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真军(中)
他凑得有些近了,沈戈转过脸重新看向屋顶,两手垫在脑袋下面,像憧憬着什么似的,“因为,喜欢吧。”
凌笳乐笑了,以为他是说“因为喜欢演戏”。
“那你接着说你的规划。”
“先保密吧,等实现以后再告诉你。”
现在还不能说,他的规划现在说出来就显得太自不量力了。
迥然于许多还在做梦的同龄人,他早就经历过生离死别,将许多东西都看淡了,既信奉实用主义,也相信平淡是真。
可如今他突然有了雄心壮志了,一下子浪漫得比同龄的男孩子们还要不切实际。
只是那些梦想现在还不能说,尤其不能对凌笳乐说。因为他的绮梦与狂梦,皆是因凌笳乐而起。
第67章 诡诈
沈戈轻手轻脚走进屋里,无声地掩上门,将窗帘拉开一道缝隙,清早的阳光洒在床尾。
他在床尾拾起堆成一团的毛巾被,轻轻搭在凌笳乐因为T恤上卷和裤腰下滑而露出的一截腰上,轻声唤道:“凌笳乐,起床啦,该去片场了。”
他们今天要拍户外戏。
江路所在的班级和隔壁班搞联谊,十几个美术生去湖边写生,然后“偶遇”张松。
凌笳乐在化妆间就开始抱怨:“这班长怎么回事啊?大夏天的带着同学们往外面跑。”
沈戈一开始还暗笑他娇气,但是很快就发现他是真怕晒,稍微一晒就脸红,没拍几条就得在脸上喷一次喷雾。
偏偏他们进展得还很不顺。
王序对凌笳乐的状态不满意,只是“江路和同学们一起来到湖边”这样一个很简单的群像镜头都不给喊过,重来了一次又一次,一直说:“江路神态不对!”
在又一次NG后,化妆师跑上前给凌笳乐擦汗、喷降温喷雾,小李举着小风扇给他吹脸。
凌笳乐用余光看到一个被晒得满头大汗的群演正偷偷地怒瞪着他。
在这样的烈日下工作,所有人都心浮气躁、满腹怨言。
沈戈担心凌笳乐有压力,跑过去安慰他,王序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吼他们:“你们两个昨晚干什么去了?”
两人俱是一悚,上一次被这样问过之后,凌笳乐就挨了冻。
“昨晚,凌老师和他助理去我家吃了顿家常菜。”沈戈谨慎地解释道。
王序的眼神像要从他们脸上刮下一层皮,“我说怎么状态一下子就没了?他们刚在警察局受过那么多苦!江路受了舍友那么多冷嘲热讽!你们还有心思聚餐!你们这么一吃把之前那些恐惧、懊悔、迷茫、思念全吃没了!”
王序迈着愤怒的步子离开了,宣布暂停拍摄。
群演和工作人员们一哄而散,去抢湖边柳树下的阴凉,拿起各自的水杯仰头牛饮。
凌笳乐往树荫那边看了一会儿,喊小李过来让他请剧组吃冷饮。
沈戈有些恼怒地说道:“我觉得导演说的没道理!就算是拍沉重的电影,也不能要求演员戏外也一直不说不笑吧!”
凌笳乐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自责懊悔溢于言表。
其实沈戈自己都不信自己说的。他刚才那句话连抱怨都算不上,顶多是句牢骚,毫无意义,毫无用途。 他只是毫无办法,分不清对错。
王序把两人叫过去,把之前拍的派出所的镜头放给他们看。
凌笳乐第一次看到沈戈扶着墙站起,艰难地往外走,脚步痛苦而坚定;沈戈也是第一次看到凌笳乐怎样被他们群起而攻之,“自愿”地扇了自己四个耳光。
“啪!啪!啪!啪!”四声脆响,沈戈咬紧牙关,转头看向身旁的凌笳乐,不由一怔。
他看到凌笳乐渐渐远去了,现在站在他旁边的是江路。
之后就没有沈戈的事了,他远远地看到“江路”被王序带到两名“舍友”跟前。“舍友”说了什么,“江路”先是一怔,随后赔笑,两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头。
之后的拍摄顺利得超乎想象,很快就拍到“张松”再度登场。
班长说他请了一位照相师傅来给他们拍照片,这个照相师傅就是张松。
张松见到江路时的惊喜有多单纯,江路看到张松时的眼神就有多复杂。
张松用他那台老莱卡给这群大学生们拍照,他指挥他们的站位,江路总在他镜头的焦点上,只是江路看向镜头的脸上一直没有笑容。
拍过集体照,少男少女们纷纷请他给他们拍单人照,张松忍着不耐烦将他们一一打发走,终于找到和江路单独说话的机会。
江路也明白躲不过,乖乖跟他一起去了一排粗壮的柳树后面。
“你不高兴吗?”他看出江路好像不怎么希望见到他。
江路咬着嘴唇,飞快地左右环顾,见同学们都在湖边,没人注意他们,才绷着嗓子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话里的怀疑与防备一下子就把张松伤透了。
张松脸上的惶恐不安敛去了,缓缓地笑起来,笑容又冷又狠,“怎么找到的?知道你名字,又在派出所问到你学校,自然就好找了。”
听到“派出所”三个字,江路打了个寒战,“你想干什么?”他想到什么,忙低头去解腰间的BP机,“我没想沾你便宜,我想过去那家照相馆把这个——”
张松将他的手和BP机一起用力攥住:“那为什么不去还!”
江路吃痛,脸色微微扭曲。
张松恨得眼睛泛红,攥着他的那只手更加用力,伴着他的质问剧烈颤动:“一眼都不想看见我?!”
江路瞬间就落泪了,“我们这样是不对的,得改。”
“放屁!”
江路求他:“你把BP机拿走,咱们两清……”