个人连坐开黑。
江绝原本不想去,但架不过班里朋友的卖萌撒娇,还是签了安全知情书,和戚麟一起坐上了大巴。
戚麟显然也超级兴奋。
他上次郊游还是在小学,读初中之后因为提前出道的缘故,几乎八成的学业都是在公司或者旅途中和私人家教完成的。
集体活动这种事情对他而言也颇为新鲜,他还特意装了一包的零食,然后发现车里有更棒的零食推车。
江绝坐在靠窗的位置,听着大家在起哄唱歌又或者一起大声背台词,微笑着没有参与。
戚麟从包里摸出了一小罐棉花糖,悄悄塞给了他。
后者眼睛一亮,掏出湿纸巾来擦干净手才开始吃。
“老江瘦了好多啊,”班长趴在靠背上左右张望:“你天天吃糖都这么瘦,真是没天理了。”
“哪里有天天吃糖……”
“没有,都是我吃的。”戚麟自来熟的接过话筒道:“我给你们唱首歌吧?”
方诚然听着爆发般的欢呼声,悄悄翻了个白眼。
护食还敢护的再明显一点吗。
大巴车开进园区之后,窗边很快就映入梨树林与远处的小湖。
大朵大朵的梨花白如初雪,犹如绫罗般微微泛光。
学生们一波冲去梨园里合影拍照,另一波冲进别墅里看分好的房间和床位,显然是辛苦劳累了太久,总算找了个机会冲出来玩。
到了晚上聚众玩狼人杀的时候,班长想方设法把人找齐,跟老母鸡抓崽子似的把三四楼乱窜的学生们一个个找了回来,先是解释清楚了规则,然后清了清嗓子道:“秦老师说了,玩狼人杀赢了的都可以加实践分,所以我才把你们全捞过来一起玩。”
十八双眼睛同时看向他:“真的吗?!”
“对哦——表演!”旁边有人注意到了班长座位旁边还放了个摄像头:“还带这么玩的啊!”
戚麟原本和朋友聚会时打过两把,自忖还算有经验,可一看向在座的各位表演课高分同学,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输了也没什么惩罚,喝半杯是个意思,什么酒自己选——不许拿果汁充数。”温杭晃了晃杯子道:“规矩都定了啊。”
戚麟快速给方诚然使了个眼神——『你会玩这个吗!』
方诚然直接给自己续了一满杯,满脸写着自暴自弃。
-3-
十八人局,有六个狼人六个村民,以及六个能力者。
整个游戏的玩法很简单,狼人杀光其他人,又或者村民们联手投票处决所有狼人,游戏即结束。
然而真的到了这种博弈论的场合里,决策反而成为相当麻烦的事情。
戚麟一开始还试图挣扎一下,拿着村民牌努力寻找各种可疑角色,结果平时那群动不动笑场的混蛋现在表情管理一个做的比一个好,脸皮简直比城墙还要厚。
——然后他就被第一个投出去了。
人民群众们表示游戏可以输但戚神应该被‘致意’一下,然后齐心协力的把他票了出去。
戚麟作为死的最早的人,在第二天夜里就看见了所有的狼人——
江绝拿着狼牌,神情淡定又从容。
第一局打下来,六个狼人活了四个,倒是村民之间自相残杀的相当血腥,就连辩论和拉踩之际还要扯两段表演理论,动辄开口就是‘我拿斯坦尼的头发誓’又或者‘布莱希特在上’。
同学之间玩这个找乐子为主,免不了有些人划水贴脸,戚麟跟吃瓜群众似的看着村民自相残杀,间或想起来看一眼江绝。
他真的——太没有存在感了。
没人想着要怀疑他,甚至没有人跟他互动。
几个自信爆棚的蠢蛋在这一刻争的脸都红了,狼人们全藏在暗处煽风点火。
“行了,狼人赢了,下一把。”
第二把班长入席,学习委员出来当上帝,戚麟发现自己拿了狼牌的那一刻内心相当雀跃。
在所有狼人睁眼的那一刻,他没看到江绝。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先干掉江绝比较适合玩下去,但是私心让他选择了江绝旁边坐着的方诚然。
结果第二天夜里,他就被女巫毒死了。
一局打完,身份揭晓的那一刻大伙才发现,江绝就是那个精准盲毒的女巫。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方诚然都懵了:“你知道戚麟是狼?”
江绝显然也有些茫然:“看表情啊。”
“他脸上的表情就写着——我·是·狼。”
这话其他人说戚麟不信,但江绝说他就信。
真是没法玩了好吗。
等第三把第四把玩下来,大伙儿开始边喝酒边聊天,聪明如江绝也免不了被愚蠢的队友全票投出去,再如何解释都有人摇头不信。
没等方诚然开口,江绝相当听话的喝完了两杯,最后脸上泛着酡红,说话都有些含糊。
这倒是戚麟头一次听见江绝不这么字正腔圆的说话——江老干部平时说什么都像是广播剧男主角在线念台词一样,此刻软绵绵的拖着尾音,当真有些可爱。
等大家笑闹着去唱KTV的时候,戚麟凑过去扶他,发现他连脚步都有些虚浮。
旁边暗中吃瓜的方诚然都一脸不可思议:“他喝得是度数最低果酒好吗,不至于吧。”
戚麟把他带回了房间里,满脑子都在想之前的那句话。
“我喝多之后会发酒疯的。”
这么乖巧安静守纪律的好学生……真的知道发酒疯是什么意思吗。
江绝出奇的温顺,不乱动不胡闹,被牵到床边就乖乖坐着,五分钟都没动一下。
戚麟感觉他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去洗手间里弄了热毛巾来帮他擦脸,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反应。
“江绝——你还好吗?”
“真喝多了啊?”
江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戚麟忍不住捏了捏他微烫的脸,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看他跟乖宝宝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喝下去。
……这哪里是什么发酒疯。
戚麟忍不住笑起来,坐在他的身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始。
他大概已经喜欢他很久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戚麟并不觉得现在是个谈恋爱的好时机,也不急切的想要马上告诉他一些什么。
暗恋的感觉既有些煎熬又格外的愉快。
每天看到他的时候,或者是坐在他身边弹琴谱曲子,心里都满足而快乐。
这种感觉就如同四月的春雨一样,润物无声又格外细腻。
“哎,江绝,”他想了想开口道:“你有喜欢的人么?”
“我……喜欢什么?”那双氤氲着雾气的眸子一时间无法聚焦:“我……”
戚麟竖起了耳朵,心里不确定他到底有多醉。
“I love him.”江绝喃喃道。
等等——为什么突然换语言了?
没等戚麟反应过来,那少年两只手撑着床沿,抬头开始唱《悲惨世界》的选段。
I love him
我爱他
But when the night is over
但,每当夜晚蹑足而去
He is gone
他亦离开
江绝的声音清越干净,在醉意下尾音微微上扬。
那唱段被演绎的婉转动人,连高音都踩的破准。
他坐在柔软的床边,却仿佛正坐在舞台的正中间,连角度都是迎着光源。
Now we journey on
如今我们携手同行
Through the night.
穿越这寂寥长夜
How was I to know at last——
我方才明了——
戚麟并不知道他在唱哪一段,坐在旁边突然有种买到VVVIP座位的奇异感。
款再大也没有靠着主演听他唱歌这种待遇啊。
苹果气泡酒的香气伴随着歌声浅浅溢出,空气中散着清新的甜香味。
江绝唱到一半气续不上去,突然又清了清嗓子。
他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眼睛里依旧泛着朦胧,却直接顺着羊绒地毯直接一个前滚翻过去,如话剧里的走位一般起身在茶几和凳子旁边绕了一圈,朗声道:“没有传说,没有靠山这羸弱的死亡,我怀有,这永世的岑寂。”
“死神驾临,带我离谷,所有负担,脱离我身——”
他断断续续的朗诵着《海伯利安》里的诗篇,哪怕醉意已经让他气息紊乱到说一句都要停顿好一会儿,可背脊依旧挺得笔直,接续性的动作也不曾断过。
戚麟一脸懵的看着他跟程序乱码似的在那念诗。
绝绝脑子里装的东西……到底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没等他起身扶住他,免得他不小心撞到旁边的衣架或者墙角,江绝竟径直向他走来,抬手就挑起了他的下巴。
他的指尖温热柔软,连墨眸也重新聚焦在他的双眼上。
戚麟被他凝视的打了个激灵,心想自己这是被调戏了吗。
“幸亏黑夜替我罩上了一重面幕,否则为了我刚才被你听去的话,你一定可以看见我脸上羞愧的红晕。”
江绝凝视着他的眼睛,语气温柔的如同情人间喃喃私语。
他的手指抚上了他的脸庞,长叹了一口气道:“温柔的罗密欧啊,你要是真的爱我,就请你诚意的告诉我……”
“你要是嫌我太容易降心相从,我也会堆起怒容,装出倔强的神气,以拒绝你的好意,好让你向我婉转求情,否则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拒绝你的。”
戚麟听着他标准的舞台腔,心想这换台从科幻小说到莎士比亚也是很神奇了。
这集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我看过。
“你喝醉了。”他起身把江绝牵回床上,心想那瓶气泡酒真是自己找的度数最低的了,又试图松开手去弄新的热毛巾来:“换衣服睡一会儿吧,明天醒来以后就好了。”
“坐在山中,我又成为一只鸟。”江绝却牵着他不肯松手,眼睛里深情款款,然而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在说什么:“深邃之钵……天空割断阳光,喂给雾。”
“亿万个夏季焚烧而过,没有一种蝉鸣是我的说法。”
“嗨你们这还有多的冰块吗——”方诚然随手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江绝坐在床上拉着戚麟的手:“噢抱歉我忘了敲门了,你们继续。”
“喂等等!”戚麟高声道:“老方你别走,他真的喝多了!你帮我把他架着!”
“你别逗我,”方诚然本着吃瓜的人道主义精神又探头进来看了一眼,发现江绝表情难得迷迷糊糊的。
这同学他平时虽然没怎么接触过,也算清楚是个怎样的清冷性子。
“……真喝多了?”他转手关了门,帮着戚麟架住他,顺便嗅了嗅味道:“他闻起来好甜啊,喝得是苹果酒?”
“不许闻他!”戚麟两手拿着热毛巾喝道:“你帮我架着他,我给他再擦下脸把他放床上睡会!”
“他已经抱着我睡着了。”方诚然投降似的举着两只手道:“戚哥我真没主动,他自己挂在我身上睡着了。”
“你!”戚麟叼着热毛巾冲过来把江绝搂自己怀里:“去去去,不是要开黑吗,别呆我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