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伦利加城记
他踏着马镫回到地面,径直走向那口出现在宗教画中的泉眼,站在水边细细端详。海格也下了马,一言不发地跟在萨缪尔身后。
“……果然。”萨缪尔将泉眼处的东西指给海格看。“虽然现在没有花,但那应该是一丛玫瑰吧。”
海格庄重地点头。
于泉眼自然生长的,大概就是传说中“石心玫瑰”的原型了。亲眼目睹此景,众人很难不为之惊叹。
泉眼处散开的水面不过一丈见方,水也很浅,就连表面的涟漪都没怎么扰动人们的视线。萨缪尔涉水走了一两步,就来到那丛带刺的繁茂灌木前。
他试探着伸出手,正想触碰这株如同神造之物的玫瑰,却没成想,指尖刚碰到一截翠绿的枝条,整株玫瑰就飞快地枯黄、萎缩,最后只剩灰白干瘪的骨架,风一吹便散沙般塌进泉水中,竟像是无光者的尸骸暴露在阳光下,顷刻间化作齑粉的模样。
泉眼依旧咕咚咕咚地冒着水,就好似那株玫瑰不曾在它的心口生长过。
方才还在惊叹的人们顿时鸦雀无声,均不敢相信此景是自己亲眼所见。萨缪尔脸色煞白,悬在空中的手竟没能盛住哪怕一小撮灰烬。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不祥之兆,还是洛格玛给后人留下的遗言。
冗长的沉默过后,胡塔摇摇头,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世间哪有永恒不变之物。就像这石心玫瑰,它枯萎前的模样恐怕只能在画里看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Spikeroog - Marcin Przybylowicz
巫师三的群岛bgm真的好听,日常吹爆
其实托雷索家族的部分设定参考了哥萨克人(比如武德丰沛、民风剽悍、擅长骑砍这部分),武器也是照恰西克马刀脑补的,万恶之源是巫师三石之心里的欧吉尔德耍大刀
大副的设定是暴躁男妈妈,以后有灵感就写一写信标号发家史
☆、第四十五章 地裂
教区收缩至玛伦利加地区后,教团也将不少圣遗物移到了玛伦利加的神殿中,其中就包括圣徒罗兰德的遗骨和手稿。
教团一向纪律严明,又颇有神秘主义的守旧做派,我自然不曾亲眼瞻仰供奉它们的神龛。不过,早在玛伦利加陷落之前,教团就已经土崩瓦解,那些遗物一部分被最后的信徒和银湾塔的学者带走,剩下的大多佚失民间。如没有文字记载,大概很快就会被世间忘却吧。
如今困居于银湾塔一角的我,也只能发出这点无奈的感叹了。
——银湾塔杂记·教团兴衰
千年前,罗兰德和索尔缇在水边采下含苞待放的玫瑰,并让这一瞬间在画中长存。
千年后,海格和萨缪尔见证了石心玫瑰的凋零。
萨缪尔在水中沉默不语地站了一会儿,才回到岸上,沉声说道:“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东西了,我们走。”
胡塔谨慎观察着萨缪尔的表情,又转过身,朝大副和佣兵们配合眼色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不要再乱说话,就算要发表感想也得等回营地,现在听两位“领导”的指令闷声行动就是。
就在萨缪尔准备上马的时候,海格拉住了他,又指向自己的马,说出的话简短直白且令旁人侧目:“和我乘同一匹。”
萨缪尔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什么?”他环视四周,只见众人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里可不只我们两个人啊,还是说你觉得可以用骑术羞辱我?不要小看托雷索的骑猎传统。”
海格脸上的严肃表情一如以往:“怕你再次发作,一时抓不稳从马上掉下来摔死。”
萨缪尔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你可真会说话。”
他撇开海格的手,动作轻捷地跃上马背,甩着缰绳调转马头,催促众人继续往平原深处走。
胡塔看着眼前这一幕,招手叫大副凑过来,意有所指地小声念叨:“这人呐,说话还是得客气些,不然就算再有道理,对方也是不会领情的。”
大副白了胡塔一眼:“您在暗示什么?”
胡塔的气势马上弱了半分,又悻悻地收回前言:“我没有。”
平原上尽是不合时节的绿黄交错,既有未褪尽残冬的冷风,又有夏秋的草木和稀疏的鸟鸣。肆意生长的野草没过马蹄,令人们无法一眼看清地面的情况。
洛格玛先民的建筑只留下些断壁残垣,早已被淹没在荒草深处。靠近那片废墟时,步行前进的佣兵和教警用武器拨开荒草,因此发现了更多人们在此活动的痕迹。那是些陈年的骸骨,半截没在土里,支离破碎的骨殖乍一看就像是斑驳的灰白石块。
数不清多少个春夏秋冬以前,野草取代了庄稼,成为这片肥沃土地的主人。它们从被封冻的泥土之下钻出,穿过风化的人骨,将修长的枝干安放在肋骨的缝隙或空洞的眼眶中,就像是以人的血肉为盆为土,滋养了这些洛格玛的“守望者”。
不需要前情解释,踏入此地的探险者不难猜到这些尸骸的由来。灾变降临洛格玛地区之时,没能逃出生天的居民就殒命于此,与废弃的村庄一同化作野草的食粮。
颓圮破败的墙屋间,他们找到了更多相对完整的人骨。倒在墙下的一家数口,只剩半截身躯搭在枯井外的骨架,仍安睡在摇床中的婴儿的遗骸……木梁井绳、布匹纸片早已朽蚀不堪,和零落的砖石一同留下的,也就只有在两次大灾变之间定居于洛格玛的“遗民”了。
海格和萨缪尔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但是,我们不能就此止步。
“这应该是个城镇,或是规模不小的庄园。”萨缪尔拨开眼前的杂草,审视脚下用碎石铺就的道路。“说不定离发展到城市只有一步之遥。”
洛格玛地区土地肥沃,水草丰茂,即便三面峰峦高耸、陆路堵塞,只要好好利用河海相通的绝佳方位,本应是个能让人安居乐业的地方。但走过的时间容不得假设,在此死去的人们也无法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