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令营回家发现叔叔在给我爸那啥
我感到一阵战栗,这感觉像童年第一次去牧场,看着那匹想要跑向我的小马,心中想着“就是他了”。我上前抱住阿德里安,他在我怀里发抖、哽咽,不敢动弹,心脏在瘦弱的胸膛中砰砰乱跳。
“嘘,没事的,不要怕。”我说,握着他的手,放到我的肚子上,“你没有伤害任何人,亲爱的,我不是来驱赶你,我来邀请你……我怀孕了。”
他几乎从我怀里跳出来,眼睛睁得滚圆,被我覆上小腹的手却一动不动。阿德里安震惊地看着我的脸,又去看我只有一点弧度的肚皮。
“才两个月呢。”我笑着说,“再过一两个月,我们就会知道这是男孩还是女孩。七个月之后,这孩子会出生,我和约翰的孩子。你会爱他吗?”
他用力点头,眼泪又掉下来了。
“你会陪他玩吗?你会照顾他、保护他吗?”我说。
“是的。是的。是的。”他低语,“以我的生命……”
“那么你应该住到我们家来,作为家庭的一份子。”我说,“我和约翰都不擅长照顾小孩,可以想象吧?一个孩子已经够呛,两个孩子,天哪,我们绝对管不过来,我们需要你。在你认识我之前,三年前,我已经认识你了,约翰爱你。我一遇见你,便知道你值得。我们都爱你,你也爱我们,对不对?来吧,亲爱的。”
阿德里安拼命地深呼吸,想要止住哽咽,刚才灰败一片的面孔完全被点亮了。他难以置信又充满渴望地看着我,像要确定这不是梦境。我再次点头,他爆发出一声呜咽,近乎虔诚地吻了我的手。
事情就这么定了。
真是个美好的夜晚。今夜,我会打通丈夫的电话,说出他期待已久的好消息。
“是的,亲爱的。”我会说,“是的,我们当然可以养他。”
十七个月前-莱特小姐
“你该跟家人聚一聚,度个假,晒晒太阳。”母亲说。
我只好答应,反正母亲总能得到她想要的。
我乘飞机越过半个大洋,前往度假岛。所有人都在那里,连父亲也躺在沙滩椅上,戴着墨镜,穿着花里胡哨的沙滩裤。我跟他问好,还没说几句话,弟弟就给了我一个足以让人窒息的拥抱。
上一次见他大概在三年前,三年时间对成年人来说不算多长,却足够一个瘦猴青少年变成一头熊。我得抬起头才能看到兰迪的脸,他对我露出一个足以贴在“热情好骗的美国佬游客”词条上当解说图片的巨大傻笑。我的弟弟光着一双野人似的大脚,长着一双能蒙住半颗沙滩球的大手,乍一看已经是个成年男人,只有略显单薄的胸背暗示肌肉还跟不上骨头生长的速度。
“生日快乐,老姐!好久不见!”他说,“工作怎样呀?”
“还行。”我说。
“就‘还行’?”他抱怨。
“跟你说你也听不懂。”我坦诚。
兰迪扁了扁嘴,不久又雀跃地表示自己长高了。他得意洋洋地炫耀那身青少年肌肉,挺胸抬头,硬是又拔高一截,让抬头看他变得更加辛苦。我向他的膝弯踹出一脚,他噗通跪下,恢复了我们之间应有的身高差。兰迪气得哇哇大叫,向我扔出沙滩球,我躲了一下,沙滩球便砸到了父亲脸上。
这一幕真该被拍下来,父亲墨镜歪斜,半张脸都是沙,凝固在原地,保持着威严的姿态,面无表情地看着兰迪。阿德里安抽了口气,母亲吃吃地笑起来,兰迪一声惊呼,随后憋不住地大笑,“对不起!爸,你没事吧?噗哈哈哈哈我去捡球!”他做了个鬼脸便脚底抹油,追着球跑向海里。
阿德里安憋着笑给父亲拿毛巾,父亲摘掉墨镜,没接毛巾,一把将他拽进怀里,开始将沙蹭到对方脸上。不久耳边传来扑腾声和讨饶的狂笑,我往那儿瞥了一眼,只见沙滩椅翻倒在地,父亲正把阿德里安摁在沙里挠痒痒,场面蠢得不堪入目。要不是妈妈中途打断,天晓得他们还会玩点什么。
家庭聚会真是无聊透了。
我的多动症弟弟已经开始玩水,他抱着沙滩球在海里翻滚,不久后又拿来了冲浪板,一次次向着海浪冲锋,十次里有九次被海浪拍进沙滩。成功的那一次他会放声欢呼,喊大家看他,对所有人大鹏展翅,直到再一次被海浪掀下冲浪板。兰迪的嘴也没有闲着的时候,一会儿说可惜岛上人少,没有多少人看到他的帅气操作,一会儿又说还好没多少人,没人跟他抢难得的大浪,不会出水上交通事故。我猜他完全不知道这是母亲的私人岛屿。
早年母亲跟我和父亲打赌,内容是大家不干涉暗示的情况下,兰迪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我们家在福布斯富豪榜上。我们谁都没能赌赢,了不起的兰迪快乐生活到现在,依然做着中产梦。要不是我亲眼看着母亲怀孕生下他,我一定会怀疑他是领养的。
当然,阿德里安在这件事上也功不可没。
这会儿阿德里安在给母亲涂防晒油,时不时抬头看向海里,为兰迪发笑。看看那骄傲又慈爱的小眼神,不知道还以为海里飘着他的孩子呢。
“他长大了,是不是?”父亲说。
“是啊。”阿德里安笑到。兰迪在浪头上挥手,他便也抬手挥回去。
“高大,强壮,是个男人了。”父亲说。
“是……什么?”阿德里安转过头去看父亲,听起来吃惊好笑又有点恼火,“兰迪还是个孩子!”
“你第一次跟我睡时几岁?”父亲反问。
“这不是正说明青少年有多幼稚、鲁莽和精虫上脑吗。”阿德里安嘀咕。
“是啊,要是再被心狠手辣的有钱中年男人盯上那就糟了。”母亲轻快地说。
“心狠手辣的有钱中年女人这样说。”父亲哼道。
他们并不介意在我面前讨论这个,我不在意,不关心。说实话他们也很难瞒过我,阿德里安刚来时整个一团糟,就算他想表演,也没法表演成现在这个可亲的“叔叔”。
他们在兰迪出生前带他回家,告诉我家里有了一个新成员。新成员吃很多药,很少离开自己的房间,总是紧张不安,突然跟他打招呼都会把他吓到。后来他直接睡在了父亲的房间里,因为他经常在晚上尖叫。新成员到来后,父母在一个房间睡的夜晚多了很多,他们在家的日子多了很多。离开前他们会确保他知道,会跟他道别和吻他,好像他是什么不能自理的婴儿。
有一次父母都不在,我发现他在衣柜里蜷缩着发抖,无声地哭泣,把手指咬得鲜血淋漓。我打电话给父亲,十分钟后父亲赶了回来,给他包扎,对他轻声细语,抱着他。我回房间看了一会儿书,大概半小时后,我路过那个房间,父亲依然半跪在衣柜旁边,低声哼唱着什么。他像八爪鱼一样缠在父亲身上,我看到父亲吻他的脖子。
下一次见到母亲的时候,我问母亲知不知道父亲会和新成员上床。“是的。”母亲说,“我也一样。这会让你困扰吗?”我告诉她“不”。
如果之前我曾妒忌过阿德里安,那在发现实情后,这种嫉恨也消失了。那时我明白过来,新成员不是我的竞争者,他不会分走我的资源和关注——恰恰相反,他是父母拥有的资源之一。在那之后,他们也不再瞒着我,我知道他们在跟一个前吸毒者、一个治疗中的精神障碍患者保持关系,而既然他们之间已经达成共识,我便对此毫无意见。
兰迪是另一回事。
阿德里安的康复与兰迪的出生成长同步发生,变化缓慢而一刻不停。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对无能为力者的同病相怜,不知从何时起,阿德里安变成了兰迪的照顾人。这孩子像狗一样轻信,树懒一样迟钝,粗壮的神经仿佛能够传染他人,让阿德里安也变得安定下来。然后有一天,他突然午睡醒来,走进客厅,大声说:“你们在亲亲吗?我也要亲亲!”
那时候父亲多半正和阿德里安亲热到一半,反正我闻声走进客厅时,只见沙发上的阿德里安什么都没穿,而父亲衣衫不整,坐在地上,一脸完全没反应过来的震惊——毫无疑问,发现兰迪的时候,阿德里安把他踹了下来。我没去记接下来他们怎么尴尬地把兰迪哄走,只记得事后阿德里安对父母的央求。“拜托,不要让他知道!”他说,“我不想……”
我很好奇他“不想”什么,鉴于我不慎见过他跪在地上给我父亲口交,也见过他只戴着项圈在家里活动,看起来并不介意被佣人看见。但父亲向来不忍心见他为难,没等他磕磕巴巴说出个所以然,便同意了。
阿德里安是条变色龙,他是父母的好情人,是我想要的好管家,而随着兰迪的长大,他也变得越来越开朗,成为兰迪想要的阿德里安叔叔。父母宠爱他,又在我的对比下放弃了培养兰迪当继承人,因而兰迪面前只有一对恩爱慈爱的普通父母,一个贴心又温暖的叔叔。我懒得表演,无意参与这场戏剧,弟弟竟认为我才是家中的黑羊。
家庭聚会真是无聊透了。
沙滩上只剩下我与父亲,我懒得下水,而父亲更喜欢看。兰迪和阿德里安在水里玩得开心,跟海浪一块儿翻腾,像两条快活的海豚。稍后兰迪到岸边休息,大概提前玩得太疯,现在多少累了。阿德里安拿到了新玩具,正在尝试水上冲浪板。他上手得很快,没过多久便能踩着水面上空的踏板滑翔,身姿矫健,像只炫技的海鸥。
我注意到,兰迪在看他。
不奇怪,兰迪总是看着他的叔叔,仿佛向日葵追逐太阳。但是时隔三年,当他开始注视,我发现这眼神跟我记忆中完全不一样。
他不是在看阿德里安,他在用眼睛吃他,用目光摸他,比日光更灼热的目光粘着裸露在外的皮肤,一寸寸地舔舐。和父亲如出一辙的浅蓝色眸子焊在阿德里安身上,穿透周围的海浪与水花,除了那个人之外别无他物。我看见我的弟弟半张着嘴,无意识地舔过嘴唇,手指小幅度抽搐了一下,像要抓住虚空中的什么东西。我突然意识到,他的确是我父母的孩子,是我的弟弟,莱特家的人有着鹰隼的眼睛。
我发现父亲也注意到了他,父亲看看海面又看看兰迪,眯着眼睛,像在思忖。我想知道他是否感到所有物被觊觎的冒犯,又或是感到了后代终于长大的自豪。
我感到好笑,转身想离开,几乎被身后的母亲吓到。她在几步外的台子上,撑着阳伞,一手拿着酒杯,不知看了多久。
“有时候家庭聚会也挺有意思,是不是?”她笑起来,对我扬了扬酒杯。
兰道夫.莱特
我梦见了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姐姐又一次跳级,即将前往我再苦读很多很多年也不一定能考上的名校。已经忘了具体因为什么,我和她吵了架,一时赌气偷偷溜出家门,企图离家出走。
我并没有走太远,只是去了经常玩耍的小公园,躲进角落,坐到地上,一边抹眼泪一边等他们来找我。我哭了五分钟已经开始坐立不安,心想,要是他们不快来安慰我,我就……我就不跟他们好了。
然后叔叔匆匆忙忙地跑进了公园。
我站起来,又连忙坐下,把头扭向一边。我看着灌木丛,竖着耳朵听身后的脚步声,啪嗒,啪嗒,沙沙,叔叔在我旁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